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燒好時,田箏把給爹爹的飯菜留出來,然後才將菜碗一一端到堂屋飯桌上,田葉把洗干淨的碗筷擺上後,周氏亦回來了。
母女三人加上魏小郎悶頭吃飯,見魏小郎一個勁兒的夾蒜蓉空心菜吃,一碟子被他吃了一半去了,周氏忍不住道︰「小郎,少吃一點,空心菜性涼,不宜多吃。」
魏小郎從飯碗里抬頭,努嘴道︰「我曉得,不過我身子好著呢,沒事兒的。」自從勤加練武後,他可是一次也沒生過病的。
夏季時節,最多的蔬菜就是空心菜,田箏家里種了一大片,要時常掐枝,掐了後可以長出新的枝葉來,吃不完時,經常就熬煮後喂豬。今天她就弄了一道蒜蓉的,快火炒了幾分鐘上桌,這時候吃最是鮮女敕。
周氏道︰「那也得仔細注意著。小郎童試的日子將近,身子可不能有一點馬虎。」
魏小郎點點頭,為了不使得周氏擔心,停止了往空心菜伸筷子的手,轉而夾別的,悶不吭聲就一碗飯見底了。
田箏接過他遞來的碗,露出復雜的神色瞅著魏小郎,這家伙胃口實在太好了,夏天悶熱難熬,好多人都食不下咽,看著魏小郎吃得那麼香,無意中讓別人也多扒了幾口飯。
簡直是吃飯最佳搭檔啊。
一連吃了兩碗飯,喝了兩碗粥,魏小郎才停下筷子。拍著飽脹的肚皮坐在田家的躺椅上面歇息了一會兒。
一邊瞄著田箏收拾碗筷,魏小郎昏昏欲睡,架不住還是睡著了。
等田箏給田老三送完飯回來時,周氏早一步去了家里果園干活,魏小郎亦家去溫書了,田葉照舊搬著小板凳坐在屋檐做針線。
田箏把庭院中用圓簸箕曬著的葡萄干翻了邊,早上切成塊的黃梨攤開曬在太陽底下,黃梨干曬到一定程度,在拿糖腌漬一下,分成一小罐一小罐裝,放在水果鋪子里面賣,每天都能銷一部分。總之,能帶來一點兒收益。
田家門前靜悄悄的,帶著斗笠,挎著竹籃的張錢氏猶豫了良久,才推開虛掩的大門,跨進里面。
一進入,就瞄見田葉的身影,對方似乎還未發現自己。張錢氏扯出一個笑容來,慢慢靠近去,笑出聲道︰「葉姐兒的嫁衣繡齊全了嗎?」
頭上猛然傳來一道人聲,把田葉嚇了一跳,細听分辨出是張二郎的母親,田葉垂低頭整理好情緒後,才抬頭笑道︰「張嬸怎的正午過來了?」
說完,田葉就起身給張錢氏搬了一張凳子,示意她坐。
張錢氏推托了一下,依言坐在田葉旁邊。俯身過去瞧她針線籃子里的東西,道︰「你這花樣兒還是太少了。我就料到如此。」說著,張錢氏把自己帶來籃子揭開布露出里面的東西,笑著道︰「小時候我就特別疼你,當時還想聘你做媳婦兒,可惜呀咱家沒那福氣……」
嘖嘖兩聲,張錢氏道︰「你把這些繡在嫁衣上,保管好看!」
籃子里是一些適宜裝飾嫁衣的珠子、墜子、扣子,還有些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絲線,這一籃子花費了三兩多銀子。張錢氏想想都有些肉痛。
無功不受祿,張嬸這一出莫名其妙,弄得田葉滿頭疑惑。于是當即就拒絕道︰「怎麼能讓張嬸破費呢?快把這些收回去罷,我的東西盡有呢。」
張錢氏笑容一僵,很快就恢復如常,笑著道︰「這麼一點東西你也不肯收下啊?該不是嫌棄我們窮親戚拿不出好東西呢?」
田葉頓時堵住了,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話。
