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縈最終還是將簡紓請入了屋內,並且決定親自去給簡紓倒一杯紅茶。
其實,簡紓讓她有點意外。
雖然說簡紓只是個經紀人,並不需要像藝人那樣保持每時每刻的光鮮亮麗,但在這圈子呆久了,多少都應該有些個人品位與風格的。更何況,以樂縈的眼光來看,簡紓是個很有魅力的女人,容貌、身材、氣質都不錯。
但就在剛才,樂縈打開門見到簡紓的第一眼,她幾乎以為自己認錯人了。
簡紓的打扮與這個城市里最普通的白領幾乎沒什麼區別。她梳著高馬尾,沒化妝,戴著最基本款的黑框眼鏡,里面穿白襯衣,外面是西裝套裙,然後是絲襪和黑色高跟鞋。雖然她刻意保持著很嚴肅的表情,但她的五官其實是很柔美的。只不過,她全身上下都找不到一丁點圈子里該有的氣息。
這個女人……
是太純粹了?還是太懂得遮掩了?
樂縈突然來了點興致,她想要弄清楚這個十分突兀地出現在她的面前,還大言不慚地說要改變她未來的女人。她故意磨蹭了一會兒,先在心里想好了過會兒需要說的話,才收斂了神思,慢吞吞地端著紅茶從里間走回了客廳。
但是,樂縈一走出來,就愣住了,然後剛準備好的話全部都忘光了。
簡紓正端坐在客廳正中央的布藝大沙發上,她微微側頭,皺著眉頭,以一種嚴肅得有些好笑的表情瞪著她左手邊的大書櫃。
不對,她瞪著的分明是正貼著書櫃一動不動的——
貓。
那只平時昂著頭走路,從來不正眼看任何人,即使面對主人樂縈的時候也總是傲嬌,經常對人類露出不友善的不屑表情……的白色長毛大肥貓。
此刻,它正僵直著身子,弓著背,豎著尾巴,死死地貼著櫃子上,盯著沙發上的簡紓一動不動。
它……
在緊張以及……害怕?
樂縈一下沒忍住,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
簡紓將目光收了回來,有些疑惑地看著突然笑出聲的樂縈。至于那只貼著櫃子的貓,則好像終于得到了解救一般,「喵」地叫了一聲,縮頭縮腦地跑去了里屋。
——真的有點狼狽。
樂縈很想笑,卻又繃住了,轉過頭來對沙發上的女人說︰「你干嘛嚇唬我的貓?」
「我沒有嚇唬它。」簡紓微蹙著眉頭,解釋了起來,「我突然听到窗戶那里有動靜,還以為是進了小偷,回過頭就看見了它……」
「然後?」
「然後,就是你剛才看到的那樣。」
簡紓似乎一點也沒意識到自己的「可怕」,在見到樂縈不太相信的表情之後,又很快下了一個定論。她說︰「是你的貓膽子太小了。」
「明明就是你凶它了。」
樂縈並不是個愛與人爭辯的人,但不知為什麼,這一天,她的心情還算不錯,又面對著一個看起來似乎很愛較真的女人,于是她起了玩心,竟想把這種無聊的話題進行下去。
听了這句話之後,簡紓的表情變得格外認真。
「我很凶?」
「我覺得是。」
樂縈決定把這個玩笑開到底。
然而,讓樂縈沒想到的是,簡紓卻突然點了點頭。
「很好。」
「……」
「我對手下藝人的第一要求就是——听話。」簡紓接著對她說,「也許,我凶一點……對我們之間未來的合作來說,是個好的開始。」
「……」
直到簡紓已經從隨身的包里拿出合同,再將其移至樂縈的身前,樂縈才回過神來。可她還沒來得及說話,簡紓就又先一步開口了。
「對了,在簽合同之前,我還有個問題要問你。」
「什麼問題?」
「經過這麼多事,你……」簡紓看了她一眼,「還想紅嗎?」
還想紅嗎?
這個問題,竟然真的把樂縈給問得愣住了。並不是她不確定自己心里的想法,而是,從來沒有人對她這麼直接地問過這個問題。不過,這個問題對于一個藝人,或者是一個將成為藝人當做終身目標的人來說,真的還有必要問嗎?
