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胡聖
下班後，柏蕾坐在電視機前欣賞著二胡獨奏，耳朵在听，心卻跑了調，感情的煩惱干擾著她的腦細胞，鬧得她閑時的神態都不好。
王明是醫院中獨一無二的青年好醫生，品格高尚，再大的手術也不肯收受人家的紅包，手術的成功率是百分之百。多少顆的心髒在他的手下恢復了搏動，多少個家庭在他的手下重燃幸福。
他是尊老敬賢，愛護新鮮力量的標兵。不斷地幫助她闖過了一個個醫療關，扶她從生疏走向成熟。提攜她適應各種工作，大膽讓她做他的手術助手。為他傳刀傳鉗是一種莫大的光榮，他滴滴的汗水都是工作盡心盡責一絲不苟的結晶，站在他的身旁就會產生無限的尊敬。工作上他是老師形，讓學生天天上進。生活上他是父親，四季問寒暖，三頓表關心。
在有人賣血為生的年代，病人需要輸血，只要他的血型適合，一年內可抽幾次，分文不取。在他的身上抽多少的血，他第二天都照樣上班，身體壯的就像一只牛。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多少的年輕人也跟著這位不收費的義務老師常常為病人獻血。這麼好的老師她只是敬之遠之，一次次拒絕他的求愛，想起都為他感到可悲。
高山是她見過病人家屬中最好樣的，前程往事不再提起，就是這次他在服侍母親的幾個月中，就為周圍的世界造了不盡的浮屠。可憐的竇婆婆露宿街頭，他就為她買了一座簡單房屋，安度余生。受害者有吃有住，精神也漸漸恢復，慢慢適應了與人交流。
前天，一個車禍的老人倒在街上，撞的白人變成紅人。轎車的車頭染血，常常撞人血喝多了就無所謂，翩翩開著它的風采，目無王法自由自在，唱著歡歌向受傷的血人拜拜。誰敢阻攔，車輪會嚴辦。這個世道，有錢有勢的轎車碾一個不起眼的老人，就如碾一條喪家之犬。窮人生活無著落，幫助他解月兌，也叫功德。官道上的人巴結還不夠，永遠不會去追究權車的責任。
人分九等，權勢是第一等。一等人出路，生命寶貴，是前呼後擁，保鏢上千，威風凜凜，狗見了都會點頭哈腰。
窮人是第九等，見到狗自作多情想去問好，狗都厭倦窮人是不會輕易答應，瞪狗眼狠咬幾口作為問好的回報，直咬的愛動嘴的變成了啞巴。窮人出路腳磨繭，遇難無人憐，落井下石沿路見。世道永遠不平等，第九等人全部是路草，任人宰割任人踩。草會扎腳跟，斬草除根才稱得上人上人。
街上的人穿梭不息，看到了老人在血泊中掙扎，如看新聞一樣無動于衷。殺人的事件時常發生，誰知那是有意的謀殺還是無意的車禍，常人都不敢去救人，免得下一個死的是自家人。
肝膽就看患難時，高山正好上街給母親買營養品，看到了車禍的慘景，見識了圍觀者的鐵石心腸，憤憤不平，毫不猶豫地將血人背到醫院進行搶救。
醫院的繁文鎖節多的是，需要家屬簽字，血人的生命危在旦夕，不能開口說話。高山毫不猶豫地在上面簽上了佷子，當一回佷子能救人一命，有何不可？
血人失血過多，需要輸血。高山以親人的名義立即去驗血，巧合往往是老天爺的慷慨施舍，他的血型剛好與血人相符。于是一桶一桶的鮮血流進了老人的血管，及時補血救回了一條老命。
重傷員的醫療費是非常的昂貴，高山既然當了人家的佷子一回，就有始有終，全部包攬了人家的醫療費用。
醫護人員都不知道無名英雄是假冒產品，直到老人會說話，真正的血緣親屬到了醫院，才揭開了英雄的內幕。家屬要還醫療費，高山拒之不收，定要佷子做到底。
一個病人家屬，不畏權勢，見死敢救。無私奉獻，舍血救人。不惜錢才獻大愛的精神，讓柏蕾感動至深。能遇到這樣的病人家屬真是三生有幸，這位英雄在她的心里深深地扎根。