田箏听聞人聲,還以為是誰來呢,後來听著聲音有些像張錢氏的,走近了一看,果然是,立時蹙眉道︰「姐,不是讓你休息一會兒再繡嗎?」
轉而對著張錢氏時,卻笑道︰「我來得遲,張嬸你剛才與我姐說些啥啊?」靠過去,蹲□子把一撮絲線擼起來,驚訝道︰「這個可不便宜呢,听聞一尺長就得十文錢呢。」
田箏心想︰舍得下本,左右不過是有所求。
因那一晚的對峙,張錢氏面對田箏時,打心里就發悚,只能不尷不尬笑道︰「值什麼錢,就是些邊角料,不值錢。」
田箏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張錢氏聲音漸漸弱下來,最後抽動了下嘴角,無聲的干笑看著田箏姐妹倆。
田葉回過神,馬上道︰「哪里就不值錢了?東西這樣好呢,我可不能收下,張嬸子您還是帶回去罷。」
張二郎新近就要娶妻,張錢氏這些東西也能用上。
張錢氏挺了挺胸,看著田葉的目光十分復雜,怎麼也無法想象對方竟然就成了自家的衣食父母,往後還得看田葉的臉色過日子。感覺到一旁田箏冷冰冰的視線,她不敢在放肆,只好道︰「不好全收,葉姐兒你就挑些喜歡的。」又對田箏道︰「箏姐兒幫著一塊挑挑?這些可是我在縣里最好的鋪子買來的,好看著呢。」
想來沒啥大礙,田箏就主動翻找了一番,挑了兩只小巧的粉珠子,田葉想想,隨後也挑了幾根絲線。
見東西送出去,張錢氏終于舒口氣,才敢告辭。
等她出了門,田葉不明所以問道︰「定親那日張家不是已經送了禮,怎麼張嬸又單獨送來?」
田箏哼了一聲,覺得姐姐實在太過天真了。只要想一下定親對象是燕脂坊的少東家,就不難猜到她的目的。
左不過就是想搞好關系而已。
田箏道︰「張嬸家不是與姐夫家有生意來往嘛?估模著是想加重一點禮。」
听見姐夫二字,田葉臉孔一紅,窘迫道︰「還不是呢,你怎的老是出口就直言姐夫?」語氣里有些埋怨。
田箏也不打趣她了,道︰「未來姐夫家與張嬸家的香皂盒子生意,年年都有一筆豐厚的收益呢。縣里如今好些木匠都想分一杯羹,既然姐姐將來要做燕脂坊的少女乃女乃,這時候不正好是建立關系時?」
經過妹妹詳細一解釋,田葉很快就明白了,只道︰「我對鋪子的事一竅不通,張嬸即便來找我說有什麼用?我是管不了這些的。」
看來姐姐對自我的認識很清醒,總算不用田箏多操心了。畢竟是嫁入到商戶人家,與她們這樣簡單的生活不同,各式人等都少不得帶著目的交往,只要姐姐認識到自己所處的位置暫時不需要她插手就行。
田箏道︰「姐,反正我們家這樣近,你別怕。」
田葉撲哧笑了,道︰「姐怕什麼?你這小丫頭說話越來越逗了,敢情誰欺負了我,你還能沖上去把人揍一頓?」
田箏一本正經道︰「我揍不了,還不能喊人揍?咱們這麼多哥哥弟弟呢。」
那倒是的,如今田玉乾、田玉程、田玉福、另外幾位小堂弟個子都在刷刷的猛長,想找人打架還不容易。
因老田家兒子多,這幾年來相處的都很齊心,在附近幾個村子里,還真誰敢欺負田老家的人。
一晃眼過了半個月,家里的水稻逐漸長成,除了注意田間的水之外,幾乎就不用再操心什麼。田老三在思考自家的稻子是該請人收割,還是自家兄弟間一起收的問題。
周氏的建議是干脆就請人來收,不僅速度快,趁著日頭好,能趕緊曬干收進糧倉里面。早早弄完,保險一點。
不然,若是遇見陰雨天,谷子曬不干發霉怎麼辦?