樂縈愣了一下,沒說話,可簡紓卻好像非要逼迫她正視這個問題,又問了一次。
「樂縈,你想紅嗎?」
樂縈終于回過神來,然後笑了。
「在這個圈子里,說自己不想紅的,那都是因為紅不了。」
樂縈是這麼回答的。
這是樂縈一直以來的想法,也符合她一貫的性格。雖然,她還沒來得及真正地踏出那最重要的一步,成為真正有資格「紅」的人,但在她心底,就是這麼想的。這句話她還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但她才見到簡紓,就月兌口而出了。
「我當然想紅,但是,你能讓我紅嗎?」
簡紓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將那份合同又朝她的方向推了推。
「你可以考慮的時間不多。」簡紓對她說,「明天之前必須給我答復,因為後天開始,我們就必須進入工作,我已經做好了計劃。」
樂縈卻並沒有考慮什麼,只是拿起那份合同隨意翻了一下,就很快簽了字。
簡紓看起來好像有點意外。
簽好之後,樂縈抬頭朝簡紓笑了笑,又說了一句奇怪的話。
「從現在開始,我就……把自己交給你了。」
簡紓又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
「所以……」樂縈又接著對她說,「以後,請一直陪在我的身邊。」
「我不會在你的身邊。」簡紓居然也很認真地回答了她,「你只能一個人出現鏡頭前,或者舞台上。我只會在關鍵的時候推你一把,讓你站出去。」
接著,簡紓也很認真地低頭簽了字。
「……這才是經紀人的職責。」
一直到簡紓走了,樂縈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因為之前的經歷,樂縈原本以為自己算是完蛋了,她甚至在前一晚已經做好了簡歷,打算先找個其余的工作應付一陣子。但她沒想到,老天會突然給了她這麼一個意外。
也許,她真的還可以試一次?
不光因為這是一個重新入行的機會,還因為那個簡紓。其實,簡紓與自己想象中的……有點不太一樣,但樂縈再仔細一想,卻又應該是這樣才對。
這可是她等待了許多年想要得到的……
現在,既然出現在她的面前,她就一定會拼命去抓住。不試一試,怎麼知道不行?
樂縈一個人在沙發上發了半天的呆,直到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響動,緊接著,是「喵」的一聲,總算將樂縈叫回了魂。
「大花,過來。」
那只名叫大花的白貓從里屋探出了一顆腦袋,先用它那極有特色的異色瞳警惕地將客廳打量了一圈,才又恢復它平常那副倨傲的模樣,昂著頭,挪著優雅的步子,慢吞吞地走出來,並且,再一次無視了它的主人樂縈。
貓是很敏感的動物。
比如,大花就很討厭樂縈給她取的「大花」這種獵奇的名字,所以樂縈只要這麼喊它,它就從不搭理,如果樂縈改口喊「小白白」,它大概會扭過頭來,多看樂縈那麼一眼。
再比如,樂縈的朋友們偶爾會來她家,對那些真心喜歡貓的人,大花不躲不避,偶爾心情好的時候,還願意讓人模一把,可如果來的是對動物無愛的人,大花會離得遠遠的,連看也不看一眼。
樂縈想到剛才它與簡紓的會面,又有點想笑。
大花這樣的反應……是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好像它有點怕簡紓,但又並不是單純的那種討厭,是什麼呢?
樂縈有點在意。
見到大花已經躍上了對面的沙發,並且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趴了下來,樂縈也挪了過去,伸出手去搓大花的白長毛以及它肉呼呼的肚子。
好舒服……
大花掙扎著哼了兩聲,又懶得理會了。
「大花,你是不是怕她?」
大花沒吭聲。
「你討厭她?」
大花還是沒反應。
「哦……你一定是喜歡她,對吧?」樂縈故意要刺激它,「那真是太好了。」
大花終于怒了,充滿抗議地「喵」了一聲之後,憤憤然離開了舒適的沙發,跳下了地,頭也不回地走了。
死傲嬌!
樂縈撇了撇嘴,一廂情願地在心里默默地給大花貼上了「喜歡簡紓」的標簽。
第二天早晨七點鐘,樂縈接到了簡紓的電話。當時,她還躺在床上,處于半夢半醒的夢游狀態,根本連手機屏幕上都沒看一眼,就下意識地掛斷了。
接著,電話又響了。
樂縈總算清醒了一點點。
「誰……」
這是樂縈接電話第一句的固定模式句。
「十五分鐘之後,TS娛樂大樓六層見。」
接著,啪的一聲,對方掛斷了。
樂縈躺在床上,愣了足足一分鐘才反應過來。她翻開手機的通話記錄,看到「簡紓」兩個字之後,才意識到自己並不是在做夢。
十五分鐘……
樂縈一下從床上蹦了起來,飛快地換衣服。
前一晚她坐在床上玩游戲玩得興起,最後三點多才關電腦,後來大概是錯過了容易入睡的時機,明明困乏得要命,卻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最後也不知是幾點睡過去的。但現在……現在才早上七點!
樂縈頭重腳輕,走起路來有種踏不到實處的感覺,好像腳下都是一團一團的棉花。
而當樂縈終于收拾好準備出門的時候,才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不對,前一天……
簡紓似乎並沒有說過今天要這麼早去TS見面啊!說好的明天才進入工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