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足有二百多斤的胖子像死了爹娘一樣連滾帶爬慌里慌張地滾進九皇子府,走路的姿勢本就像只南極企鵝,跑動的時候更加滑稽,兩只手像鴨子劃水一樣拼命往後劃……他這是在劃空氣?能借力?
燕楓不由地嘴角上翹。
胖子看見燕楓,頓時一聲哀嚎︰「殿下哎,殿下!三個月啊,這是人過的日子嗎?今天總算逃出生天了。」
大祁皇朝,和燕楓關系這樣莫逆的人只此一家別無分店。此人名叫顧有年,是燕楓的表弟——大舅顧衡之的二公子,從小就和燕楓親近。
燕楓笑罵道︰「去!養得這麼膘肥肉厚,如果是頭豬,早該挨宰了,叫什麼苦?」
胖子滾到燕楓面前,悲悲慘慘戚戚地說道︰「殿下,軍營里面沒一個娘們,每天還得操練,嘴巴里都淡出個鳥來,這是人過的日子嗎?」
「怎麼著?莫非剛回來就想去翠春樓?」
這胖子要多猥瑣就有多猥瑣,賊忒兮兮地說道︰「翠春樓的女人長得再漂亮也是徒有外表,每天晚上肚皮上都要趴幾個男人,邋遢的老頭也好,幾個月不洗澡的潑皮也罷,只要存夠了錢就可以去折騰幾分鐘,一個字……髒。哪有爽風院的清倌人好?」
燕楓臉色一變,抬起腳就往他**上踹。
胖子哎喲一聲,扭過一張苦臉道︰「殿下,你怎麼長力氣了啊?這一腳踢得我骨頭都松了。」
綠嬈「噗嗤」一聲笑出來。
在兩個丫鬟面前,顧有年換了一張面孔,嚷嚷道︰「綠嬈、紅菊,你們兩個最近有沒有偷懶?殿上少了一根毫毛,我都要找你們算賬。」
綠嬈和紅菊都是顧家的家生丫鬟,她們的家人如今都在武安侯當差,顧有年也是她們半個主子。
綠嬈福了一身……還沒開口,燕楓攔在前頭說道︰「小年,老子說的話都忘了不成,綠嬈和紅菊是你管的嗎?」
「呃?殿下,我這不是提醒提醒她們嗎?」
「用得著你來提醒嗎?」燕楓抬起腳又對著胖子的**踢去。
胖子笑嘻嘻地躲開,道︰「殿下,你這麼心疼兩個丫鬟,怎麼還不把她們辦了?」
兩個丫鬟「嚶嚀」一聲,紅著臉逃竄。
燕楓自然了解胖子是塊什麼料,這廝雖然比他還小半歲,但禍害過的丫鬟快滿十個手指頭了,不過,他對自己重友情講義氣,從不含糊。
斜睨他一眼,問︰「前陣子你說搞到了一只海東青,訓練得怎樣了?」
海東青極為難得,傳說十萬只神鷹才出一只海東青,是鳥類中飛得最高、飛得最快的空中霸主,而且非常有靈性,訓練好了,就是一只空中「偵察機」,兩軍對陣,一只海東青的作用超過幾百個斥候。
「殿下,養鷹如養人,要像綠嬈那樣,養的百依百順可是細致活,沒這麼快見效……不過三個月下來,好歹可以放出去,將觀察到的情況用簡單飛行姿勢傳遞回來。」
「小年,不錯啊!這可是一門技術,不是誰都可以做到的。」
顧有年自小就對養隼感興趣,他有一只養了五年的鷹隼,簡直到了心意相通的地步,觀察到的任何情況都可以準確無誤地傳遞回來,養乖以後交給了北府軍使用,如今是北府軍最銳利的「眼楮」。而海東青比鷹隼飛得更高更快,偵查範圍無形中擴大了數倍。這只海東青如果養好了,對軍隊的價值無可估量。
顧有年得意地笑道︰「殿下,這三個月的苦也沒有白吃,這次出營,爺爺獎勵了五百兩銀票。」拿出銀票揚了揚,道︰「我們兄弟兩人可以樂呵一陣子了。」
燕楓每個月可以從宮中領一百兩銀子的例錢,但是,府里的開銷也大,余不了幾個錢,外公武安侯雖然也定期給他銀票,但還是沒有顧有年闊綽。
「小年,說起銀票的事情,我前幾天從燕沖那里訛到了一千兩,佩服吧?」
「啊?這怎麼可能?」顧有年自然知道燕沖一向和燕楓不對付。
燕楓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說,顧有年大為欽佩,翹起大拇指道︰「高!太高了!殿下,干嗎不讓白貂把燕沖的蛋蛋也咬了?讓這小子成為太監多好?」
「呃?這事怎麼可以明著來?父皇自從四皇子薨歿後就下了嚴旨,皇子手足相殘的一律處死。」
「殿下,你什麼時間把白貂借給我,我找個沒人注意的時間給他來一下子……」
兩人頭伸在一起,低聲交談,不明真相的人還真會以為這對狼狽為奸的禍害準備用下三濫手段對付其余皇子。
「呃,小年,小不忍則亂大謀,這事不地道,咱沒必要用這手段。」
顧有年也是說說而已,輕重關系還是知道的,又問︰「殿下,你的經脈打通了沒有?」
燕楓嘿嘿一笑,道︰「這事保密。」
「不管怎樣,我預先和你說好了,明年你去歷練,我們兄弟一起出去。」
「唔,先不說歷練的事情,我準備參加這個月的武定……走,到我屋里坐一會,咱合計合計此事。」
胖子屁顛屁顛跟著燕楓進屋。
隨後,他就看見歪斜在殿下臥榻上看書的阿九,眼楮頓時睜得像駝鈴一樣大。
世人常用「狐媚」來形容女子的艷麗和媚態,哪及得上阿九那種深入到骨髓的媚態和清純秀麗的臉龐相結合?