高山與王明為什麼有那麼多的共同點，都是把自己身上的鮮血當作流水奉獻，都是把他人的生命放在自己之上。一樣的大男人，一樣的大好人，她就是對王明不能觸電，一顆心老是把高山惦念。幾多的向往又不能實現，這或許就是緣分有限。
她的思想陷入自制的柔情中，對兩個時代最可愛的年輕人一樣的尊重。但是情感的世界卻有莫大的區分，對高山莫名其妙的有那種男女之情。就如同王明對他一樣，單方面的一頭熱。幾經的試探，都望洋興嘆。只能默默地把對高山的愛珍藏在心的最底層不讓曝光，這份愛是不現實的，敞開只能給自己增添煩惱。
可是愛情中毒的人就是不可救藥，越想壓抑越不能壓抑。她覺得電視里的胡聲不能制腦，就拿起了二胡，一腔煩躁煩托二胡，自編自奏滿懷的心思。拼命地拉，想把煩惱從腦海中驅逐。
尖尖玉指弄二胡，借樂消愁心更堵。
天使自受自折福，高山知音在遠途。
張冠李戴魂被擄，苦苦掙扎難逃出。
情海無情太無辜，貓爪難探大猛虎。
二胡越拉，頭腦越不清楚。明知高山只是把她當作初戀的玩偶卻拉胡都想見到他，渴望能和他永遠守護在高嶺的病床前，渴望能和他一起分享老人的身體復康。渴望，好多好多的渴望讓她心力交悴，娛樂的二胡都感到痛苦。
真是白天莫想人，夜間莫談鬼。心想著高山，高山就闖進來。電風扇有力地鼓動著，將他倆的熱氣綜合散開，散開又綜合。
柏蕾綻開了櫻桃笑嘴︰「你這位不速之客，高校教育白受，老師沒有教你敲門的禮數？亂闖閨房是怎麼罪？」
「非也，是干妹妹你拉二胡太專注，敞開著大門讓我乘虛而入。夏天扣帽子不適合，會太熱。」高山走近電風扇，風流倜儻坦露，英俊的臉上營造出濃濃的沉郁。
她不知道這位不近的家伙，今天怎麼會自動找上門？他心中無我，是不會談自己。他被初戀禁錮，也不會談情說愛。不用猜，定是為他的母親而來。孝子可敬，可惜是假親，要是有這麼一位親哥哥，生活的樂趣就更多。
「高山，隨便坐坐，不收椅租。」
柏蕾熱情洋溢的聲音是涓涓溫泉流進他的心田。是松雷的聲音在異國重演，一言一語都是蜜甜。
一陣松香的味香撲鼻而來，一把嶄新的二胡映入眼簾。高山愛不釋手地撫模著二胡︰「原來夜夜醫生宿舍傳出的悠揚胡聲是你的妙手操作，真是勾魂奪魄。奔放的胸懷，歡快的心情，憂郁的情結，全被你的胡聲表達的淋灕盡致。你的胡技相當的不錯，非常有潛質，可以成為二胡家。這麼好的樂技，為什麼沒有走藝術的道路？」
「讀什麼行業，該是老天爺的刻意安排，機緣巧合讓我報上了衛校。干了這一行，覺得救生的工作也不錯。」
「你的胡聲一響，母親的愁眉立解除，就說她能看到月光下嫦娥降臨人間，拖曳著長長的裙擺翩翩起舞，把她的心都舞的熱乎乎。好幾次叫我出門去把嫦娥迎入門，讓她看個夠。」
「你不要那麼夸張行不行。」
「一點都不夸張，你的胡聲確實出神入化。憂傷舒緩的旋律在深夜里猶如深澗里放出的仙音，清凌凌地滴出感人肺腑的溫馨。如觀音的聖柳拂過母親的身心，讓她安詳地走進夢寢。不信你就去問問干親。早知是你彈奏，母親就不要遠听。讓你進病房多彈幾首給她當催眠曲。現在我正式邀請，請你去看望我母親的時候，把二胡都帶過去，展示你高超的本領。你不是常強調心靈療法，你的胡聲準能治病，試試看靈不靈。」
「我的二胡能為病人服務，也是我的榮幸，我會照辦。胡的知音才知胡經，看來你母子都是我的知音，我不賣力就對不起干親。你如此愛胡，定是行家，請賜教一曲不負知音。」柏蕾臉上深淺不一的酒窩雅氣地跳動著遇見知音的快活。
「我豈敢在魯班門前弄斧頭，斯爾房內拉二胡，那是對聖祖的大不敬。」高山推讓，是因為他與二胡絕緣兩年了，再沒有模過它。二胡是他在舞台上和松蕾合奏金牌的器具，金牌還在，知音已斷，他二胡就再也拉不響。三天不練手生，擔憂難免。
「過度謙虛不就等于驕傲，欲罷不忍不是男子漢作為。」柏蕾不知人家內心世界隱藏的秘密，語帶雙關，諷刺他對松蕾不放松，抱著舊戀耽誤青春。
