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倒是說到黃裳心里去了︰大體而言,這是個篤信強權即真理的……鷹派。
他一直覺得七娘有些婦人之仁,可想想她身懷絕頂醫術,悲天憫人一些倒也尋常。如今她又身懷六甲,黃裳自覺少惹她著急上火才是正理。
于是他難得柔言軟語一回,「為了孩子也該少造殺孽。」
唐瑛心里登時就是「咯 」一下,便宜丈夫一直以來就沒駁過她的面子,這回……許是有什麼打算呢?她壓下種種紛雜的心思,從他胸前抬起頭問道,「怎麼說?」
黃裳道︰「早死早超生。殺得他們嚇破膽,省得再遣人過來送死。」他這會兒控制得極好,殺氣全然沒有四溢,更沒影響到近在咫尺的七娘。
唐瑛默然半晌,才道,「又該召雲娘過來問問了。」
「正好我也去听听。」真打听到些能用的消息,黃裳直接去抄他們老巢了,都不用等過夜。
唐瑛這回倒是跟便宜丈夫思維搭上了線,「雲娘若是個要緊人物,她未必能被派過來。」
「順藤模瓜,總有收獲。」說著,黃裳伸手在七娘的小月復上模了模,「咱們還得在這兒住上一兩年。」
其實若按黃裳的心意,他巴不得趕緊帶著媳婦佷子一起入蜀,可「蜀道難,難于上青天」這話可不是白說的。他再清楚不過︰七娘如今也就是個尋常女子,又懷著孩子,哪里經得起顛簸?
說起行首雲娘,唐瑛可就想起了自己那個堂弟,「對了,該給十四找點兒事做。」
黃裳聞言,眉頭微皺,「嗯。」
夫妻身邊並不短人伺候,更不缺人跑腿兒,唐十四這種懦弱又憊懶的人物,他是真地看不上。七娘的藥店若是開張,注定生意差不了,只放唐十四過去貪些銀錢……倒也罷了。
不過唐瑛對付極品親戚挺有心得,「卻也不忙呢,好歹先把十四弟的膽氣打下去,規矩揍出來。」
黃裳又「嗯」了一聲,這回嘴角就微微上挑了稍許。
這時小金忽然開口,「主人,我建議您和黃先生好好談談。」
唐瑛深以為然,卻也有無奈,「我都不知從何開口。」
即使小金不提醒,唐瑛也知道自己前後行事差別大了點兒︰對王重陽和林朝英太「一見如故」了——在沒怎麼了解之前,就既寬容又親近;對到來極品親戚之時理智忽然又回了籠,顯得果斷又有分寸……
表現明擺著,她再跟便宜丈夫解釋「王重陽霸氣側漏,一見即生敬仰之心,就差倒頭便拜甘當小弟」能行得通嗎?
小金听了,也道︰「您這樣解釋,很可能適得其反。」
唐瑛長嘆一聲,「我也這麼想。萬一他多心,覺得自己綠雲罩頂,去砍殺王中孚可咋辦……」
隨著唐瑛智力值的穩步增長,小金越來越有血有肉了,「我另外建議您,將孕期變化向黃先生介紹一下,隨著懷孕周數的增加,您的情緒勢必會有起伏。」
這時代沒有什麼孕期紅寶書之類科普讀物,給準爸爸漲學問,再打一打預防針︰即便如此,如果不是親眼看見,親身經歷,男人未必知道女人懷孩子生孩子坐月子,究竟有多辛苦。
琢磨了一會兒,唐瑛還是決定干脆一次多說點兒,分散下他的注意力。
「我是想著,一個好漢三個幫呢,王兄弟和林妹妹為人都不錯,想結下善緣,以備將來……不說他們真地出手相幫,關鍵時候能遞個消息也成啊。」
七娘這是在認錯呢……黃裳模模她的臉,「記著教訓了?下回別跟人家胡亂掏心掏肺了。」
要不是藝高人膽大,黃裳與獨孤小哥都得讓王重陽那「好兄弟」坑死或者重傷,如今黃裳也沒非要對方性命︰已經相當寬容了。
唐瑛既然決定認慫,那姿態一定擺得夠足,她又撲回便宜丈夫胸前,小聲道,「知道啦。下次我要是再犯傻,你得攔著我啊。」
黃裳其實是個軟硬都不吃的主兒,只不過他本就沒什麼埋怨妻子的意思,七娘這個樣子,倒覺得更該寵一寵她。
他認真思量了一下,嘴角微挑,「沒事。反正你也惹不出什麼大禍。」
又來了!唐瑛這胸口又悶了一下︰雖然明白你的意思是,無論我胡鬧成什麼樣子,你也肯給我收場,但這字里行間呼之欲出的鄙視,又是怎麼回事?!
唐瑛怒而捶月復——她便宜丈夫的小月復,「會不會好好說話?!」
黃裳笑而不答。只是他小月復之下轉眼間便又有了「起伏」。
唐瑛頓感無力︰我軟你硬,我硬你還硬,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怎料黃裳卻開口道︰「你累了,今兒饒過你。」說完,就翻身下床自行解決去了,回來時還帶了杯適口的淡蜜水……
唐瑛那點因為懷孕而帶來的情緒小波瀾,讓這杯蜜水瞬間沖散。
潤過了喉嚨,唐瑛又耐心地給丈夫講起了孕期常識。
黃裳靜靜听完,精準地總結了一下,「是說我一定得讓著你?這沒問題,你一直……很好。」
便宜丈夫明明是在夸人,卻依舊讓唐瑛听著有些微妙。不過,即使思路完全不同,但他倆最近總是能詭異地得到相近或是干脆相同的結論︰好吧,結局好就行了,過程也不那麼重要!
