紅樓春縴 第五十一章 宴開處才貌得魁

作者 ︰ 六月澤芝

只一眼,唐氏母女兩個便是一驚。♀

這女孩兒眉蹙春山,眼顰秋水,面薄身縴,娉娉婷婷,大有嬌弱不勝之態。這般清麗容色已是難得,偏生她自來生就一段別樣風流,一眼望來,眼中似有點點淚光,猶自含情,側面轉身,粉頸微垂自生姿態,還似有意,竟有一番欲言還休的情態。

這就如一株臨水寒梅,本自暗香浮動,微風一吹,臨風照影姿態頓生。

兼著今日黛玉因著赴宴,著實妝容了一番,與素日不同,便是鬢角垂真紅,頸上泛寶光。又有紅香對襟單羅衫子,寥寥繡了幾朵墨梅,下則十二幅的海棠色羅裙,繡得卻是百花行樂圖,針法妙曼,行動間越加添了幾分搖曳姿態。

這般容貌體態,又行止靈動而不失舒展妥帖,竟是個千嬌百貴的大家姑娘,斷不似依傍舅家而生的單弱女孩兒。

唐氏一見如此,心中原生就的七分不喜,三分輕慢,便去了大半。因又轉頭看向女兒,見著她亦是面有贊嘆之色,不知怎麼得便有些說不出來的滋味。只她也是世情上面經歷過的,心內雖有所想,與人應對卻也極妥當,只與江家二夫人程氏說道兩句,她就笑著道︰「方才離去那位姑娘又是哪一家的?好生齊整,我素日再沒見著的,可是貴家親眷?」

听得這話,程氏亦是含笑,一面往里頭讓,一面笑指著江澄,道︰「卻是她閨中密友,舊年在江南揚州的時候,便是好得如同一個人兒。彼時林姑娘回京,她還哭了一陣,不想這會兒卻又能相見了。」說罷,又暗中道了黛玉的由來,嘆道︰「只是父母緣淺,及等中年林大人林夫人方有了她,一旦父母故去,也是可憐。好在還有舅家可依傍,卻是京中有名的人家,榮國府賈家。」

唐氏目光一閃,道︰「果真出身不俗,也得這樣的人家方能教養出來。」說罷,便掩去此話不提。

程氏只當她瞧著黛玉是個好的,便多問了一句,自也不曾放在心上,不過略說兩句,便請她入內安坐。又有江澄含笑引路,與鄭嘉成說了幾句話,見著彼此言語也都極和氣,且俱是斯文俊秀的女孩兒,倒也略生了幾分親近之意。

鄭嘉成見著母親似有所動,心下便松了一口氣,又想︰果真阿娘不過關心太甚,方有些舉動失措,卻非本意如此。有了這等思量,她便將先前的擔憂放到一邊,又想著長兄極好,總要與他細細打探些東西,彼時夫妻兩個心中早有所聞,自然也能更相和睦。

因著如此,她听得江澄無意間提及黛玉,便含笑道︰「姐姐口中所言,可是方才那位姑娘?我瞧著她面善,倒是比旁人更相親近呢。說不得也是有些緣分在。」

江澄听得這話,心內也是歡喜。她因著要嫁與京中人家,自然要認得此間的姻親世交乃至于尋常有所往來的人家,日後也更相便宜些。她如此,黛玉亦是如此。這鄭家也是京中一二流的詩書人家,他家女兒有心與黛玉交好,自然是一樁好事兒。由此,她便引著鄭嘉成近了黛玉身側。

黛玉正與江淳說些閑話,又問這回宴席可有什麼新鮮玩意兒。江淳正要說道,忽而見著堂姐江澄引了鄭嘉成過來,便掩口擱下這話,上前一步笑著道︰「鄭家姐姐也來了。」由此,她便拉著鄭嘉成留下,又與黛玉介紹一回,言語頗為親密,可見素日也有些往來走動。♀

鄭家兩個兄弟生得俊秀非常,恍若芝蘭玉樹,然則女兒嘉成卻不過清秀兩字。只是她笑意盈盈,眉眼柔緩,又不同尋常女孩兒,竟是金釵玉簪遍身綺羅的,發上不過一枚點翠雙蝶戀花的金釵,又簪著七八枚白蕊黃瓣的寶石小花簪子,兼著鵝黃短孺,水色長裙,卻是觀之可親。

「鄭姑娘。」黛玉心中度量,面上卻不顯半分,只含笑道了一聲。這鄭嘉成雖從面向上頭瞧著可親的,然則她已是見過一個薛寶釵,不免對這等樣的人存了幾分謹慎——寶釵素日言談行動,為人行事,卻也是可親可敬,端莊大方。然則,卻也太過喬飾,好似唯恐什麼地方不周全似的,失了真性情。又頗有家風之故,黛玉便不喜歡。

嘉成不知就里,見著黛玉含笑以對,雖不至于親近,到底各人性情不同,也是常有的事,便也不理會這些許客氣疏離,反倒往前走了一步,笑著道︰「我瞧著林姑娘面善呢,先前不過一眼,現今瞧著,越加心中歡喜,倒不知是否是前世的緣分了。」

這話說得親密又不失真切。

黛玉原心思細密,听她這話說得真心,不免展顏一笑,次又與鄭嘉成說了小半晌的話,彼此漸次也就生了幾分親近。嘉成方度量著略略說及家中,卻見著黛玉一應含笑以對,並不見半分異樣,心內方覺出幾分不對來︰這林姑娘極聰慧,卻有聞一知十之能,然則自己略說了幾句家里的事,她原該猜出七八分,旁的不說,待自己也合該略有些不同。怎麼現今瞧著,她倒是對此一應無知無覺?難道說,先前林大人與父親訂下的婚事,因著什麼事兒,她竟是不知道?

