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酒 第四十七章︰鬼醫現身

作者 ︰ 陌歸塵

不多時,幾聲春雷響起,等至黃昏傍晚,倒是下了一場雨。

蘇涼從外面收了衣服進來,白日里飲了幾杯酒,這會子酒勁未過倒是頭腦有些昏沉。她本就不勝酒力,又不常飲酒,飲了幾杯,連臉色都紅潤起來,只覺發燙。

窗外雨還在下,沙沙雨聲,在靜謐中顯得猶未清晰。

藥湯早就熬好,只是他遲遲不肯喝,倒是一直在桌案前執筆寫字。她湊過去看,覺得左不過是些藥材名字,她認不全,卻想起他曾說要教她醫術,當下巧笑道︰「半夏,名字倒是好听。」

他笑一笑,風從未關嚴實的窗闖入,惹得屋內燭火一陣顫,他放下筆,一字一字背給她听︰「半夏其味辛,性溫卻有毒,歸脾、胃、肺經,燥濕化痰,和中健胃,降逆止嘔,消痞散結……但服半夏卻需十分注意劑量,卻也有因服了多量而麻痹死亡者。」

她噢了一聲,見他放了筆,覺得達到目的,索性賴過去環住他的脖頸,與他開玩笑︰「寧神醫,現在是服藥時間,你看我們是不是先好好吃藥,然後……」

他一笑︰「唔?」

她立馬愣住,覺得他這一聲唔,真的是非常非常……惹人亂想。

調戲不成反被鎮住。

她又覺如此被唬住太過沒面子,馬上清了清嗓子,反調戲回去︰「然後,好好睡覺,你說好不好?」她伸長手去端來桌上的藥碗,放到他手里。她刻意在睡覺兩字上加重了語氣,倒是有幾分無師自通的惡霸語感。

他認真想了想,一口飲盡了苦澀的藥汁,十分認真地抬頭看她︰「涼兒說好,自然是好。」

被他如此一看,她又覺臉上開始不住地發燙,連忙避開他的目光。冷不防地手臂被他一拉,她沒防備,重心不穩過後竟是倒在他膝上,他環住她的腰,沒等她回過神來,嘴唇早已被他直接壓住。

他開始得讓人措手不及。

口腔里還滿是苦澀的藥味,她有些不滿地去推他,卻被他抱得更緊。掙扎無果只好投降,她不自覺笑了笑,索性又環住了他的脖頸,專心致志地與他親吻。

接下來的一切發生得理所應當。

她雖困倦但猶不想睡,別過頭去看正不厭其煩地將她的頭發握在手中把玩的寧安。青帳外只留一盞微弱的焰火,他側著身子,手撐著頭含笑望著她,一副言笑晏晏的樣子。她笑了笑,不想他精神能這麼好,一時高興,她湊過去把臉埋在他懷中,笑道︰「寧神醫,現在很晚了,你該睡覺了。」

他反手抱住她,卻沒說話。她打了個哈欠,懶懶道︰「我困了。」

他嗯了一聲,扯過被子蓋住兩人的身體,拍了拍她的腦袋︰「睡吧。」

她自然沒想太多,含糊應了一聲,又打了個哈欠,沉沉睡去。他輕拍著她的肩,倒像是哄孩子一般,只是面孔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意。

雨還在下,雨滴啪嗒一聲,從屋檐滑落下來,沒有一絲聲響。

桌上紅燭無聲無息留下一注紅淚,凝結在案上,片刻干涸。

他垂下眼,湊近她的耳邊︰「涼兒?」聲音極輕極小,陷入沉睡的她自然听不見,不過安睡著,沒有半點回應。他笑了笑,把被子扯高一些。探了探她的體溫,覺得偏冷了些,又抓住她的手臂放入被中,這才起身下了床。

他不過胡亂披了件單薄衣服。側身細听,雨倒是停了,雨聲消失。

細雨驟停,氣溫仍有些低。他出了門,把門關上,卻感一陣寒涼。他在漆黑中行走,行至僻靜之處,方輕聲笑道︰「既來了,又何必躲躲藏藏,前輩不妨出來一見。」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靜。