田箏家目前有二十一畝水田,收獲時要費很大勁兒,前幾年都是田老大、田老二等幾個兄弟幫著一起弄的,去年剛收割完不巧遇上降雨,導致一部分發了芽,心疼死了田老三夫妻。
田老三沉思片刻,道︰「我請人罷,不能再為了那一點面子豁不出口,等會兒我就去找爹娘還有大哥他們說。」
見丈夫決定了,周氏松了口氣。請了別人做事,只要不拖欠工錢,別人都干得很認真。她實在不想如去年那般,兄嫂弟妹佷子們只是來幫忙干活,做不好不能說幾句嘴,而且也得等到他們田地收割差不多時,才能徹底騰出手來幫三房。
各種瑣碎的煩惱細節,實在不能一一贅述。
爹娘的煩惱,根本就影響不到做兒女的,近來家里人一直吃不下飯,睡不好覺,田箏就想煮些去熱的飲品喝。今天一早就將爹爹買回來的烏梅洗淨泡在水里,又找了甘草、山楂片洗淨,這兒沒有上好的冰糖,只能用白糖代替,熬了一鍋酸梅湯。
田箏自己試了一口,覺得很好喝。解暑氣的效果非常好。
弄了兩碗給周氏與田老三喝,田老三喝完,頓時感覺暑氣全消,精神好了不少,笑呵呵道︰「我閨女愈發能干了。」
田箏笑嘻嘻道︰「那我給小郎哥送一壺去。」
周氏道︰「快去罷。」
這酸梅湯算不得稀罕物,在縣城就有得賣,不過因為需要用到不少糖,自己買來煲的人就很少。那天一提,田老三很快就給買回來了。
帶著斗笠走在路上,田箏還在想,她爹娘著實不錯,如今只要她想要啥,爹娘負擔得起時,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真是幸好自己沒長歪呢。
進了魏家門,七寶趴在書房門口懶洋洋的瞅了一眼田箏,就閉上眼假寐,田箏越過它跨進書房。
魏小郎趴在書桌上睡著了,安靜的睡臉上濃密的兩排睫毛好似瓖上去般,若是忽視那過于健康的小麥膚色,看起來還挺可愛的。
田箏悄無聲息的把裝著酸梅湯的罐子放在案幾上,結果輕輕的響聲還是把魏小郎吵醒了。他睜開眼楮,頗為凌厲的掃過來,見是田箏,才軟化神色,張口道︰「你怎麼這時候來了?」
田箏裂開嘴,興奮道︰「我自己熬的,你快試試啊。」
每一位廚藝渣進化成廚藝王後,對于吃貨們享受的表情就拒絕不了。田箏就是這樣,她只要煮的好吃,魏小郎就特別捧場,不知不覺間,田箏只要弄了新東西,第一個就想讓他試試,若是魏小郎說好吃。
田箏就會特別滿足。
哎呀媽呀!廚藝能得到一個真愛粉是多麼不容易的事兒,田箏能不珍惜嘛?
不等田箏幫忙,魏小郎就自發從籃子里撿了碗,再倒滿碗後,端起來就灌了一口,入口是酸甜味,過後還能回味到一股甘甜。瞬間把瞌睡蟲趕跑了,魏小郎毫不猶豫贊道︰「很好喝。明天還有嗎?」
田箏立刻拍胸脯道︰「我明兒再給你熬一鍋。」
魏小郎無意間掃了一下田箏笑意盈盈的臉蛋兒,心里亦十分滿足。
田箏見他紙上密密麻麻的字,便問道︰「小郎哥,大後天你就考試了,會不會緊張呀?有把握嗎?」
魏小郎哼了一聲,道︰「我說了不會讓你失望的。」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愛吃空心菜、小嘎兔兩位親愛的地雷哦。╭╮
小劇場又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