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發現丈夫的心情突然不好了起來,「夫君,怎麼了?」
英睿知道妻子和妹妹的關系很好,也就不避諱妻子,「今天二弟帶回來的那個師兄,是姑蘇林家的小子,那小子竟然對小妹動了心思,一想到小妹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成了別人家的,我就難受」
不出所料,又是和小姑子有關系,方氏雖然心里已經不會難受了,但還是在丈夫看不到的地方,很不淑女的對天翻了個白眼,「女孩家大了,嫁人是難免的,只要張家不倒,小妹無論嫁入什麼樣的人家,都不會受了氣,再說有父親和祖父把關,夫君也不用太過擔心」
英睿這邊和妻子抱怨妹妹長太快,還沒寵夠呢,怎麼就到了要嫁人的年齡了。
澤羲園里,英哲已經在丫鬟的服侍下,飲了醒酒湯睡下了,林淵被安排在了離英哲臥房不遠的客房里。
林淵躺在床上,一點睡意都沒有,雙眼明亮的瞪著床頂的幔帳發呆,腦中好像想了很多,有很多的畫面輪番的呈現,卻又什麼都沒有停留下來,直到月上中天了,林淵才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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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睿官居光祿寺少卿,正五品的官,在他這個年紀能做上五品官職,是相當有能力的,不過在這個一磚瓦砸下來都有可能砸中倆皇親宗室的京城,五品官真的不算什麼,也少有人特別注意。五品除了百官覲見的大朝會,平時根本就不用上朝听政。
英睿早早的去衙門漏了個面,看這衙門沒什麼事,就早退回家了,他的頂頭上司是外祖父的學生時任光祿寺卿的趙明瑞,對于他的早退,衙門中人都持著睜只眼閉只眼的態度,沒有誰會自討沒趣的阻攔他。
英睿回到家直接去了英哲的院子,英哲宿醉有些頭疼,林淵正陪著他一起喝醒神湯呢。
對于弟弟出門那麼久,酒量竟然一點都沒見長,英睿皺了皺眉頭,對于弟弟明知自己的酒量,還做出這種沒有自知之明的事,他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二弟,以後飲酒注意些,別讓母親河妹妹擔心」
其實真正讓英睿不爽的,是桌子上那醒神湯,分明是妹妹院子里的小廚房做的,二弟剛一回來就和他爭奪妹妹的注意力,真是不懂事的小子,欠教訓。
英哲自然知道自家大哥的德行,妹妹的關心他很受用,不過他也沒想著去招惹大哥那個小肚雞腸的家伙,曾經和大哥爭搶妹妹注意力後的悲催結局,他這輩子都不會忘。
英哲剛剛還滿面享受的喝著醒神湯,在英睿出現後,立刻大口吞咽,幾息之間,就把剩余的半罐醒神湯都喝進了肚。
放下碗,英哲才空出嘴來和英睿說話,「大哥,師兄由我帶著去給祖父請安就好了,你現在是朝廷命官了,不像弟弟我時間充裕,這里不用你操心,你還是去當值吧」
英睿看了蠢弟弟一眼,一點搭話的意思都沒有,林家小子和他做了這麼些年的師兄,竟然都沒發現他的心思,還堂而皇之的把他帶回家了,這分明是引狼入室,他怎能放心讓他帶著林淵拜訪祖父,逛京城呢,萬一他不小心把小妹的底都露給了他,可就虧大了。
英睿不知道,英哲那個愛顯擺的,早在過去的五年里,關于小妹的事情,能說的都已經漏干淨了,沒漏的,也是他離家多年,所不知道的。
林淵喝完從英哲那搶來的醒神湯,滿心喜悅的用完後,方才把注意力放到了張家嫡子的身上,小時候就知道英睿哥是個難纏的人,現在想來應該更是厲害了。
「自從老太爺回了京城,小子就在沒見過他老人家,往日里祖父也多和小子提起老太爺,師弟回來後,也還沒去拜見過老太爺,那咱們現在就走吧」
老太爺在京城住在大兒子的府上,畢竟沒有不跟嫡長子而跟小兒子住的,雖然老太爺和老太太都還在,按規矩是不能分家的,可是京城張家沒有祖宅,下面兒孫又多,他們兄弟倆個有都是有能力的,住在一起,反而麻煩多,不如早早的分好。
老太爺早就受到了消息,知道林家的小子來了,還把主意打到了他的乖孫女的身上。一早起來用過早膳後,老太爺就在迎客廳里,煮茶等待著他上門。
劉氏一早用過早膳後,就到隔壁大伯府上,找嫂子和老太太,把事情所了一遍,包括她的想法。