他倒也不急,閑閑倚著牆,一派氣定神閑模樣,神色始終噙著淺淡的笑意。

半盞茶過後,耳畔突兀傳來一陣衣料摩擦的聲響,且在快速移動,讓人根本辨不清來人的具體方位。他微微笑著回過頭去,準確捉模到那人的位置,指尖動作卻是毫不含糊,一干銀針竟是直直飛掠出去,正中目標。

「多年不見,你長進了不少。」

是蒼涼老者的聲音。

「過獎。」

他笑著抬起眼去,入目是一聲黑衣的老者。方才射出的銀針準確無誤戳中那人手臂,整整齊齊排成一排。老者毫不在意地抬手拔出銀針,望著針尖捉模不透地看了寧安一眼︰「若是淬了毒,指不定我就要倒在這里,求你給我解藥了,可惜你的心終是不夠狠。」

他淡淡嗯一聲,擺明不想多加糾纏︰「我其實很不想看見你這張臉。」他難得地皺了皺眉,一副厭棄模樣。

老者冷哼一聲,片刻過後卻是笑了︰「我估模著,你身上的寒毒是時候大發作了吧,再不服解藥,我想,也就這五六年的事了……我此次一來也沒什麼事,不過是來瞧瞧我的乖徒,如今被折磨得,是怎樣一番模樣罷了。」他微微笑一下,眼楮卻在黑暗中熒熒發亮︰「如今看到了,覺得如何呢?」他倚著牆站立,明明是懶散的樣子,全身卻在無形中透出一種壓力來,指間夾著的銀針反射出冷光。

「嘖。」鬼醫一聲輕嘆,「明顯讓我失望了不少,我本以為你現在會癱倒在床,半分動彈不得,不過等死罷了……」他從背後劍鞘中拔出劍來,「我倒是沒料想過,你雖不能盡然解了這毒,卻也能極好地利用冰湖的功效,拖延這毒發作的時日。雖比我設想得好些,但我瞧你……也約莫快是江河日下的狀況了……」

「唔。」他輕聲一笑,「那又如何?」

「沒怎樣。」鬼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當下躍起揮劍朝牆外一株探出頭來的梨樹砍去,熙熙攘攘間千百片樹葉被搖晃得落下,四周只听見嚓嚓的樹葉搖動聲響,鬼醫笑道︰「只是那蘇家丫頭,怕是快要守活寡了吧,年紀輕輕的……」他一聲長嘆,倒像是真為寧安蘇涼可惜一般。

寧安微抬起眼瞧去︰「我既敢與涼兒成親,便有把握許她未來,我自然有我活下去的方法,不勞前輩您費心。」他微一笑,隨之展身躍起。剎那間有一黑色物什快速飛來,還來不及看清是什麼,寧安已準確接在手中。細瞧去卻是一條長劍大小的粗干樹枝,他笑著抬起頭來。

衣袍晃動,鬼醫已在前方幾米開外落地,原本執著的利劍已經收起,取而代之,他卻也執了一塊樹枝。他冷哼︰「翅膀硬了,口氣也大起來,我倒要看看,你長進了多少。」

須臾之間,他已飛身而下,身影突兀閃現寧安面前,手下動作也絲毫不客氣,手中樹枝直刺向寧安胸口。卻一招落了空,寧安往後退了一小步,卻輕易避開了他的攻擊,反手一轉,已經劈開鬼醫手中的枝干。鬼醫略一皺眉,趁熱打鐵步步緊逼,寧安步步後退,退至高牆深處,卻突兀一用力反踢灰牆,借力使出劍法,徑直往鬼醫右邊脖頸處刺去。

他做了個假動作。

原本掠向鬼醫脖頸的樹枝,臨到頭卻突兀轉了方向。

時間一瞬靜止。

刺啦一聲。

是樹枝刺入衣帛,挑開刺破的聲音。

「你敗了。」他微笑。

他終是沒下狠手。只是寧安卻用了十成的功力,刺破他的肩膀。雖不用能致人死地的劍,但如此一來,讓鬼醫所受的傷也足以讓他休養個三四天的。

鬼醫噗嗤一笑,不去理肩上傷口流出的傷口,倒是饒有興致地笑了︰「這一點你倒是沒有變,太過心軟,對于我這種跟你有深仇舊恨的人,還是該下狠手才是。」他退後一步,「雖說我懂得研制解藥,可惜,我不會給你。」

「我不會要。」寧安扔開樹枝,緩緩微笑︰「即使你給我,我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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