在夫妻倆閑聊之中,她便趴在便宜丈夫身上睡著了,口水還流了他一胸。
第二天起床,神清氣爽,梳洗穿衣用飯之後,她帶上黃裳先去「教化」一下堂弟十四郎。
話說唐十四其實體質還好,但跟那些挨揍之後只要躺個兩三天,便活蹦亂跳,繼續琢磨怎麼揍回來的江湖豪俠不同,即使姐夫手下極有分寸,十四郎也在床上養了足有五六天。
今天來看,臉上的淤青也差不離都消散下去了。
因此,唐瑛見他第一句便是,「又給你姐夫的拳頭騰出地方來啦。」
唐十四聞言,整個人好似縮成了一團,「還要揍我?」
唐瑛自顧自道︰「我打算在這兒開個鋪子,賣些成藥。」
唐十四已經知道他堂姐得了神醫傳承,如今她的藥靈驗無比,根本就供不應求,更有往來的商人根本找不到門路,也不敢輕易上門……實在是姐夫凶猛又凶殘!這麼一想,讓姐夫關照過的地方又隱隱作痛。
唐瑛繼續道︰「你興許能看住店面?」
「能!」唐十四听見這句話,眼楮都亮了,「真的?」
唐瑛道︰「真的。但是做不好,就只好再煩勞你姐夫教導你了。」頓了頓,又道,「都是親戚,你姐夫教導你的時候就不動家伙了。」
黃裳就坐在七娘身邊,既不笑更不說話,只是以目光時不時地打量一回小舅子。
唐十四在為堂姐的鋪子動心不已之余,也在暗地里嘀咕︰不愧是我姐姐!讓姐夫揍我……真是夠親切的。
打完巴掌,該給甜棗了,唐瑛指指下手的椅子,「十四弟,坐。」看著堂弟落座,神情多少放松了稍許,才又道,「我不介意你借機撈點銀錢,但不許闖禍,更不許胳膊肘往外拐。」
唐十四連聲應是,之後根據唐瑛追問,把自己是如何被騙到了這里,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可惜沒什麼有價值的情報……安撫住娘家人,夫妻倆該去婆家人那兒走上一遭了。只不過這回自然輪到了黃裳主審了。
黃裳氣場太強,實力更強,對付守寡的表妹,連技巧都不需要考慮,「你想清楚了?」
表妹眼楮還腫著,臉色極差,「是。」
然後就把來到陝南後,究竟是怎麼和人接觸、接應,最後得以忽然出現在表哥黃裳眼前……也說了個詳細。
前來接應表妹的人也許易了容,但他出現和消失的時機與地點就不得不讓黃裳慎重對待了。
問過唐十四與表妹,自然就輪到原先的行首雲娘被「刑訊逼供」了。
面對一個能治她病,另一個能要她命的夫婦兩人,她異常識時務,只是說話嗦了點︰她也沒見過鎮中跟她聯絡之人的真面目,只是將以前傳遞消息的地點交代出來。
雲娘被捉又不是秘密,再去那地方蹲守就是笑話了。只希望能有住在那附近的居民之中,有哪位發現了些蹊蹺、或是可疑之事了。
夫妻倆回到自己的屋里,唐瑛還調侃,「我堂弟,你表妹……他倆湊一塊兒還挺合適。」
黃裳換衣裳的手稍微一僵,「也是。」
他倆剛想商量下如何揪這內奸出來,獨孤小哥正巧歸來,身後不止跟著小五,還有少言寡語的歐陽鋒。
小金已經掃描出兩人身上都有些輕微的外傷,唐瑛故意好奇道︰「這是怎麼了?」
小五當然第一個回話,「獨孤大哥和歐陽哥找娘討些藥面。」
獨孤小哥根本就是個單挑狂,歐陽鋒也在年少氣盛的時候,一語不合就動手,也不怎麼稀奇。唐瑛便笑道︰「又和人比試呢?」
獨孤小哥道︰「贏是贏了,還是吃了點小虧。」
唐瑛起身給兩人拿藥,還順嘴問了句獨孤小哥可熟悉雲娘供出的地方︰那里距離鎮上的賭館可真不遠。
獨孤小哥還沒答話,歐陽鋒忽然道︰「我在那兒有幾個跟班。」而後干脆主動請纓,「我回去問問。」
唐瑛不由感慨︰英雄出少年!果然是將來當總裁的料兒。
卻說當晚,夫妻倆還沒得到歐陽鋒的反饋,黃裳居然讓以前的同僚找上了門︰黃裳畢竟給族人送信報過平安,這時有人從他親朋那里知道他的下落,本就沒什麼稀奇。
唐瑛招待著不速之客,便宜丈夫身上發散出的不耐煩,已然一目了然。好不容易把人趕走,黃裳才坐下來,打開此人專程送來的書信。
他越看眉頭就越緊,看完之後干脆就是一臉嘲弄。不過他也沒想瞞著七娘,直接把信往唐瑛手里一放,「你也瞧瞧。」
唐瑛一目十行,就知道了信中「真意」,「居然……找你回去做官。」
黃裳冷冷一笑,「當年清剿明教,他們就坑了我一回;這是見我月兌離苦海,又要逼著我再去送死呢。」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看球,起居的時間就有點亂……不過日更總得盡力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