在胖子眼里,古往今來,絕沒有一個人可以和阿九相比,禍國殃民的妲己恐怕都要遜色不少。
燕楓介紹道︰「阿九,這是我表弟小年,雖然長得蠢胖,但心思比女人還要細致,功夫也算不差,煉骨境中的高手。」
阿九淡淡看了顧有年一眼,「哦」了一聲,無動于衷地繼續看書,冷不丁說道︰「他長這麼胖,走得動嗎?」
胖子自看見阿九起,喉嚨口就如漲潮時的滔滔江水,听得阿九開口,那嗓音又是好听到了極限,惡形惡狀地咽了幾口口水,道︰「殿下,怪不得你不對綠嬈、紅菊下筷子……嫂子,小年有禮了。」
阿九眨眨眼,她又不懂「嫂子」是什麼意思,「唔」了一聲,道︰「小年,你這麼胖,身法很難練好,和人對敵吃虧。」
「唔,嫂子,我身法其實不差的,每天訓練鷹隼,靈活著呢。比殿下的身法快多了。」他不知道燕楓已經開了地沖穴,武功進境何止一日千里?
綠嬈、紅菊不約而同地嘴角拉起長弧,表示鄙視。
阿九此時看的那本書正是燕楓從藏書閣借出來的《黃帝游歷九州記》,這本書記載了很多志怪故事,還有一些看上去極為晦澀的道法,阿九看得津津有味,和顧有年說了兩句話,她又低頭看書,忽然說道︰「阿楓,書里的這張夾頁是什麼意思?」
「嗯?哪有什麼夾頁?」
「這里啊?」阿九將書翻到中間一頁,指著這張看上去厚薄、色澤都相同的書頁說道。
燕楓接過書,仔細看了看,看不出究竟,又對著光照,也沒發現夾層什麼的,詫異地問︰「阿九,沒啥不同啊?哪里有夾頁?」
這本書已經有些年代了,絹布紙的書頁,顏色有點黃。
阿九道︰「我明白了,這紙被道家的高手加了符,道術不到這個層次的人根本不會發覺其中的奧妙。」
說完,阿九右手在空中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一陣繁復無比的手勢,食指上纏繞著一層薄薄的氣體,隨即在紙上連彈,手法玄妙,極具觀賞性。這張書頁漸漸變了顏色,露出本來面貌,卻是一張金絲編成的薄紙,上面是六幅閃閃發光的圖畫,上書「天道感應圖」五字。
一個道士站在夜空下,抬頭仰望星空,雙手施六種不同的手印,星空中繁星點點。這六張圖明明都是靜態的圖畫,手印看上去也不是很復雜,但如果六張圖都看一遍後,感覺這個道士活過來了一般,六幅圖都在動……星空的星星,道士的氣機,手勢,都契合某種玄妙的聯系。
燕楓忍不住想學道士的手勢,卻有一種似是而非的感覺,明明心里已經明了卻做不出那種手勢的玄妙的感覺,他便再去看這張圖,圖上的道士卻是微笑著越來越淡,身影逐漸消失,然後,道士從圖上躍起,躍到空中,消散不見……
房間中的幾個人,燕楓、阿九、顧有年、綠嬈、紅菊都看到了這張圖,看到了那個道士,並看著道士消失,心里面明顯都感悟到了什麼,卻是說不出來。
過了大約半柱香時間,阿九第一個反應過來,小小地驚呼一聲,道︰「這是什麼圖,很玄妙的感覺,可是我怎麼只記得其中的四幅圖?」
顧有年忙說︰「是啊,奇怪,奇怪,我明明看到六幅圖的,可是此時只能想起其中的二幅。」
綠嬈和紅菊都說道︰「我只記得一幅,其他的圖無論怎麼回憶都忘得一干二淨。」
燕楓閉目想了想,道︰「我記得六幅圖啊,一張一張都種在心里一樣,但是,卻不能描述出六張圖的區別,很奇怪的感覺。」
顧有年點頭道︰「是啊,很奇怪,我腦子里的二幅圖,也根本描述不出來,就是手勢和星空中的星星存在區別……」他伸手在空中指指點點,道︰「可是說不清楚,只存乎一心,妙不可言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