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秀龍按下直達電梯的開關,朱美就出現在電梯里。
他冷冷的望著她,一言不發的走上電梯。朱美急切的問,發生什麼事情了?他依然沒有心情回答她。
電腦冰冷的倒計時聲已經到了最後四十秒,變得越發急促。
「你是怎麼知道在六十八樓的?」電梯里他終于開口了。
「我在大廳電腦上查詢到那個姓柯的辦公室在這里。今天這里怎麼一個人都沒有啊?」
「小玉死了。」
「啊——出了什麼事?」
「拜你吉言所賜。」
「這」朱美想反駁什麼,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低下頭輕聲說︰「對不起。」
高速電梯飛速的下沉,很快就到達一樓大廳。見到何秀龍和朱美,陳吉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快點啊,大門就要關上了。」說完也拉著胡婕跑了出去。
朱美還想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她看到何秀龍那張布滿悲傷和憤怒的臉之後,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在大門關閉的前幾秒鐘,四人都站在大廈外了。
可是外邊也危機四伏,被感染的人也慢慢的站起來了,加入到了武警大軍之中,它們看見不遠的地方站著四個活生生的人,一時竟如同波lang一樣慢慢卷了過來。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朱美發動汽車,來到何秀龍身邊,她沒有按喇叭,而是放下車窗小聲的說,快上來啊。
何秀龍其實並沒有把這區區幾十頭活尸放在眼里,他的想法很簡單,就是見一個殺一個。殺光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以解心頭之恨。他把小玉的仇恨全部派在活尸頭上了。
他又抬頭看了一眼這聳入雲霄的半城大廈,第一次抬頭望它的時候,還在期望著能和小玉開開心心的回家。想不到這才過了幾天,全部都變了,小玉死了。
小玉,其實我不是那麼怪你了。
何秀龍鼻子又酸了起來,眼圈一紅。最終理智還是戰勝了感情,他一頭坐進了朱美的車子。
車子開動了,把那些活尸都甩的遠遠的了。
陳吉大呼一口氣,看了看胡婕。
「你們都是各自回各自的家嗎?」朱美一邊開車一邊問。
「我回家,胡婕,你也去我家吧?」陳吉小聲的問,他心里也明白,自己這樣問太自私了,但他還是擔心胡婕會出什麼事。
「嗯,我也回家。」胡婕轉頭看著陳吉︰「要是情況緊急,我就來找你。」
陳吉握緊了她的手︰「不,乖乖的呆在家里,等我來找你!」
後排兩人的對話就到這為止了,朱美尷尬的轉頭看了看何秀龍︰「你呢?」
何秀龍已經閉著眼楮睡覺了,也許是在裝睡,也許是不想多說話,更多的可能性是不想理會朱美。
誰知道呢?
可是他確實是真的睡著了,等他醒來的時候,車上只有他和朱美兩個人了。他並沒有疑問後邊的兩個人去哪了,傻子都知道,肯定是各找各媽去了。
車子停在視野極其開闊的湖邊,朱美竟然站在湖邊的長凳旁邊抽著煙。
她的背影,長發,舉手投足,何秀龍突然覺得好親切,好像是一個很多年的老朋友一樣,心中突然就充滿了溫暖。或者說,悲傷暫時不是那麼明顯了。
他推開車門,慢慢走到朱美身邊︰「老朋友,跟我一根吧。」
朱美一笑,依然很優雅的把整盒煙都遞給了他。
以後可能就不會再有這種煙抽了,這個世界過不了多久就會毀滅了。何秀龍想著想著,突然就哈哈大笑起來,世界都毀滅了,還想著抽煙。
朱美沒有問他怎麼了,白煙從她嘴里絲絲般的偷偷溜走,只是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要變天了,早上還是陽光明媚的,到了現在已經是烏雲密布了,而且刮起了大風。
一陣陣的風,把她的頭發撫的像水面蕩漾的波lang一般,朱美掐滅了煙頭,模了模頭發︰「你打算怎麼辦?」
何秀龍凝視著遠方的湖心,並沒有說話,而是慢慢把手伸到朱美眼前。張開手掌,是一個藍色的小瓶子。
「這是什麼?」朱美有點奇怪。
