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余之後,張軻把公事兒安置妥當,扮作百姓模樣,帶些梁國干魚山貨和糧食布料等,準備返鄉看望家中父老鄉親,妻兒老小。
他專門購了一輛毛驢兒車,因為東西南北都在混戰,一會兒北周打南陳,一會兒南陳打西梁,馬匹容易被過關關口征收,所以,還是毛驢車保險些……
張軻在老家還有幾個大家族,父母健在,他老家還有一個姐姐,三個妹妹,兩個哥哥,自己有一兒兩女,妻子也年輕貌美,名叫譚玉嬌,他一路上都在想象夫妻父子親人見面的溫情蜜意……
甥舅二人一路上吃盡苦頭,直到一個多月後,才輾轉到了老家蘭陵……
及至蕭璋隨舅父輾轉來到母後老家,兩人都被眼前的景像驚呆了,這里顯然剛剛經歷過戰亂,刀槍劍戟,箭簇滿地,尸體堆積如山,發著臭氣,原來繁華的集鎮,現在百業凋敝,十里八鄉荒無人煙,家園盡毀,張家富貴院宅已燒成一片焦土……
張軻頓時傻了,把驢車拴在一棵樹上,山前山後找了半天,也找不到妻兒老小,他一下子像被抽走了骨架子,癱在破舊的老屋廢墟前,涕泗交流……
「父親,母親,淑雲,淑真,你們到哪兒去了?」
「帆兒,父親對不起你們母子啊!」
「清婉,靜婉,你們在哪里啊?」
蕭璋看著茫然失措的舅舅,不停地勸慰著,「舅舅,您不要著急,咱們再找找看……」
舅舅放聲痛哭,「浣璧,你外婆家已經沒了,我的家也沒了,你的弟弟妹妹們,你舅母也許都被殺了!我……我真受不了啊,閻王,帶走我吧……」
蕭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您一定要想通啊!舅舅,舅舅,我們都要好好活著,說不定哪一天我們就能找到舅媽她們啊……」
舅舅抱住懂事兒的小小浣璧,哭得天昏地暗……
天暗了下來,山里沒有住處,他們隨時都有被野獸吞吃的危險,舅舅和蕭璋撿了幾片門板的碎片兒,生了一堆火,父女倆在老屋廢墟前,守著火堆,度過了一個難過的不眠之夜……
哭過一夜,張軻下定決心,還是要去找親人,妻兒老小不在了,他還有一個五妹,名喚張娥英的,剛剛嫁給了後山一戶員外家,說不定,她家會幸免于難,想到這兒,張軻看看在自己懷里沉沉欲睡的蕭璋,她貴為公主,卻也無立足之地,更加傷心欲絕,含淚輕輕把孩子抱到車上,趕著車,悄然無聲地離開了自己的老宅廢墟……
蕭璋和舅舅這時候還不知道有人追蹤她們,他們現在要做的是找到一個可以棲息的地方,有口熱飯吃,他們帶的干糧袋早就空了……
「浣璧,你餓嗎?」
「不餓,舅舅!」
蕭璋的肚子咕嚕嚕地叫著,泄露了實情……
舅舅心疼地抱住她,看看手里的錢袋,擔心遇到強盜,這里久經戰亂,到處是一無所有的饑民,搶劫殺人時有發生,他怎麼能不擔心呢?
突然,在青山隱隱間,蕭璋看到一哨兒人馬狂奔而來,馬蹄聲越來越近了,這些人是沖他們來的,眼看就要追上了,這周圍無處藏身,舅舅和自己今天定要命喪黃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