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劍 第二十二節 麻辣香脆

作者 ︰ 南閑

九皇子府位于皇子街最東端,坐北朝南。隔著皇子街,對面也有一座府邸,原是四皇子居住的地方,四皇子薨歿後一直空關著。

這天,景雲公主來到這個空關著的府邸,打開門進去,掩上府門,在門後放一頂轎子,坐在轎子里從門縫中觀察九皇子府門口的動靜。為了二千八百兩銀子的賭約,也為了看清楚呂青蓮究竟是什麼人,她決定按照燕楓所說的那樣,看個水落石出。

老實說,她至今仍不相信呂青蓮會和燕楓眉來眼去。哼哼!燕楓就是個廢物!正常的女子怎麼可能看上他?何況呂青蓮是大祁有名的才女,還是權勢燻天的首輔之孫女!

她不相信。

這時候,雖然天氣已經進入十二月下旬,有點冷。不過,這天的太陽非常好,一早開始就紅彤彤地照耀大地。她坐在轎子里,婢女在她的座位下放了一個火爐,倒也不怎麼感覺冷。

等啊等,等到巳時一刻左右,看到九皇子府門口駛來一輛馬車,她急忙貼近門縫觀察。見馬車上下來一位年輕女子,面貌看不真切,身上套一件紅色水貂毛披風。那件披風不就是呂青蓮的嗎?她穿著這件披風到她府上幾次呢!景雲公主揉了揉眼楮,再仔細看,見對面的那個女子已經敲開九皇子府的門走了進去。

頓時大腦一片空白。

難道燕楓說的都是真的?嗯?會不會是燕楓知道她躲在附近看,故意讓府里的婢女穿一件紅色披風來忽悠她?似乎又不像……她于是決定坐在轎子上等,等對面的女子出來,再看看清楚,可是等到巳時二刻還不見人出來,景雲公主有些心急了,決定闖進去看看!

……其實,她沒有看錯,先前敲門進入九皇子府的確是呂青蓮。

她這樣的大家閨秀其實沒什麼事做,小戶人家的女子還要學學女紅,做做家務什麼的,她這樣出生于名門士族的大小姐自然不需要。她喜歡看書,看過的雜書很多,十四歲寫了《紅閨記》,一炮走紅,據說她的文字剛剛出稿,就由宮里的娘娘派人抄錄之後快馬加鞭送進宮,娘娘們一個個得了魔怔似的看。那種曲曲彎彎的心計,層出不窮的手段,很難想象出于一個少女筆端,既讓人恨得磨牙,又讓人喜歡的不行,才女名聲不脛而走。呂青蓮此後被人稱之為「女文曲」,意為文曲星下凡之意。

可呂青蓮卻不大滿足于做一個才女。

活在崇武尊武的大祁,即使女子也希望自己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但大祁的年輕女子中,卻以通州刺史張邛的女兒張憶晚為武道第一。張憶晚從小拜入無量宗門外,今年年初的大武定中,十五歲第一次參加武定的她接連闖關,一路高歌猛進,最後戰勝折沖將軍楚夏,定為四品!滿朝文武大臣皆驚。以她這樣的年齡,莫說女子,男子達到四品的也寥寥無幾。張憶晚遂有「女武曲」的美譽。

張憶晚大發神威,一路勢若破竹戰勝折沖將軍楚夏那天,呂青蓮也在現場觀看,見身穿一身白衣的張憶晚衣袂飄飄,動作輕柔得如一朵白雲,偏偏劍術高明,那些高大威猛的男子鮮有能在她面前走上幾招的,羨煞了呂青蓮。

這才是她向往的模式!

有一次,她偶爾讀古籍時讀到一句很晦澀的話,翻各種參考資料,反復推敲之後得出結論,說原版《黃帝游歷九州記》一書中藏有上古道家仙術,有緣得到的人將有莫大造化。呂青蓮大為心動!查閱這本書的下落後得知,此書被大昭寺收藏,然後機會來了!前不久大昭寺因為事涉諸侯謀逆被朝廷查抄,推測此書被收進了藏書閣,她立即來借閱,豈料被九皇子燕楓搶先一步借走。這才有了後面一連串故事。

對于此書,她志在必得!也因為這個原因,讓她數次主動接觸以前最看不上眼的九皇子!

這兩天,得書之後的呂青蓮在家里對此書的每頁紙都仔細檢查了一遍,能想到的各種辦法都試過了……比如用火加熱,浸到水里泡,用米湯涂,都沒有發現秘密。對書里的每句話每個字都細細推敲了一番,也沒看出什麼仙家道術。

呂青蓮歪著腦袋考慮了很久,想到九皇子府試探試探,是否被「廢物」燕楓無意中得到了秘笈。

敲開九皇子府大門,一向自視甚高的呂家小娘子幾乎捏著鼻子去見燕楓。

燕楓听得通報,讓綠嬈去接呂青蓮進來。

這是呂青蓮第一次走進九皇子府的第三進花園,一進來就看到這個腳步虛浮,動作別扭的「廢物」在練劍!

呂青蓮除了讀書看書寫書,也練武,而且,已經到了練氣境二層,眼光還是有的,這一眼看去……

差點把她惡心著了!

哈!他這是在練劍?

