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未多想,轉過長廊回房。未在房內待多久便听見門被拍的啪啪作響,打開門,長邯望著她冷冷地笑︰「他快死了。」
他快死了。
她的心沒由來地一慌,還來不及開口,長邯已經轉身︰「他在找你。」
顧不上多想,她尾隨著長邯入了他的房。
他已被安置在床上,不停地咳嗽,甚至不停地有血從他口中滲出來。她從未多想冒昧動武會讓他的身體受如此創傷,此時不由也有些無措。
她不知道是否應該就此原諒,是否應該就此放下。
放下所有與他無關的仇恨。
但,已經來不及了。
他已然陷入昏迷,但雖在昏迷之中,蠱蟲翻動的痛楚仍讓他眉頭緊蹙。她湊過去,但見他的額角滿是冷汗。他的唇色幾近青白,扯開衣服一看,甚至能看見蠱蟲活動而劇烈游移的身形。他之前貿然動武,蠱蟲受到內力的壓制而起了反抗,此時卻是猖狂肆意地撕咬著,不時跳躍著往上頂。
蠱蟲每蠕動一次,他的臉色便白上一分。
她頓時也慌了。
長邯一把把她推開,她被推得踉蹌幾步,耳朵卻听見長邯冰冷得不能再冷的聲音,仿佛在嘲笑她︰「你想,若這樣的蠱毒下在你體內,你受得住?」
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那時听聞寧安道養蠱可救雲清一命,便起了要以身養蠱的念頭。豈料寧安多加阻攔,她以為他不願救雲清,一氣之下在夜里偷偷潛入藥房尋到蠱蟲,冒險養起了蠱。第一次疼痛發作時她便不堪抵擋,本以為瞞他瞞得天衣無縫,卻在那一次生生痛得在他眼前暈過去,再醒來時體內的蠱蟲已被祛除。
「蠱蟲呢?雲清怎麼辦?」她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這些。
那時候的寧安坐在她床畔,神情上竟是冷冷的微笑︰「不必如此費心,我自會救你的雲清。」她听得出來,他話語中「你的雲清」四個字咬得有多重。
她被這一句話堵得再說不出話來,他隨即站起身,她以為他會甩手離去,卻不想他只是端來了藥湯,神情淡淡的,帶著點冰冷︰「喝了。」
她猶疑著不肯喝,他用勺子舀起一口,等不燙了方遞至她嘴邊。他看著她,她從他面上卻看不出什麼異樣,他微微笑,卻帶著些許疏離的意味︰「雲清中的不過是一般的毒,我的醫術你還不信嗎?」
她卻沒想到,他口中的辦法,竟是自己以身養蠱。
更沒想到,蠱蟲在體內活動時所帶來的疼痛,竟是這般劇烈可怖。蠱蟲在她體內還未長成雛形,卻已讓她那般痛苦,而如今……
長邯帶著點嗤笑的話語打斷她的思緒︰「我帶你來,不是想讓你即刻愛上寧安……你是沒有心的,我怎能要求一個沒有心的人愛上他?」
他回過身來,神情倨傲冷酷,目光中滿滿的都是戾氣︰「我總要讓你知道,他對你有多好。」
她沒回答。長邯也不奢求她有所表示,索性越過她,順帶扔下一句雖是求人但語氣終究冰冷的話︰「接下來,我要取出蠱蟲,若你還有點良心,和他說說話讓他轉移注意力……算是為了你的雲清,如何?」
她低著頭,不敢去看床上那人蒼白的臉色,嗓子里干干澀澀的很難受,她說︰「好。」
長邯踏出門前去準備需要的器具,她等一切安靜下來,才敢上前,卻不敢踫寧安,只站在床前,低著眼喊了一聲︰「寧安。」
聲音很小。
而他卻沒有听到。
她閉了閉眼,終只說了一句。
「寧安,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