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好的,現在都不是結局;要相信,結局總是好的。『**言*情**』——
日以繼夜的打撈進行了七天七夜,所有的人都筋疲力盡,這樣的結果大家都明白了,可是當警察隱晦地勸陸淮寧放棄打撈時,已經力竭虛月兌的他居然一拳砸在了那人的臉上,而那一拳過後,他也徹底地栽在了地上。
七天七夜,已經將所有的希望凍結……
陸淮寧昏迷,燒,一直反反復復,三天後他終于睜開眼楮,望著窗外,明明是白天,明明陽光暖和的春日,可在他的眼里,這一切都是黑白色,仿佛整個世界在他的眼里都被顛覆了。
冰涼的液體一點點流入體內,男人看著那管子中的細微氣泡,倏地狠地扯落了針頭,沒有擠壓的針眼瞬間噴濺出鮮紅的液體,他看著一滴滴嫣紅在冰涼的地板上迸濺開,沙啞的聲音用盡了所有力氣,「薛醉寧!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地對我!」第一個孩子,他無緣以對;第二個孩子,他還來不及知道它的到來就已經失去。
「為什麼要瞞著我……」男人抓著自己凌亂的根,「為什麼就是不願意相信我……」
從那以後,沒有人再在他面前提起那個名字,仿佛那個名字只是他的一場長夢,可是每個人在他轉身後,眼神里流露出的破碎,他還是能感覺得到,仿佛有一把無形的錐子在一下下戳穿他的心髒,疼到麻木。
他也沒有再提起她,從醫院里出來,上班,下班,回家,一切和從前一樣,這樣太有規律的生活,讓身邊的人總是不免擔心他,陸老夫人擔心,蘇翼擔心,楚辭擔心,楊秘書擔心,就連小玉都在擔心。
那日,小玉在客廳中拾掇著薛醉寧留下的幾株盆栽,他難得地有興致插手,捏著黃的葉子淡淡道,「這小東西似乎還挺嬌氣。」
「是挺難養的,幾天沒施肥,都快枯了。」小玉手中的剪刀微頓,卻听見他平靜地接道,「這人不嬌氣,養的東西倒是嬌氣。好好照料著吧,免得她該難受了。」
一句話,說得小玉背後一陣涼颼颼,連大氣都不敢出了。
從昏睡中醒來的他平靜地近乎異常,甚至連悲傷都沒有異常到讓人害怕,可他就是那樣,直到過了一個月,那是她離開他整整30個日夜的一天。『**言*情**』
他沒有上班,沒有在家,手機是關的,沒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那一天,他在江邊一直坐著,坐在她出事的崖堤上,身旁放著一個手提電腦,上面播放的是「醉愛」的宣傳片,反反復復地播,他便反反復復回憶著她和他的點滴,,
「齷齪!」那是她第一次罵他,一雙晶亮的眸子帶著怒意,甚至揚手將他杯中的酒潑在了他的臉上。他到現在還記得第一次被罵的感覺,竟覺得像是有羽毛在撓,矛盾地讓他不知該如何反應。大概在那個時候,他就喜歡上了她。
他每次都用同一個理由威脅她,看著她無措卻又只能無奈地屈服的表情,他去揣測她被折磨時的心情,嘗試去享受這種報復的感覺,可是慢慢地,那種感覺就偏離了預先規定的軌道,滑向了另一處令人沉淪的沼澤。
他的號碼在她的手機里永遠只是一串未命名的數字,只是這樣一個女人卻為了他奮不顧身地沖進了火海,可是到最後她卻留給了自己一個撲朔的問題,那個隨著她一起離開的孩子……
這所有的一切,都如刀子一般磕在他的心上,每多想一遍,他心上的傷口就多深一分,可是哪怕痛著,他還是想去回憶,直到電腦自動斷電關機,那些和她有過的共同記憶也嘎然而止,只剩下連呼吸都不能的痛在纏繞……
周遭很靜,靜得只有風聲和江水的嗚咽,本來這個地方就很危險,平時都少有人來,自從大家知道這里生了車禍造成一尸兩命的惡果後,更沒有人敢踏進這里,怕沾染了晦氣。所以這一整天,他就那樣一個人坐著。
指尖有一顆煙,不是不想點著,而是他沒有點,因為他又記起她對自己說過的話,慵懶地和貓兒一樣,「以後少抽煙吧,我不喜歡。」
可現在,他可以將她那句「不喜歡」理解成她是在擔心尼古丁會不小心傷害到她月復中的小生命嗎?
