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時辰後。
花美娘貼著隱身咒符紙,抹黑進入蘭若寺。
濃黑的破寺廟,內里朱榭亭台,鮮花美草,明月涼風,藏著一片美麗無邊的小景。
她瞪圓了眼楮前前後後逛了一圈兒,搖頭驚嘆道︰「妖精們,真會享受啊!」
「什麼人?」小女妖上茅廁蹲了半天,一出來瞧見一個人影在花池邊亂逛,當即腳不沾地的飄了過去。
花美娘躲過她不入流地劈後腦行動,手一揮,緊緊掐著她脖子,「說,黑山小妖住哪兒!」
小女妖呼吸困難,手腳使勁兒撲騰了幾下,眼楮一白,暈死過去。
花美娘吹吹手指︰「太不經掐了!」
後院里蓋著好幾座小樓,幾個養著花的小池,晃的她有些暈乎,思考片刻,她決定挨個兒尋找,奈何寺里活著的妖精似乎甚少,半天只踫見一個!
沒、關、系!
她一間一間挨著找,妖氣在鼻尖飄忽不定,前面排著那麼多間黑乎乎的小樓,只一間忽明忽暗的亮著燈。
她站在門外凝神想了想,之後小心翼翼推門而入,掀了一層淡粉帳幕,幾步之外,一只長發飄飄的女妖正仰靠在床頭垂眼看書,似乎極為入迷,情到深處還流下幾滴熱眼,瞧著怪煽情的。
只是……
這妖精長得,怎麼就這麼眼熟!
花美娘急忙湊上臉去細瞧,白裙女妖頭發上頂著一只快睡著的白毛狐狸,清晰可數的長睫毛眨了兩下,她一把扯下妖精手里的書,睜大眼叫喚︰「狐妖,小倩!你怎的跑這兒來了?」
聶小倩正埋首藍魔小札,一副淪陷地不可自拔的模樣,听見聲音,捧著書的手徒然一抖,「誰?」
手里珍貴的藍魔小札差點兒丟地上,抬起頭四處看,房間里半個人影都沒有,她防範的站起身,半眯起好看的眼喊叫︰「是誰?快出來,不要跟我裝神弄鬼!」
裝神弄鬼?
花美娘低頭瞧瞧自己,胸口貼著一張黃爛爛的隱身符,她垂手撕了符咒,又趕緊捂她嘴巴,壓低了聲兒讓她別吵︰「你瞎叫喚什麼?想把其它妖精都招來啊!」
聶小倩細眉皺動了兩下,一轉頭,「怎麼是你啊?你晚上跑到哪里去了,我們都找不到你!」
花美娘松了手,顧左右而言他︰「你先別問那麼多了,去門口兒瞧瞧有妖精來沒。」
「哦!」聶小倩拖著白色長裙跑到門邊,悄悄打開房門,左右看了兩眼,「沒有,這個時候她們都還在睡覺。」
「你不是在冰心草堂麼,怎的又回了蘭若寺?寧采臣後悔救你了,他趕你走了?」花美娘 里啪啦的問,黑漆漆的眼楮閃亮亮的,人妖相戀,怎麼可能!
聶小倩猛搖頭,葡萄大的眼楮里突然含了一層霧氣,她牽過花美娘的手拉她坐下,「不是,是魅姬!她被紅葉姑娘打傷後,到黑山府邸找黑山老妖替她報仇,現在所有村民都中了黑山的妖術,我和采臣還有流雲本來分兩路行事,我與采臣去找紅葉姑娘而流雲去救村民,誰知半路便踫上了黑山老妖,我被他抓了回來!」
「這樣啊,那我帶你逃出去好了。」花美娘小失望了一下,拉起聶小倩準備帶她逃走,逃走了……再捉起來,封進符紙里!
腳步剛定在門邊兒,突然一團黑霧拂過頭頂,兩人頓時脊背發寒。
奇怪的嗓門兒,飄進耳朵……「聶小倩!我可愛的小狐妖!嘿嘿嘿嘿,你要逃到哪里去啊?」
這聲音不男不女的,又一會兒男,一會兒女的,真是令人費解,比起他來,成陽身邊前後隨侍的小路公公那一嗓子春江水暖的調調兒如今想來簡直宛如天籟,花美娘登時冒起一身雞皮疙瘩,抬眼黑氣彌漫,看不到妖影兒。
花美娘見黑氣遲遲不散,捂著嘴低聲尋問︰「這只妖怪是誰啊?」
聶小倩撅起嘴角,眼里閃著恨恨的光︰「他就是把我抓回蘭若寺里的黑山老妖,還不要臉地逼我跟他成親!」
不就是黑山小妖麼,還叫他老妖,誤導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爺倆呢!
花美娘閉了兩下眼︰「……」真掃興,她以為黑山小妖是個女敕白如藕的美男子,誰知道長得黑不溜秋的,煤球兒一個!
黑氣繞著她們轉了兩圈,瞬時,一個臉上掛著尖臉銅面具的黑袍妖怪便顯出了高挺威武的形狀。
莫非,是個戴面具的丑男?花美娘眨巴眨巴眼,她娘眼楮老花了吧!
黑山老妖一落地,便憤怒的撩起袖子指著花美娘,聲音不男不女、音調陰陽怪氣兒︰「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搶我黑山的人!」跟著他身邊又多出兩個美人,一紅一白很是養眼,莫非里面有一只是小倩嘴里的死蜘蛛精魅姬?