「我好久不模二胡了，真怕拉不好，玷污了你的胡把，你不怕噪音我就獻丑一曲。」高山推辭不過，接過二胡，情深意切地將松香涂了又涂，熟練地調整把位。跨起二郎腿，將胡放在左腿上，邊拉邊唱起《送別》。在即將離別之際，拉起這首送別特有意義。他的手勢是那樣的優美，美妙的聲音從他的大手指間傳出，如夢如幻。歌聲是那樣的深情流瀉，吹拂空間︰春風吹動了岸邊垂柳，水中花影移，烏雲遮住了一輪明月，月兒出沒水中、、、、、、」
悠揚的胡聲，濺起一曲纏綿悱惻的愛情曲，情也深深，意也綿綿，將藝術家的手牽。嘹亮的男聲夾著胡聲，纏繞著她的心田。
他有藝術家的風範，藝術家大都對景物有獨鐘的情調，他果然對柳有愛癖，在柳蔭下情感就會奔放。拉唱手上嘴上都是柳。把柳拉活了，把柳唱活了。柳仙若能听見，也會飛翩而至，側耳傾听，化作他的知音，與他共把二胡訴衷情。
柏蕾听的入神，純熟的胡聲，悅耳的歌聲把她帶到玄妙的感情境界里︰春風裊裊的夜晚，她面對碧波蕩漾的湖面，欣賞著皎潔的月亮在湖面跳動的動感，在如詩如畫的垂柳下，一個男生偎依在朦朧的月色中，人物和自然界都被湖水摟抱捆綁。景亦醉人，人亦醉，天地不老在今宵。詩情深深畫意濃濃，像南國的晨霧覆蓋著她，像天地的大手撫模著她，那是一種柔情似水的感覺，能夠把人帶進快感的死穴，能夠把天和地合並在一起。
胡聲一轉，轉出了緊張的氣氛。她仿佛看到了一個女生在采柳枝編柳帽，給心上人做禮帽。一不小心掉進了柳塘中。女生沒有水性，在水中撲通、撲通掙扎翻滾，悲觀失望，等待去見龍王，結束再見人間的太陽光。絕望，滿滿的絕望載沉船。那個多情的男生，扔下了二胡奮不顧身，跳下幾丈的潭深，將女生緊緊抱去暖身。
昏迷迷中，溫暖的懷抱將她捂回生。英雄的氣息是那樣的清晰，那是在醫院的柳林下，這個大懷抱曾經抱過她的身體。那個女生的頭腦清晰，原來是胡聲能帶人入情入境。
是夢非夢，夢中的福氣，難道散發的這麼容易。柳潭照麗影，雙雙對對排行，他就是自己百度尋找的夢中情人。
一曲終了，藝術家又換調︰「湘水之岸，英木蒼蒼，身在異域，魂歸故里。鳳凰涅磐，人間共仰，為國舍命日月同輝。」
他是在拉唱哪一位偉人？是在拉唱他的親人，是在拉唱為他的山寨捐軀的英烈？或許是全面的包括，拉的那麼的壯烈，唱得那麼情切切，唱得熱淚滴胡弦。滴滴淚水都是鏡面，面面看得明顯，凶手的一塊塊廣告在里面，這一塊廣告寫著燒父，那一塊廣告寫著殺母，這一塊廣告寫著屠親，那一塊廣告寫著宰民，一塊廣告慘無人性，一塊廣告血淋淋。
她的眼楮也濕潤了，敬仰緬懷的旋律，將她帶進了屠宰場。龍騰沿海，要開闊海疆，無情的刀劍，將他一斬兩斷切為肉片。虎躍深山，要為百獸領航。無情的斧頭將他劈為兩半，虎肉虎鞭被分攤。龍虎不幸客死他鄉，再也難見親人面。骨葬異地，魂歸故里。
那英木不就是高嶺干媽？要是在車輪下，毒藥下犧牲，不就成了異域的冤鬼。殺刀不砍無名輩，龔自珍還提倡什麼「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人才都被害，國家太**。不改朝換代，英木要在哪里栽？慘死都無地方埋？拉胡的人沒有切骨之痛，會拉得那麼的雄壯？拉胡的人沒有受禍患，會唱得那麼的心酸淚紛紛？可憐的人呀，和她的歷史家族一樣的悲傷。
一曲悲歌將她的心揉碎，同病好想憐一憐，又不知從何講？她的父母因為前輩受害害怕入心，血淚史從不敢向外稟明。生怕隔壁有耳听，血案又入侵。她也應該遵循祖訓，把家史深藏于心。
「湘水之岸，英木蒼蒼，身在異域，魂歸故里。鳳凰涅磐，人間共仰，為國舍命日月同輝。」高山一拉起這一曲，就看到了親人和山寨的烈士們奮勇驅狼豹，舍生忘死保山寨，山陷進去用身擋，杉倒下用肩膀。雙腳奮勇踩火山，雙手熊熊撲烈火。渾身是膽赴閻官，冤血股股化彩虹，七彩不變掛天空。