他掏出打火機,點燃的卻是一塊從車上一並帶來的橡膠,然後將融化的黑色液體一圈圈滴在了一個玻璃瓶上,而那被一層成密封的瓶底安靜地躺著一枚鉑金戒指。
「貓兒,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如果看到了,不管喜不喜歡,都托個夢給我……」
這是自他醒來以後,不論是他自己獨處還是在外人面前,陸淮寧第一次這樣叫她的名字,可只是這麼一聲就讓他整個人抖了起來,一雙漆黑的眸子頓時酣漲,有滿滿的痛向外涌,眼淚就那樣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了下來,漫過喉嚨,浸入心底。
從出事來的近四十天的時間,他的那些平靜不是故作,他是真的平靜,平靜地上班,平靜地下班,平靜地穿梭在她曾經生活的地方,平靜地躺在她睡過的大床,平靜地分享著殘留著她的氣息的空氣,冥冥地,總感覺她並沒有離開自己,總感覺她還是像從前一樣只是和他賭氣,只是暫時躲開他一樣,所以他不悲傷,也不難過,平靜的去過每一天……
他在等,只是似乎他的等待化成了一縷清夢。
這一刻,面對著這片海,面對不論「醉愛」的制作有多唯美,她都不再回應一聲的空蕩,他才感覺到孤獨,感覺到她拋棄了他,他才開始害怕。
恍然抬手,才現臉上不知在何時竟然那麼濕,甚至他幾次抬手去擦,還是擦不淨彌漫開來的液體,天空沒有落雨,似乎是他落淚了……
除了這潮濕,耳邊還隱約響起嗚咽聲,這是誰的聲音?是誰哭得這麼悲傷?
眼前的一切,陸淮寧再也看不真切,辨不出,他的眼前像是蒙了一層紗,都說人死後會有顯像,可是哪怕顯一下也好,「貓兒,別讓我看不到你,你出來讓我看一眼,看一眼就好,讓我知道你在哪里?讓我知道你冷不冷?」
「貓兒,我知道你怕冷……如果你冷就來我懷里……」陸淮寧張開了手臂,張開一個隨時迎接擁抱她的姿勢,可是直到他的雙臂都麻了,他的懷里還是空的,擁抱的永遠只有無情的空氣,他恨不得就此跳下去。
「貓兒……」這一聲呼喚,陸淮寧埋在了心底,「為什麼?為什麼你連最後的機會都不給我?」
是我做的錯事太多嗎?還是你恨我恨到要用這種方式來懲罰我,連死都不願讓我見到?貓兒,我知道錯了,可是你連讓我改錯的機會都不給我嗎?
你在懲罰我,上天也在懲罰我,懲罰我只能在想你的時候,面對江水哭泣……
風的嗚咽聲大了,身後有腳步聲漸近,一道女聲驀然響起,「你果然在這里。」
陌生的聲音讓陸淮寧在三秒的遲疑後,終是緩緩抬起臉,整個人已經恢復了平靜,除了眼眶微紅之外,已經看不出流淚的痕跡,他起身,手中的玻璃瓶飛向了蔚藍的海面……
悠長的弧線在女人的眼里劃過,卻換來一聲輕哼。
「听說你馬上要訂婚了?對方是萬宜集團的千金?」安心亦緩緩走到他的身邊,「你就不害怕她會為你如此的喜新厭舊而生氣嗎?」
「生氣?」陸淮寧一聲嗤笑,「如果她願意生氣,我倒希望她真能氣到出來咬我。」
「陳桑說得沒錯,你果然愛不起寧寧,更配不起她的愛。」安心亦的視線投向大海的深處,那枚戒指,早已被波浪吞噬了蹤跡,「一個女人連死都無法換來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她戲謔的目光掃過他,「陸先生,是不是在你們男人的世界里,永遠只有金錢與權力才是重要的!」
「安小姐似乎深有感觸。」陸淮寧眼中一片淡然地反擊,在他的世界里,那份感情,那份愛,沒有外人可以去評價。
安心亦卻是不以為然地一笑置之,反正自己早已殘破不堪,那又有什麼可以值得去爭辯?
「人都說,承諾就是用來打破的……」
「我說過,我陸淮寧這一生只有她薛醉寧一位妻子……」陸淮寧再無留戀地轉身,鷹眸掠過被驟然打斷的安心亦,「那我這輩子就只會守著她。」
安心亦怔然的目光看著男人拿起地上的電腦,看著他離開,望著他的背影,仍是那般高傲,帶著讓人不能靠近的淡漠,然後像是錯覺一般地听到腦海中不斷重復著這個男人的最後一句話,「那我這輩子就只會守著她……」
而陸淮寧在上車後,目光落在被自己攥在手心中的戒指盒,里面的東西在陪伴了這麼久後終于回到了它本該在的地方,只願海水奔流,帶著它飄過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落,而總有一處可以讓她看見那遺憾的美麗。
他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楚辭,我要一塊最好的墓地。」
而楚辭還在懷疑自己是否幻听的時候,通話已經被切斷。
一個星期後,一處向陽的山坡處,一座墓,里面只有一個空了戒指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