女人畢竟更了解女人,更知道女人最想要的是什麼,尤其是他們家的芷兒,高官厚祿封妻蔭子那些芷兒並不稀罕,她想要的是舒適自在的生活,是相濡以沫的另一半,是相親相愛的家人。
在三個女人看來,林家的小子既然身體已經好了,于子嗣方面不在艱難,那林家顯然比之前考察的那些人都要適合芷兒。
女人們的想法,自然也傳達給了老太爺知曉,對于人老成精的老太爺,那些後宅*爭斗,他也是知道的,他自然不想讓他的寶貝孫女過那種生活。
林家或許真是個好選擇,先不說林家的那條家規,就說芷兒三歲時在林家出的那事,林家就不會虧待芷兒。
林家嫡系雖然有兩支,但另一支和他們家已經出了五服,只要不是滅家絕嗣的事,那一支是不用管的。
那些旁支在當年的事情過後,林老頭也已經清理了一回,那次清理嚇破了那些旁支的膽,如果不是看在一個宗族的份上,林老頭都恨不得也讓他們斷了根,旁支自然也無需擔心了,他們是在沒有膽子算計了。
老太爺把林家所有的事,前前後後想了一遍,發現林家真的是個不錯的選擇。
等到英睿英哲還有林淵上門的時候,以為老太爺會給林淵來個下馬威,讓他不要痴心妄想的英睿和英哲失望了。祖父不但沒有撂臉子,還滿臉笑容的考校起了林淵,從四書五經到詩詞歌賦,再到經濟庶務,甚至人情往來交際應酬都涉及到了。
英睿和英哲很失望,很不能理解,林淵卻是很開心,可以說受寵若驚。老太爺的態度讓他看到了希望,原本有些彷徨不安的心,也變的信心十足了起來。
老太爺考校到最後,臉上的笑容也變得真實了起來,林淵這小子,在他看來,有才學有能力,不死板不固執,有自己的堅持,自己的底線。
最重要的是,他不是那種憐惜弱小的爛好人,對世事旁人冷漠,但對納入他的保護圈的人,卻是真心實意的愛護的。
對于這點老太爺是有為的滿意,他之前還唯恐這小子遺傳了他爹的那副死性子,好在沒有,不然就算他有萬種好處,他也不會再考慮他。
「淵兒,那年芷兒在你家出事,你應該有印象吧?」老太爺對林淵的滿意,從稱呼上就能看出來,剛進屋的時候,張口閉口林小子,現在已經變成淵兒了。
「記得,當時我已經六歲了,芷兒妹妹受的苦,和對我們母子的恩澤,我從來沒有忘卻過」
林淵眼中閃過一絲凌厲的恨意,還有一絲暖暖的溫情。英睿和英哲卻是都皺起了眉頭,妹妹在林家出過事,為什麼他們不知道,再說既然如此,祖父為何還有要成全林淵的意思,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父親偏執了這麼多年,對于導致他心中的那些自以為的美好和堅持崩塌的芷兒,我不相信他會不恨。更何況我听說那女人嫁的並不是很好,你父親可從沒斷過對她私下的幫助」老太爺撥了撥茶蓋,斜眯了林淵一眼,等待他的回答,如果對這件事,林淵不能處理好,他是不會再考慮林家的。
那林泰安雖然不好管兒子的後宅事情,但他畢竟是林淵的父親,如果林淵是那種愚孝的,父親不喜妻子,那麼當著父親的面,他也不會做出疼愛妻子的樣來,甚至會故意疏遠冷淡,就算回到自己的院子在疼愛補償妻子,那又有何用,奴才們看到了家主對太太的不喜,捧高踩低這回事就算在怎麼規矩嚴謹的人家,也沒辦法完全杜絕他的存在的。
「父親是長輩,孝順他是我責無旁貸的事,不過父親也只是長輩,一個一年里見不到五面的長輩而已。父親之前覺得祖宅住著不舒服,不適合他靜養,已在去年搬去了太湖旁的莊子上,且父親已稟明祖父,要在那里安享余生,再也不回祖宅了」
老太爺想到那個蘇家的庶女,好像就是嫁到了太湖附近,這林泰安還真是腦子有問題,不過看林淵既然能在他面前這麼擲地有聲的說他父親再也不會回祖宅,那就表明這小子手里絕對握有讓林泰安怯步的把柄。
雖然如此算計自己的生身父親,是不孝的舉動,但在老太爺看來,對那個腦子明顯不正常的林泰安,如果還講究一味的愚孝,那才是真正的不孝呢。林淵可並不是只有父親,他還有祖父和母親要孝順,還有傳承林家的責任在身,畢竟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真是老了,才聊了這麼一會,就累了,不行了,不行了,我老頭子要去休息休息嘍,你們自去忙吧」
老爺子揮揮手回內堂去了,留下一肚子疑問的英睿和英哲,還有已經看到希望卻不給個明確答復,就這樣被吊在半空中的林淵,瀟灑的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