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苡和蘇蕁收拾好東西從醫院宿舍出來,在門口打了一輛出租車。
上回在高新區一撞,蘇苡就很少開車了,最近住宿舍就更用不上車子,一直停在別墅的車庫里沒動。
姐姐蘇蕁向來對那輛countryman極有興趣,這回要是她在江臨待的時間長,就讓給她開,過過癮也好。
還說要趁這機會和解,可眼下仍是不尷不尬的局面。
兩姐妹並排坐在出租車後排,互相都不說話,保有一種膠著的冷淡對峙。
司機難得遇到這樣漂亮的雙生姐妹花,頻頻從後視鏡打量她們。
不知是不是因為分神,車子離開醫院不久,在一條僻靜小路就與鄰行的車輛發生了擦踫。
「特麼的,你怎麼開的車?會不會開啊,給老紙下來!」
對方車上下來兩個大漢,頗有不依不饒的架勢,提溜著出租司機下車理論。
蘇苡回頭仔細看了看,對方開進口的陸地巡洋艦,是高性能的越野SUV,在江臨並不多見,偏偏在這種小路上跟她們乘的車擦踫,似乎有些不尋常。
蘇蕁嘟囔抱怨了幾句,不耐地推開門下車,「你們有完沒完?談不攏可以找警察處理,我們還趕時間,把我們拖住算怎麼回事?」
小路來往車輛少,這時間幾乎打不到車。
兩個大漢似乎等的就是她這句話,目標一轉就到了兩個女孩身上。
「喲,這是哪來的大小姐,還嫌咱們擋著你的道了?你知道我這車多少錢麼?!剛到手的新貨就讓輛破出租給蹭花了,不賠錢還想讓咱們給你道歉是怎麼的?」
另一個直接跨步上來捉她手,不懷好意道,「不賠錢也行,咱們上車去說說清楚!」
蘇蕁驚怒不已,卻又掙不開男人鐵鉗一樣的手,被強拉著往車上去。
果然是不對勁。蘇苡從車上下來,攔住拖著蘇蕁的那男人,手往他跟前一揚,防狼噴霧的刺激氣味嗆得他直咳嗽,不自覺地就放開了蘇蕁的手。
「快走!」
蘇苡拉起她就跑,幸虧她隨身帶著防狼噴,幸虧她們兩人都沒穿高跟鞋,還能跑得月兌,跑起來也不算太費勁。
「嗎的,給老紙站住!」
身後的男人罵罵咧咧的追上來。要真只是路怒癥,哪會這樣不管不顧的窮追?
想要她閉嘴的人還真是鍥而不舍。
奪路狂奔的時候路都是越跑越窄,盡頭隨時可能是斷頭死路,但不想被抓住也只有玩命的跑。
養尊處優在這種時候就顯出劣勢來,又是女孩子,體力實在有限,尤其是蘇蕁,拖住蘇苡的手氣喘道,「……不行,我跑不……跑不動了!」
這時候怎麼能停?蘇苡用盡力氣拉她繼續,見她雙腿打顫幾乎栽倒下去,「要不我們分開來,你往那邊躲一躲,我來引開他們!」
蘇蕁卻拼命搖頭,誓死也不肯放手,「不……我不能扔下你一個,我得……跟你在一起。」
這些人明擺著都沖蘇苡來的,她倆外表上一模一樣,分開來哪里分得清她們誰是誰,萬一帳都算在她身上怎麼辦?
「我沒事的,前面就是大路,你先藏起來!」這小路太偏僻,偶爾有人和車,見他們這樣追跑都只敢遠遠避開旁觀。唯一好處就是不少犄角旮旯,樓與樓之間的建築縫隙也可以藏一個人。
她把蘇蕁推進去,自己繼續發足狂奔引開那些人。
怕什麼來什麼,才說不能連累家人,蘇蕁剛到就陪她一道遭罪。
江臨一年上頭大半時間都以濕熱天氣為主,這樣再跑下去,蘇苡也覺得受不住。但除了咬牙堅持還能怎麼辦,難不成指望有人從天而降來拯救你?