「他們管它叫v病毒。」何秀龍慢慢轉過身來,看著朱美說︰「找到基因匹配的人就能化解這場危機。」說完又笑了起來︰「我上哪去找啊!」
笑著笑著,他突然一聲嘶吼,十分絕望的嘶吼,然後就甩手要扔掉小瓶子。朱美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不要啊,不要放棄希望,即便這希望是那麼的渺茫,至少我們還可以活下去。」
「活下去,才能有機會找到那個人。」朱美著急的說︰「你不能這麼絕望。」
「我不絕望,我不絕望,」何秀龍放下了手,然後大聲的問︰「那你告訴我,怎麼辦?」
風也漸漸變小了,但是天上的烏雲卻越來越厚,天已經很黑了,這不像是白天。兩人沉默了許久,平靜了很多,朱美的心加速的跳著,終于鼓起勇氣︰「要不,要不,你跟我一起回日本去吧。」
何秀龍隱隱約約的听見了這句話,搖了搖頭︰「去日本?哼哼,你們日本那麼密集的人,那麼小的島,萬一病毒傳過去,跑的地方都沒有,只能人吃人!」
「話是這樣說,可是從另一方面看,日本也能很有效的阻擋病毒的傳入的。」朱美不死心的說。
「不用說了。我是不會去那里的,我要回家。」他說完就轉身走向汽車了︰「快下大雨了,上車吧。」
朱美追了上來,坐進了副駕駛︰「你來開車,我們先去弄點吃的再說吧。」
大雨終于還是落下來了,兩人坐在車里,任雨滴打在車上 里啪啦的。不遠處有幾個人在狂奔,有一個人還舉著雙手一個勁的搖,他想讓車子停下來帶上他,還是希望車上的人下去救他?還沒等到車子停在他身邊,一個行尸就撲在他身上,一個勁的啃。
何秀龍突然轟大油門,發動機怒吼起來的結果就是把前邊正在吃人的行尸撞出十幾米遠,然後從它身上碾過。而目睹這一切的朱美,再也沒像在醫院的樓道里那樣驚恐不已了,她甚至連一絲罪惡感都沒有了。
是的,應該這樣做,它們都該死,它們不再是人,而是病毒的寄居室。
車子消失在雨中,剛才這樣的場景,在不同的路口多有發生,不同的行尸在追逐或撕咬不同的人,相同的永遠是驚人的一致,血色和碎片!
「今天,嗯,或者說在這個時代,想在街上找一家酒店吃飯,似乎已經是很奢侈的事情了。」何秀龍拒絕了用「今天」這個詞,取而代之的是「這個時代」,這讓朱美感到了一絲欣慰,至少他接受了現實。
「要不」朱美剛要說什麼,何秀龍突然打斷了她的話︰「哎呀糟了,我得趕緊給家里打個電話!借你手機用用。」
鍵入幾個數字後才發現,手機信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空格了。
「會不會是下大雨影響了信號?換個開闊的地方再試試吧。」朱美安慰著他,其實朱美早在湖邊的時候就知道手機信號沒有了,只是她再也不敢挑釁何秀龍的希望了。
何秀龍把手機丟到了一邊︰「或許這個玩意再也用不上了。」
他說的沒錯,國家在發生危機的時候,一定限度的封鎖信息,也是為了不讓整個社會二次動蕩,這樣才能一心一意的處理危機。但是,這樣做也有害處,就是一旦危機失控,國家將面臨更大的損失和危險程度。
信號不會再有了,至少在這個特大城市里。
其實朱美的心理和知情的幸存者一樣,都有一個自我暗示。那就是,說不定危機只是發生在這個城市里,只要國家能解決這個城市的危機,或者說自己能夠逃出這個大牢籠,其實事情也不至于那麼絕望。
可是,事實會是這樣的嗎?
何秀龍之所以在湖邊會那麼的絕望,是因為他已經明白,危機並不僅僅只是發生在這個城市。姓柯的說半城公司有很多的實驗室,那就表示絕對不是只有這一個有危險。而發生在大山的里那次事件,和導致第六機步旅全軍覆沒的那次事件,則充分的印證了他的話並不是空穴來風!
「暫時先到我那里吃點東西吧。」朱美再次輕輕的說。
也只能這樣了,肚子早就餓了,還是先弄飽肚子之後再說吧。
見何秀龍不做聲,朱美又問︰「到底怎麼樣?」
「你至少得告訴我你家怎麼走吧?」他給了她一個淡淡的微笑,覺得朱美這個女人並不像原來那麼可惡了。
就在他們回家的路上,天空傳來「轟轟」的聲音,又在打雷嗎?好像是,但又好像跟雷聲有一點點區別,到底區別在哪里,朱美並沒有能力區分。她只是提醒何秀龍再快一點,在快一點,再轉幾個彎就到了。
雲層里突現一架伊爾-76,緊接著是一架架的同類,再後邊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