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叫曼曼的名伶,對厲安的冷淡並不以為意,恬然而笑,往前又走了幾步,身形移動如行雲流水。
她的長發松松的在腦後綰成一個髻,看似隨意,實際上卻是頗費了一點心思的,幾縷烏黑秀發飄蕩在白皙的脖頸間,平添了許多風韻,讓人遐想。
她走到桌前,伸出素白的一雙玉手,為厲安點上一根煙,「厲少,今天你能來听我唱曲,是我莫大的榮幸,我要好好謝謝你才行。」她跟厲安說話時,把甜美的嗓音又故意壓了幾分,婉轉低回,顏落夕在一旁听了骨頭都發酥。
「你客氣了,曼曼你今非昔比,現在也算是昆曲的頭牌了,這個我是知道的,今天讓你給我唱曲听,我得說謝謝呢。」厲安好象不太會欣賞對面的這份絕美,有意無意的擺弄著顏落夕放在桌上的手,跟曼曼說話時,眼角的余光一直瞟著顏落夕,看在別人眼中,就好像有種化不開的情意。
曼曼見了厲安這樣,臉上的笑意淺了些,撩起眼角看了看顏落夕,收斂了一下心神,重整鑼鼓,伸出縴手又來給厲安倒茶,「厲少,我為你倒杯茶吧!」
厲安抬頭看著這個曼曼,薄薄的唇角泛出一絲譏諷的笑意︰「你出來做事時間雖然不算長,但大家都說你玲瓏剔透,怎麼今天就這麼不長眼楮,沒看見我未婚妻坐在旁邊嗎?
你不會不知道,我們厲家男人都是懼內的,我在家里事事都要听她的,你單單只給我到茶,是沒長眼楮,還是故意要害我啊!」厲安毫不吝惜地用眼神贊美了一下曼曼的花痴和愚蠢。
曼曼有些驚訝的微微張口,事情怎麼突然演變成這樣?她明明已經跟文老板打听過了,說厲少爺並沒有向文老板介紹身邊的女人,按照他以前的性情和慣例,今天帶在身邊的女人也是無足輕重的角色。
掉以輕心的曼曼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厲安身上,並沒有在意坐他身邊,只是中人之姿的顏落夕。
此時听厲安說顏落夕是他的未婚妻,痴心迷戀厲安的曼曼幾乎被打倒了,她微抬眼角,哀怨地瞥了厲安一眼,依稀水波蕩漾,隨後給顏落夕到了杯茶,「小姐,請喝茶!」語氣低柔,惆悵,帶著股幽怨。
顏落夕此時已經深諳其味,接過曼曼遞過來的茶,也不喝,只是若有所思的對著厲安笑。
厲安見顏落夕這個模樣,臉上的笑意全部收起來了,喝兩口面前的湯,冷冷地擰了擰眉毛,「曼曼,你去叫一下文老板,說這份湯涼了,要他再給我換一碗來。」
如此明顯的攆客,曼曼怎麼會听不出來,低低的應了一聲,嬌軀一扭,無限酸楚傷感的往後面走去。
顏落夕支著下頜,臉上蕩起一層促狹的笑意,問厲安,「她喜歡你吧?你這麼冷酷無情,可是讓美人傷心的。」
「喜歡我的人多了,我都娶回來也可以養起,關鍵是你同意嗎?」厲安伸手模模顏落夕的小臉,狹長的鳳眼閃爍著微光。
「你娶好了,但我要做大夫人,要她們都來伺候我!」顏落夕洋洋得意的笑著。
「你這個小丫頭有沒有良心了,就想有人伺候你,就把我舍出去了,我把她們都娶回來,你想累死我啊……」厲安俯在顏落夕的耳邊,低低的調笑著。
「青天白日的,你少胡說!」顏落夕最受不了厲安在大白天的公共場所,跟她說這些不在行的話,臉不由的騰的紅了。
得到曼曼通知,端著湯出來的文老板,看著厲安湊到那個女孩子身邊,仰著頭帶著幾分討好的望著女孩子笑,諂媚的樣子像小小狗腿,就差沒有一條小尾巴在身後搖啊搖。
他不禁暗自自責,自己剛剛真的是眼拙了,竟然沒有看出厲家少爺對這個女孩子的滿月復情意,以至于都沒有給曼曼提醒,害的曼曼丟臉了。
仔細又一想,他又不覺得這件事情不怪自己,厲家這個二公子從小就心思細密,叫人難以捉模,身邊整日地有不同的女人轉,真真假假誰有能分得清。
只有在今天,在這個女孩子面前,這個平日里陰晴不定的二少爺才終究泄露了真正的情緒。
厲安和顏落夕在文家吃過私房菜,並沒有直接開車走,而是繞到了文家後院的一個街心公園,這個公園跟文家的設計風格極其相似,小橋流水,綠樹掩映中,有稀稀落落的行人,在公園中閑散漫步。
顏落夕吃飽了東西,走在這環境優美的地方,越發的腳步輕快,哼著小曲往前走了幾步後,轉頭才發現厲安已經落後自己一小段距離。
此時正是夕陽西下時分,橙色的落日余暉透過樹影,投在厲安的臉上,涼風拂過,樹影輕搖,映得他的五官明滅不定,顏落夕忽然覺得眼前的厲安無比漠然生疏,心里沒來由的空落落的。
本來還有些炎熱的夜晚,顏落夕竟然感覺到一絲涼意,她有些惶然的多看了厲安兩眼,「你怎麼了?有什麼事情嗎?」
厲安見顏落夕一雙烏溜溜的黑眼楮望著自己,黑白分明的好像浸在水銀中的兩丸琉璃,他心中一痛,對著顏落夕粲然一笑,「傻乎乎的,我能怎麼啊,只是在想婚禮上的一些事情!」
顏落夕只是個小姑娘,再怎麼跟厲安熟稔,听他提到婚禮,她還是會有些羞澀的面紅心跳,她心里又甜又煥,根本沒有意識到,在剛剛的一瞬間,厲安的心里轉了多少心思。
她穩了一下心神,慢下腳步湊到厲安身邊,聲音低低的問道︰「那個……那個是不是得通知我媽媽一下啊!」
厲安眯了眯眼楮,顏落夕只覺得他的眼神又復雜了,有一瞬盯得她心驚肉跳,她幾乎疑心自己說錯了話,終于,厲安在下一秒笑了,伸手撫模著她的頭,「阿姨那邊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家里人自然會去接她過來的。」
顏落夕這才有些放松下來,柔和的笑了,想必媽媽是長輩,厲安得要厲伯伯或者伯母給媽媽打電話,然後派個有分量的人去接媽媽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