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安陪著吃過了飯,想走的時候,小少爺還是依依不舍的,送他到門口仰著頭問道︰「我道歉,還當我老師,好嗎?」
蘇子安愣了下,他以為當初小少爺哭鬧了一場,他當家庭老師的工作也吹了呢,沒想到這孩子竟然還記得。他看著簡宇桓,有些遲疑道︰「你這些天來這里吃飯,不會是來找我的吧?」這麼說起來簡宇桓在龍居齋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好負責上菜,端著的就是那盆蒲公英山楂。
簡宇桓點了點頭,又有點別扭的不敢看他,用腳踢了地上的石子一下,道︰「會來,對不對?」
要是放在兩個月前,蘇子安可能會很干脆的答應,但是現在他肋骨的傷還沒養好,又接了龍居齋繪圖的活計,實在有些忙不過來。猶豫了一下,跟櫃台的人要了筆和紙,簡單寫了幾句遞給了小少爺,委婉拒絕道︰「抱歉,我最近事情比較多,你把這份東西交給你爸爸,他看了就明白了。好嗎?」
簡宇桓有點沒听明白,但蘇子安遞給他的那張紙還是很好的被收了起來。
蘇子安叮囑他道︰「記得給你爸爸看,知道嗎?」
簡宇桓點了點頭︰「好。」
蘇子安揉了揉他的腦袋,走了。
蘇子安要忙的事兒很多,回了新橋鎮一邊畫圖一邊想著籌備畫室的事情,慢慢也就把小少爺給忘了。
他忘了,不代表簡宇桓也忘了,沒過幾天,張建良親自帶著禮物登門拜訪,這次來的是新橋鎮,鎮上很少瞧見高檔小汽車,尤其是清一色兒的黑色小轎車,那年頭算是官車了,一時引來不少人的目光。
張建良日理萬機,忙的恨不得分成兩個人用,但是小少爺難得提這麼一個要求,他還是停下手頭的工作找到了蘇子安家里。他這次來的巧了,蘇子安不在,倒是張姥爺在這里,他陪著老人喝茶聊了一會才發現原來還是同宗,只是分的太遠,已經出了五服。
張建良笑道︰「沒想到這麼巧,難怪瞧著小安面善,原來咱們還是一家人。」
張姥爺見的人多了,瞧見這人穿戴體面,話也說得客氣,心里也多了幾分好感︰「是挺巧的,小安上次說的時候我就覺得‘健’字輩的耳熟,沒想到還真是。小安這孩子本分,你找他給你家孩子輔導功課可以放心,就是最近可能不太方便……」
張建良沉吟一下,道︰「我會派司機接送他,這點您可以放心,不會耽誤小安太多時間。酬勞方面,既然是咱們自己家的孩子,肯定也不會虧待了他。」
張姥爺苦笑道︰「不是這些,是……哎,說來話長了,都是自家人我也不瞞你,小安前段時間受了傷,肋骨都斷了三根。」
老頭把事情跟張建良說了一遍,大概是覺得都姓張,也沒多含糊連名帶姓的罵了蘇元德這個王八蛋。
張建良听的眉頭都皺起來,道︰「需要我幫忙嗎,我手下有個不錯的律師團隊,小安傷的太嚴重,這已經屬于家庭暴力了……」
張姥爺雖然生氣,但是也沒想過告他,老一輩的觀念里這是他們張家和蘇家兩大家子的矛盾,要是蘇元德打的是他女兒張文青,老頭早就提著棍子去揍人了,但偏偏是打的孩子,隔著一輩他也無法插手,目前只能這麼僵著。他听見張建良的話搖了搖頭,老頭雖然生氣,但是也念著當初大女婿的好,總盼著他能回頭,再說他也不希望自己女兒離婚啊。這官司一打,大女兒的一個家怕是要打散了。
張建良點點頭,也沒再多說。喝了杯茶之後,他環視房間四周,猶豫一下又道︰「張叔,您看這樣行不行,我把孩子送到這邊來,每天待一個小時,讓小安教他學中文,怎麼樣?宇桓他剛來,實在沒有朋友,我怕他上學之後跟不上進度啊。」
這話說到張姥爺心窩里去了,他剛給雙胞胎辦了轉學,每天擔心的也是這倆孩子跟不上進度厭學,听見他這麼說,就道︰「你送來是沒問題,但是我得問問小安,他現在還有一份畫圖的活計……」
張建良笑道︰「沒事,就是陪著宇桓多說說話,那孩子也固執著呢,我又忙,讓他一個人待在家里實在不放心。」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張姥爺也不好推辭,道︰「那我跟小安說說,回頭給你打電話吧!對了,你這小子怎麼姓簡,不跟你姓張啊?」
張建良含糊地說是跟另一位家人姓,老頭也沒多問,只當是跟孩子他媽姓,識趣的不再提了。
蘇子安坐車去市里買了些水彩顏料,又去了以前經常寫生的地方走了走,已經有不少學生由老師帶著在那邊抱著速寫板在畫畫兒了。他走上前去看了一會,正巧一個男老師在給學生做示範,蘇子安饒有興趣的站在旁邊看了全場。
這個人用的是炭精條,這工具很硬也不好掌握,重要的是不能修改,需要功底扎實的人一氣呵成地畫完。有點發暗紅色的炭精條在他手下用的熟練,勾勒出的線條時粗時細,畫水面的時候更是用拇指隨意擦抹兩下,頓時出了波光粼粼的感覺。
蘇子安也是習畫的人,瞧見跟自己風格不同的忍不住多看了一會,這畫要是給他,大概會用鉛筆勾勒。他畫的細致溫和,方晨之前說他性格太過保守,用的工具也是毫無攻擊性的,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那個男老師畫完手里的畫,拍干淨手里的粉末,站起來讓學生們自己上前去細看。
蘇子安往後退了兩步,讓開一點,再抬頭的時候正巧跟那個男老師眼神相遇,對方是個個子高挑的年輕人,看了蘇子安一會,忽然笑了。
蘇子安是個天生的同志,他知道自己這樣情況的人還有很多,但是沒想到在這里竟然還能遇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