高山的胡聲有萬能的召喚力，它可以呼風喚雨，听說抗旱時期，他彈奏一曲，就下起暴雨，灌溉萬頃良田。他的胡聲能夠護農桑，人們紛紛把他贊。說他是行雨龍，說他是龍王投胎，為民化災。他一拉胡就能行龍，老師對他特別看重，所以他胡學得最好。
他的歌聲、胡聲不經意也把高崗寨的烈士們呼喚，烈士們陽間受害，死後都成仙。魂魄除了游閑，就是做些好事消磨時間。他們听到了下一界的山寨主幽幽胡聲，無限懷念，血淚漫天濺，英魂感激不盡。閑著也沒有事可干，就化作了鳳凰，雄鷹，從天而降，停息在窗外的柳林上，屏息傾听他的心聲「為什麼青山綠瑩瑩？英雄的鮮血化樹命。為什麼青山永不敗？英雄的生命紅花開。」
傾听胡聖的獨奏，胡聲的泣血，將他們英魂帶進了高崗寨，帶進肉搏的戰場，索命的火堆。身在異山展肝膽，為保青山殺豺狼，正義之戰死得慘，具具黑炭被厚葬，年年有人哭喪，萬死都心甘。他們都是人中龍、虎、鳳，經過念經拜唱，受香火沐浴，可以變幻無窮。今天神胡又對他們的大功記，他們的積分又升一級。
胡聲招英魂，烈士化鳳凰。
謝主生死寵，屈死也心歡。
他的胡聲確實出神入化，讓人猶有身臨其境之感覺，胡聲風吹，听眾就在風中，胡聲雷響，听眾就在雷雨里。胡聲娓娓，讓人想入非非，與胡同歸。如此高超的藝術，要去當胡師都綽綽有余。真是天造之才，坐下能拉胡，站起是猛虎。
龍母沒有蛇兒，龍母一次次大難逃生，龍子是全能之才，希望不要踫上妒忌眼。遇見火焰山有猴王幫助他扇火，遇見刀海有牛魔王為他擋刀，遇見車禍有哪吒開風火輪。逢凶化吉確保生命安全，為國為家保存一棵參天棟梁。安慰龔自珍向天苦求人才的詩篇。
藝深買人心，魂隨音入境。
妙聲藏天性，胡聖是知音。
子期柔腸傾，情愫又復萌。
盼君能清醒，舊戀早更新。
高山在校是胡聖，松蕾就是慕胡慕勤與他走到一起的，情斷弦也斷。今日撫胡難借昔日歡，只願遙遙相慰在胡中。
拉著胡，他的精神也恍惚。松蕾又到校園里，舞台上二胡並排拉，男女聲二重唱。面對舊戀有了好靈感，聲色拉的十分順暢，喉囊開的特別燦爛。仙音對著知音唱，啞巴也有好喉囊。仙胡對著知音拉，破胡也能拉好聲。
愛過戀過胡聲純，月缺能圓，弦斷難接。逃不開的初戀，時間難療心傷難減。魂獨神孤唯有玉照相伴，留下千古遺憾，見胡心傷不敢彈，今天重拉情百感。因為有她相同的臉龐，陪伴他拉唱，才會發揮的如此正常，將兩年的銹手，兩年的銹喉遮擋。
柏蕾自小酷愛樂器，那崇高境界的藝術妙音伴隨著她拿下一張張二胡獎，播下了多少活躍的學生時代，留下了多少快樂的時光。茫茫人海，子期在不斷地尋找伯牙。今天終于找到了伯牙，聆听到了伯牙絕世的胡聲，她的精神在飛躍，五髒在飛揚，血液在澎湃。一次次走進了他的胡聲里不能自拔。一听絕世的妙音，就不要在電視里面浪費听胡的時間。
伯牙和知期注定了不能高山流水永長流，她同樣注定了與高山沒有結果。若能與這位造詣高深的業余藝人廝守終生，家庭充滿音樂之聲，六腑都會蕩漾著唯美的永恆。飯菜有音樂配音，都不要拌鹽拌味精。
「天上的仙胡也不過如此，大老板你真是多才多藝，讓人心悸。你還有多少秘密武器，沒有拿出來亮戲。」柏蕾笑嘻嘻，無限的崇拜填滿在酒窩里，希望能給更多的樂器，讓她的精神插翼。
心無靈犀難照明，相貌相同難通心。高山拉胡念舊情，思緒橫撞國界屏。毫不在意柏蕾的夸獎，哪知道兩曲歌曲，攪亂了人家的一池春水，掀起了人家的歷史血跡。哪知她的心在一步步朝他靠近，吸引他回應。他就是情感的白痴冷冰冰，無法燃燒她的身心。姻緣對面難寄情，女人的真諦無法昭示被鏟平，一腔遺憾看泡影，多少閨怨付悲吟。真是無情空笑有情痴，有情哪知無情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