那動作……讓這位「女文曲」像看到一堆牛糞那樣惡心,不僅惡心還有些臭!忍不住又有捏鼻子的沖動。

只見那個美麗得讓她自慚形穢的青蔥女子在指點他的劍術,可他那幾下出劍,軟綿無力不說,劍招歪歪斜斜,別扭至極。就像第一次拿起毛筆寫字的稚童,小手顫抖,一不小心就有一大滴墨汁滴落紙上,留下一大灘污漬。

他,他那是在練劍?笑話!

呃?應該是因為夸口要參加幾天後的武定,而臨時抱佛腳。

呂青蓮心中一陣鄙夷,外加濃濃的不屑。

然後,這個吊兒郎當,除了皮囊好看,什麼也不是的九皇子看到她進來,又說了一句話讓她遍體生寒的話……

「呂小娘子,你眼楮瞪得這麼大,盯著我看,莫不是想偷招?」

「噗!」呂青蓮內出血三升。

從他那里偷招?

「我呸!」

原本抱著盡量不得罪九皇子,好言好語試探的呂青蓮忍不住重重地「呸」了他一臉!

「嗯?小娘子,看在前幾天那八百兩私房錢的份上,你要是想學,我可以免費教你。」

「就你這幾下又像狗爬又像豬拱的笨拙劍招?敬謝不敏!」

「那你一大早來我的府上為了何事?是不是擔心我這次武定成績太差,來給我支幾招?夠義氣!夠貼心!」轉過頭問阿九︰「阿九,你說呂小娘子這麼關心我,我們得給她什麼獎勵?」

阿九莫名所以,有些搞不明白狀況,這個呂小娘子看上去對阿楓不大友善,隱隱含有敵意,阿楓怎麼說她要獎勵她?

燕楓抓起阿九的手背,「吧嗒」在她手背吻了一下,阿九滿臉嬌羞,溫柔地靠在他身邊,卻听得燕楓問︰「阿九,給小娘子也這麼來一下,她會不會滿意?」

「噗!」呂青蓮再次內出血。

她有些想不明白,眼前這個美麗女子比皇宮里所有娘娘都要好看,怎麼會喜歡這「廢物」?

被氣得嘴唇哆嗦的呂青蓮抬起白皙皓腕,怒道︰「殿下!你莫要欺人太甚!」

燕楓白她一眼,道︰「怎麼了?別裝假清高,這里希望我這麼吻一下的女子還少嗎?別說阿九,綠嬈、紅菊都在排著隊等候!」

要不是此行目的尚未達到,呂青蓮早扭頭走了,想起這本書中可能隱含道家仙術,呂青蓮覺得「小不忍則亂大謀」,這個厭惡無比的家伙,至多到時候偷偷一劍殺了就是!

她強忍怒氣,好聲好氣地說道︰「殿下,我一早來找你,是為了《黃帝游歷九州記》的事……」

就在這時,怒氣沖沖的景雲公主橫沖直撞地走了進來,第一眼就看到呂青蓮羞紅著臉,巍峨的胸口正激烈起伏,卻控制著情緒細聲細語和燕楓說話。

她怎麼知道呂青蓮是被燕楓氣成這樣?還以為一大早見到燕楓激動成這樣!

「好啊!好啊!你們這對狗男女,一大早在此幽會,被我活捉了吧?」

「啊?」呂青蓮臉色劇變。

呂青蓮此時最怕看到誰?

就是景雲公主啊!

前幾天景雲公主逼問她和燕楓之間的事,天啊!她和燕楓之間能有什麼事?景雲公主明明上了燕楓的當,還以為她瞞著她這個好朋友想做九皇子妃,這個誤會讓她有種痛不欲生的感覺!她最看不起的就是九皇子啊!解釋得嘴巴干涸,又是流淚又是大哭,才讓景雲公主相信沒這事。

此時此刻,她是瞞著景雲公主來找燕楓的,被她活捉之後更是百口難辯,听了景雲公主這句話,呂青蓮這下子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聲嚎啕大哭,慌不擇路地拔腳就逃……

燕楓對著景雲公主攤攤手,道︰「我說三妹,你明明知道女孩子臉皮薄,為什麼說話這樣直接?」

景雲公主氣!

生氣!

很生氣!

看到呂青蓮真的一大早來私會燕楓,她比輸掉了賭注更氣!

呂青蓮怎麼這麼沒出息呢?你想做皇子妃,七哥、八哥、十哥都可以啊!怎麼就看上了九哥!就因為他長得好看?可他是廢物啊!

想起呂青蓮捂著臉逃出去的時候,似乎另有隱情,她決定追出去問問清楚。

回轉身追出去,卻看到另一個她極為厭惡的家伙來找燕楓,一身肥膘亂顫,走路像在滾動,臉頰上流出的不是汗而是油,堵住了門口。她在心里大罵「人以群聚,物以類分」,猛喝一聲「滾開!」

顧有年被罵得莫名其妙。

卻听得燕楓在身後笑道︰「小年,我剛在給景雲公主做媒,讓她招你為駙馬爺,上路吧?」

「啊!」

「啊?」

景雲公主殺人的心都有了!顧不得去追呂青蓮,「啪」地一聲先扇了顧有年一記麻辣香脆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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