紅美人濃妝美艷,半眯著長眼瞪她︰「你是什麼人?膽敢闖入蘭若寺,我看你是嫌命長不想活了!」
白美人一臉憂慮地站在紅美人身後,一言不發,看著很是乖巧!
花美娘愣了一會兒,不理黑山小妖,她指指兩個女子,又低聲兒咕噥︰「哪一只是你說的蜘蛛精?」紅艷艷的美人,白女敕女敕的美人,真漂亮,捉了給爹送去,這麼一想,紅袖從良一走,胭脂樓里的頭牌又有了著落。
「紅彤彤的那只,穿著白裙的是雪妖,小雪。」聶小倩拽拽她衣袖,「你快走吧,一會兒,就走不了了!」
「有我在,你怕什麼!」花美娘輕松的拉著聶小倩一只手,抬腳走向黑山,瞥瞥眼角一臉嫌棄︰「你就是黑山小妖?」
黑山老妖愣了一下,她叫誰呢?低頭,猛一下瞅見一個面如皎月身段窈窕的緋衣姑娘用放肆的眼神兒上下打量他,放肆!
黑山老爺雙手攥握成拳,激動之下滿眼怒火噴薄欲出,惱怒的聲音蕩滿整個蘭若寺︰「你好大的膽子!!!」高亢的男人聲音振著她耳膜直跳跳。
再听,他已眯起眼楮,換了陰柔女聲兒︰「凡是侮辱本老爺的人,最終只有一個下場!」
「嗯?你嗓子壞掉了?」
黑山臉色微變,又換了憤怒男聲兒︰「你!真!該!死!」
黑色長袖袍卷著渾厚妖力箭一般直刺她咽喉,花美娘快速掩手遮擋,指尖簇起一抹黃光,驟然放大,黑山的妖力憑空遇著一道屏障折了一下,射向窗外的小月亮。
聶小倩不敢相信地拉著她手驚呼一聲︰「美娘,你好厲害哦!」頭發上本是趴著的小白毛狐狸沖她笑彎了眼楮。
花美娘驕傲的一抬下巴︰「那是!」她可是玄心宗主外加國師金光的首席大弟子!
接著,她不怕死的上前一步指著黑山的面具,揚起下巴道︰「面具摘下來給本姑娘瞧瞧,怎的好好一張臉偏愛帶著張面具遮遮掩掩,頭上,還,還插著幾根花雞毛兒吧,好看啊?」
那是孔雀毛,你懂個啥,白痴!黑山老妖握緊拳頭,藏在面具里的臉已然發綠,面具下兩只眼楮燒起兩團火焰,狠狠的摳了一眼花美娘,手掌緩緩聚出一個黑球。
要動真格了,聶小倩感受到黑山老妖渾身散發著濃厚殺氣,拉著花美娘的手,急急後退三步,「小心,他妖力很厲害,你打不過他的!」
「本姑娘會怕一只妖怪?」花美娘一撇嘴,迎面而上,手腕纏著幾縷紅絲,綴著小鈴鐺叮叮的響。
「你別去!」聶小倩還沒抬腳,魅姬從身後拽著她的肩膀給她拽了回來,聲音微怒︰「你給我老實一點,別忘了,是你答應嫁給黑山我才放了書生一條性命!」她動彈不得,只能滿眼不安的看著。
花美娘手一掏,甩出十幾張黃爛爛的符紙,黑山老妖微微一閃,輕輕轉了兩下手指,黑球兒便在空中急速轉了兩個彎兒靈巧地向著花美娘的要害彈去,花美娘側身閃躲,球兒霎時分了兩個,一個晃晃悠悠打入柱子里,一個不偏不倚打她臉上,頓時眼前一黑,身子發軟,頹然倒地,眼楮睜了兩下又閉上了……
「美娘!你醒醒啊,不要閉上眼會醒不過來的!快醒來啊!」聶小倩跑過去抱著她的身體一通亂搖,眼淚流的稀里嘩啦,都滴在花美娘蒼白女敕滑的小臉上。
黑山老妖長臂順勢一伸,掐著聶小倩的脖子把她提了到半空,目光狠辣地斜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哼!別讓我再瞧見這死丫頭!否則本老爺讓她灰飛煙滅,聶小倩!你也最好給我老實一點,否則本老爺一個不高興,殺了那個書生,再殺了你!」語氣充滿警告!
魅姬見他快把小倩給掐死了,她的九轉魔珠找誰要去,于是急走兩步上前,笑道︰「老爺,你何必跟她置氣,過兩天便是你倆的大喜日子,要不這樣我把小雪也嫁給你?」
黑山老妖瞪她一眼,「不,我誰都不要,只要她!」放開聶小倩的脖子,面具里兩只眼楮直盯盯看著她。
聶小倩模模被他掐紅的脖子,抬眼斜瞪著他,不出聲的罵他︰臭不要臉!
魅姬松開小雪,賠笑著︰「那好,老爺,既然你要辦的喜事我已幫你辦好了,那麼你答應我的事,不知道怎麼樣了?」
黑山老妖冷然看她,「你放心,我覺不會虧待你的,三日之後,魔道吉日,等小倩過門之後,我自會把九轉魔珠作為聘禮送給你!」
陰森的妖氣化成一縷煙飄出窗外,回頭,床上整齊的擱著一套閃著光片的黑色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