這怎麼可能?

嘉成心內由不得五味紛雜,一時竟有些說不出話來。卻在此時,忽而听到極清脆的鐺得一聲,眾人由不得都抬眼看去,卻見江澄站在不遠處的亭子中間,神情疏朗,顧盼神飛,自含笑道︰「諸位姐妹,今番飲宴賞花,卻得與我一樣酬勞。自來有酒無花便生無趣,若有花有酒卻無好詩文,也是俗氣呢。今番宴請,旁個不說,諸位卻要賒我一片詩文。可好?」

听得這話,眾女原都是詩書人家的出身,縱然才華有高低之論,然則謅一兩首詩來,卻不在話下。且彼此都是年少氣盛,聞說這話,不免相視一笑,俱是應下。彼時眾夫人已然在上首坐下說話,听得江澄如此道來,次又行止得當,一應周到,半絲不亂。

內里一個少年婦人便笑著道︰「大姑娘雖是嬌弱女孩兒家,卻是一應事物都妥帖的。可惜我沒多出一個兄弟來。」

這般一說,倒是引得眾人也起了興致,且將江澄打量一番,都覺是個好的,素日與江家也和睦,不免也夸贊一番,又有嘆自己不曾早早籌劃兒女婚事的,想著盲羊補牢,為時未晚,此時著實打量了那邊一眾女孩兒,卻是一眼就瞧見了黛玉︰她生得容貌絕俗,行止如水,自是內里一等的。

「那位姑娘卻不知是哪家的?真是好模樣兒!」正思量間,一位張夫人忽而看向黛玉,直言相問。唐氏原瞧著黛玉尚有幾分不足,然則听得這話,又覺得有些不喜,不免看了她一眼。只此時眾人俱是往黛玉處看去,倒是無人理會。

程氏在側,已然將黛玉身世說道出來。

听得是林家女兒,現今父母雙亡,眾夫人俱是一嘆,唐氏瞧著幾個原似有些中意的都是掩口不談,不免在心底又暗想︰到底失了父母,總有不足,旁人的孩兒尚不如阿文呢,也都如此,自己這點子心思,卻也是應當的。這可是一輩子的事兒。

不想,先前提及黛玉的張夫人也是嘆惋,卻還是道︰「父母緣淺,倒是好生可憐兒的。我瞧著她便極好,一應舉動俱是行雲流水的,尋常的姑娘不如。可嘆我那孩兒卻還小,娘家外甥又做不得主。」竟頗有憾恨之意。

唐氏便覺不自在,稍稍動了動身子。

如此說話一回,又有飲宴,此時暢快。

及等後頭宴席當時,眾女俱是寫了詩文,謄抄送上,彼此傳看,自也是一片歡騰。江澄早有籌劃,便令將詩文放在長幾之上,眾人則自己所喜者三與一朵紗花。聞說這等新雅,夫人也是湊了個趣。如是者三,待得眾人皆投了花兒,自有丫鬟點了數,不消片刻,便取前三者送來。

第一個便是黛玉。

今番她卻不曾生就大展其才,且將眾人壓倒的心思,不過因著一時歡愉,心有所動,揮筆而就,不想竟是比旁個都好。眾人見著是黛玉,又是將詩文吟誦一番,卻也都服氣——似她們這等女孩兒,自不會生什麼嫉恨排擠之心,反倒有幾分詩文酬唱之意,因笑著道︰「竟個是她。果真江家姐姐好眼光,我等不及。似這等才貌雙全的女孩兒,平常少見,只她一過來,帶了自個過來不說,還有這麼一位。」

又有贊詞藻,又有嘆詩意,彼此倒是湊了個趣,且有個張家女孩兒,喚作張知芳的,素來心思細密,見黛玉詩文情致嫣然,自有一番親近之意。

見著如此,黛玉不免粉面微紅,雙眸微垂,自覺有些羞澀兒。她生得極裊娜婉轉,此時垂頭,越加襯出一段風流來。眾女見著,一面是愛,一面又是憐,忙笑著拉了她過來。嘉成站在一側,瞧著如此,面上也不由帶出幾分笑來,然則轉頭一看,卻見母親唐氏正抿著唇,她心中一頓︰阿母這又是怎麼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是準時的存稿君,明天也雙更,後天就不知道了……不過一更肯定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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