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蒼白的臉,僵硬如鐵的身軀,眼珠子已經干枯成了一粒小小的黃豆。它們的身上穿著如新的官服,盡管這些衣物已經存在了數百年。
一頂黑紅相間的官帽,一根死死套在官帽里的辮子。
這是電影嗎?不是,這是陳吉和石頭一起在听那個幸存者講述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如今已經沒人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穿著清朝官服的僵尸,就像是林正英電影里的那種。大家都只是看看,然後在茶余飯後聊一聊。
但還有誰會真的想到,那些電影中的畫面會出現在現實中?而且,場面遠遠比電影更加血腥,和恐怖。
陳吉依然不肯相信,他突然想起來自己在省城的遭遇。當時他拼命的跟父母打電話,說關于行尸的事情,奈何他的父母死活不肯相信。他終于能理解父母當時的心態了。
這種事,說給誰听,誰信了誰就是傻逼。但是,你真的不信嗎?不信,你就死吧。
為什麼幾千年來,唯獨偏偏只有清朝的僵尸?其他的那些朝代難道就沒有?人說無風不起lang,民間的傳說,可信也可不信,但信不信由你。
陳吉坐在防空洞里,目瞪口呆的看著石頭叔說︰「你信嗎?」石頭搖了搖頭,說他當然不信。他說這些都是傳說,眼前的這個人已經瘋了。
然而,陳吉是經歷過瘋人院的,他在精神病醫院呆過一段時間,他知道精神病人說的話,並不一定都是假的,相反,很有可能是真的。人們往往無法接受精神病人的言論,所以只好把他們關起來。當然,也有那種胡言亂語的。
只是這個世界已經成了這樣,沒有什麼是不可相信的了。任何鬼物,任何事,都可能會發生,綱常已亂!
「你呢?」石頭反問道。
「我?叔啊,不要笑我,我覺得他不像在胡言亂語。我覺得他正是被這些景象給嚇成這樣的。」陳吉分析著︰「你看他除了害怕,所有的言行舉止和正常人毫無區別。而且,那支醫療小分隊的警衛隊,他們一槍未發就遭到毀滅性的打擊。還有那麼血腥的場面,斷手斷腳,破碎的軀體。」
石頭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但是陳吉沒有注意,他只顧自言自語一般的提問︰「那你說我們的偵查部隊怎麼就沒發現它們呢?」
「如果這個瘋子說的都是真的,」石頭起身要走︰「那麼它們只有可能在夜里行動。小子,你沒看過電影嗎?僵尸是怕太陽的,它們永遠都只能是黑暗的傀儡。」
「你去哪?」陳吉望著石頭的背影。
「我只是陪你進來,可我不想再听第二遍。你要是不怕,就一個人慢慢享受吧。」石頭說完就打開了臨時搭建的門,走了出去。其實這個門顯得十分多余,這個幸存者根本就不敢出去,似乎他也開始怕光。
陳吉壯了壯膽,這才看清眼前這位幸存者的模樣。他的頭發已經被自己撕扯得幾乎成了禿頂,頭上血跡斑斑,臉色是那種說不出來的綠色。他發現此刻小山洞里只有眼前這個小兵,立即瞪著陳吉,表情由緊張害怕慢慢轉變成詭異,深不可測。
陳吉有點後悔了,他突然很想跟著石頭出去,等石頭叔有時間再約他一起來。但低頭看了一眼,隨後就安心的往後退了一步,握緊了手中的槍︰「大哥,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並且我相信。還請你詳細的告訴我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怕嗎?」他的聲音突然低沉如獸,在這昏暗的空間里,顯得格外的空洞。
「嗯,有一點。」陳吉並不打算隱瞞內心的不安。他知道,電影里的僵尸咬人,人也會變成僵尸。所以,他無時無刻不在提防著眼前這個人。只是電影中變僵尸的過程,並沒有在這個人身上發生。
不適應該怕冷嗎?不是應該怕光嗎?瑟瑟發抖呢?全都沒有。最關鍵的是,醫護人員為了防止他是被行尸襲擊,怕他尸變,還特意檢查了他全身,卻沒有一絲傷口,這也是陳吉敢繼續呆在這的心理安慰之一。
「好。怕就對了,如果你不怕,我還不想跟你說。因為你根本就不會相信!」幸存者喃喃自語,說話的語氣和樣子一點也不想是瘋子。
「等一下,我還想知道,你到底瘋了沒有?你能控制你自己嗎?」陳吉多此一舉的問。
「哈哈,誰說我瘋了?我只是被嚇的魂不附體。現在,我已經好了。我是那支醫療隊的隊長,當天夜晚下暴雨,突然接到上級命令,要我們迅速趕往142師,也就是你們這個師。」他無比正常的說。