然而有時世事就是如此奇妙,窮途末路的時候有騎士坐騎突然在面前停下,頭盔扔到她手里,「上車!」
騎士騎的不是白馬,而是能讓所有公路騎手都血脈賁張的全新杜卡迪機車。他在優美野性的鋼鐵線條上俯低身體,機車短尾高高翹起,剛好再夠一個窈窕身影與他的後背完美嵌合。
這車有個貼切邪魅的名字叫Diavel——惡魔。
即便那人臉龐五官,聲音眼神,全都藏在盔甲後面,蘇苡自己也正跑得一顆心都快從喉嚨跳出來,可還是一眼——僅僅一眼,就認出車背上的人是誰。
他伸手拉她,體溫仿佛能夠穿透機車手套傳遞給她,于是她連猶豫的時間都沒有,稍稍借力就跨上車背,攬緊他的腰身,絕塵飛馳,把追他們的人都遠遠甩在後面。
車速太快,所有聲音都會被吹散在風里,他知她听不見,一切全靠肢體語言,把她手臂圈在腰間重重一拉再在手背上一按,此刻最緊要的叮囑都在不言之中。
攬緊一點。
蘇苡把臉都貼在他後背,一半是因為慣性,一半是因為摟抱太緊,就像溺水的人在海水中載沉載浮,他是唯一的浮木。
機車在大街小巷穿行,所有街景都像飛速拉動的畫片,迅速往後飛去。她從未試過這樣的感受,過去就算爭強好勝也是駕四輪跑車,肉包鐵,還是第一次。
她跨坐在惡魔身上,抱緊另一個「惡魔」的腰身。
人生總有驚人巧合。
「他們沒追來了,我們要去哪里?」她幾乎是大聲朝他喊出來,他不回答,也不知听到沒听到。
蘇苡對江臨本就不熟,只隱約感覺這方向是往江邊去的。
她心里其實也緊張的要命,這混蛋一路帶她飆車,奔江邊去不是打算玩什麼高難度動作順道把她拋江里吧?
制造意外,一了百了,正好他拿手。
轉眼已經看到跨江大橋,機車馬力加大,卻不是向著大橋而去的,而是直直沖向江邊。這里是河道最窄的部分,看得清對面江岸的砂石。
他瘋了,不是打算帶她玩一次飛躍江河的游戲吧?飛到半空自由落體,她跟□□這幾十萬的奢侈大玩具一同沉到江底,一定精彩無比。
蘇苡掌心全是汗,抓緊他腰間的衣服恨不能扯出一個大洞來。
她在心里吶喊無數次,他才終于在江灘甩尾停下,就差0.01秒沖出江心,驚險萬分。
呼呼江風吹亂蘇苡的長發,她從他身後下車,真想狠狠擂他一拳打上一架。
「你發什麼神經,帶我到這里來干什麼?你們到底想怎麼樣?」
段輕鴻取下頭盔甩了甩略微凌亂的頭發,不疾不徐,「不用這麼大聲,我現在听得見你說話。我也不是第一次這樣出現了,怎麼每次救了你都不知說謝謝?」
上回在太平間救她逃出生天,沒能當面逞英雄,難道她就健忘成這樣,把功勞全都算在姜禹頭上?
蘇苡冷笑,「我說了,因為信不過你。我覺得這壓根就是你自編自導的一場戲!收買人心,別做夢了!」
她始終記得他親口說要俘獲她的一顆心,為他生,為他死,為他效命,狼狽為奸。
不能忘。
段輕鴻的眼楮危險地眯起,扣住她的胳膊將她推到江邊石欄,壓出去大半個身子,只要松手就能讓她掉入滾滾江水。
他一手卡在她脖子上,聲音不能更森冷,「我現在就能讓你落水淹死,推這輛機車下水陪葬,反正沒人知道是我載你離開,抓到二哥派來的那幫人正好推到他們頭上。其實也不用等現在,上回在太平間抱你出來,隨便一支麻醉劑鎮定劑給你推個大劑量,你就永遠醒不來,也不會有人想到是我救人再殺人。你不是總說我自導自演?這樣才算!你腦海里那些彎彎繞,太簡單粗暴,連個好編劇都算不上!」
他絕不是沒有脾氣的人,此時此刻跟她一樣血氣上涌,受不得更多的刺激。
蘇苡臉色漲紅,出于求生本能抓牢他手腕,「……不用這麼大義凜然,你干脆殺了我!」
「我也說了,你救過我的命,我不會眼睜睜看你送命!」
「你上回說我們已經扯平。」
他的理智終于回歸,收回掐住她的手,唇角彎起,「誰讓我心軟,有情有義!」
呸,大尾巴狼!
蘇苡被他攬住腰身拉回去,嗓子又干又啞,連連咳嗽。
他低下頭去認真地看著她,「既然信不過我,干嘛上我的車?如果我說我今天來是為了帶你私奔,你跟不跟我走?」
這廝是不是最近玩機車撞傷頭,真的瘋了?
「誰要跟你私奔?剛才那種情況,哪有時間想那麼多,只要能逃開就好,誰拉我上車我都會上的。」蘇苡沒好氣地瞪他,「不過話說回來,你一直跟著我?我跟我姐在一起,你就不怕救錯人?」
段輕鴻挑眉,「我又不是第一次見到你的孿生姐妹。我告訴過你吧?別人也許覺得你們很像,在我看來卻沒有一點相似,你比她漂亮。」
他的恭維也讓人听不出真假。
蘇苡越想越擔心,「我姐不知怎麼樣了,我得回去看看,不能這麼拋下她!」
段輕鴻攔住她,「放心,她又不是傻瓜,懂得怎麼逃跑不讓人發現。況且那些人的目標是你,就算抓到你姐,發現弄錯了人也不會把她怎麼樣的。」
這種緊要關頭,何必橫生枝節?
「那你到底帶我到這來干什麼?」
段輕鴻目光一深,「你忘了上回我交代你的事了?離開江臨,你不走,我來送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