陳吉沒有吱聲,默默地听著,他太想知道那天晚上發生的事,以至于並沒有發現這個人的話里有些矛盾的存在。
「嗯,這些你都說過了,說我不知道的。」陳吉有點著急,他又擔心被別人發現,團長知道就不好了。
那天夜晚,電閃雷鳴。雨滴像子彈一樣打在林子里,讓人根本就沒發警戒。或者說,警戒力極大的下降。也不知道幾點了,還是沒有聯系上軍部,142師也毫無音訊。
醫療隊的全隊官兵經過三四個小時的急行軍,現在都漸漸的進入夢鄉了。可能現在唯獨隊長一個人沒睡,他憂心忡忡,卻又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麼,關于那竄動的黑影子?沒準那只是一只野獸而已。全隊這麼多人,應該不是在擔心這個影子。
他明白了,他並不是擔心,他這是害怕。
不過他有個這樣的習慣,不知是好是壞。一旦察覺自己害怕的時候,他就會關上燈,讓自己在黑暗中呆著。他一直是這樣刻服內心的懦弱的。這次,卻正是這個好壞未知的習慣救了他一命。
在黑暗中不知道呆了多久,他以為自己不怕了,準備起身去洗把臉,再休息兩個小時讓體力恢復一下。
帳篷外還星星點點的亮著一些昏暗的燈光,可能是那些女兵害怕而故意留著的吧。他只是看了一眼,也沒多在意。當他剛剛走過第二個小窗的時候,恰好一個閃電。這讓他的眼楮似乎看見了點什麼,突然就毛骨悚然,頭皮直炸,甚至有點站不穩了。
正對著窗戶的,好像是一張百轉千回的臉,干旱如北方裂開的土地,眼眶格外的大,還有黑紅相間的官帽。他知道,這絕對不是野獸,野獸不可能趴在別人的窗戶上,再說,什麼動物有這麼高?
那是一個人的臉,啊不,準確的說,是死人的臉。
死人怎麼會趴在我的窗戶上?他吞了口唾沫,在黑暗中悄無聲息的蹲在一個角落里。他寧願相信是自己看花眼了,不可能,不可能。
在角落里,他一直死死的盯著那個小窗,盡管又有幾次閃電,卻再也沒有看見那張臉。他松了口氣,或許是自己太累了,產生了幻覺。
腦海里又閃現出洗臉的念頭。
但是,和雨打帳篷的聲音不一樣,從剛才那會開始,不斷的有東西砸在帳篷上,時而是頂部,時而是四周。一開始他還以為是風吹,或是雨打,後來,就漸漸發覺,不像。
直到現在,他終于明白,肯定是有人在用木棒打帳篷,是誰半夜這麼無聊?他想出去看看,但一想,那頂部的擊打聲又怎麼解釋?算了,還是算了吧。
今晚太不一樣了。
他蜷縮在地上有點不敢動了,在黑暗里悄悄的听著這詭異的擊打聲。他慢慢的越來越覺得身邊有一股寒氣了,像是一個人面無表情的站在他身後,而他卻毫無察覺。
心跳越來越猛,以至于臉都被熱血趟紅了。
就在他的左側,那股寒氣來自左側。借著閃電施舍的光亮,他的余光在左側一米遠處瞄見了一雙靴子,不,那是一雙並得攏攏的腳,腳上牢牢的撐著一幅軀體。
官服,僵尸!
他嚇的猛的捂住了嘴巴,屏住呼吸。他發誓,即便是窒息而死,也絕不能被發現。好歹還能保留個全尸!
陳吉已經全身冰冷了,他痴痴的問︰「你不是說那是一個僵尸家族嗎?你只看見一個?」
幸存者並沒有理他,自言自語。
過了很久,天都快亮了。身邊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異樣,他才終于鼓起勇氣,想去看看隊友們的情況,想問問他們昨晚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他剛出門,就看見一大群那種穿著官服的玩意一跳一跳的飛快離去。緊接著,是隊友們四通八達的鮮血,和喪失倫常的殘肢。
全隊再無一活人,他吐的遍地都是。
之後的事情,他就記不清楚了,反正醒來就到了142師的醫療隊病床上。
陳吉終于想起了什麼,嚴肅的問︰「你剛剛是說,你是那支醫療隊的隊長?」
對方點了點頭說,沒錯。
陳吉質疑道︰「據我所知,你是警衛隊的隊長。」他用槍口對著這個未知身份的幸存者,如果他敢有絲毫造次,立即開槍。
「哈哈哈哈。」他大笑起來︰「那時候我神志不清,是在胡言亂語啊。其實,我真實的身份是隊長。」
陳吉不信任的說︰「你撒謊,你可知道,你身上穿的是警衛隊長的衣服!」
對方大吃一驚,低頭看了看,突然咆哮起來︰「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如果我是警衛隊長,那隊長是誰?我是誰?」
看著他即將失控的樣子,陳吉慢慢的退了出來,他要去警告所有人,僵尸來了。
只是,有人會相信嗎?如果有,又有多少人會信呢?
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