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酒 第二十四章︰食言

作者 ︰ 陌歸塵

那蠱蟲停留在雲清體表,又尖又長的獠牙刺入皮膚,在極力吮吸著什麼。

吸出來的,都是黑色的毒血。

她寸步不敢離了雲清身邊,諸如換水撒藥的事,事事必躬親。寧安已將話說得那麼明白,雲清的所中的毒可能並非真的無藥可解,只是有人故意動了手腳,而那人的目的很明白,無非便是要雲清死罷了。

凡事都進行得十分順利。換最後一次水時,她注意到雲清的唇色已然完全褪去紫黑,連指甲也現回原來的顏色來。她彎腰去看那拼命吮吸的蠱蟲,只見蟲身越發膨脹起來,吸進去的毒血並未對蟲身造成什麼傷害,卻讓那蟲更加興奮起來。

天色還未暗下來,門窗外卻起了一陣躁動,刻意壓低了聲音,並沒有發出多大的聲響。

門外的人越小心翼翼,她和雲清便越危險。她別過眼去看雲清,只見他昏昏欲睡,若打起來,想是幫不上什麼忙。

只有她自己了。

她死死盯住那閉合的門,門外頭有人把手覆在門上,要推門又不甚敢推的樣子。她起了戒備之心,將長劍抽出來,腦中回想著寧安教過她的劍法,眼楮仍在那道門上。

「門外,是誰?」她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現出顫音來。

門外沒有絲毫的回應。千鈞一發之際,卻听見牖處輕輕一響,竟是被人大力踢開來,來人黑布蒙面,手中的劍直向雲清而去。她大驚,原以為來人會破門而入,卻不想……她忙抽身去救,卻終是遲了一步,蒙面人的劍已到了雲清脖頸邊,不足一寸之際。

不,未遲。

她怔怔看著不知從何處同時出現的長邯和雲楚,卻見他倆人執劍同時迎戰那蒙面人,繞是那蒙面人武藝高強,卻也不敵他倆人屢下狠手,招招攻其要害,漸漸地落了下風。

那蒙面人邊防守邊退卻,漸漸退到窗欞旁邊,竟是想奪窗而出。蘇涼心中明白讓他這一走再追可就難了,遂也持劍迎敵,伺空隙使出一招劍法,往那人右臂刺去,意圖繳了他的劍。

卻不想他先一步退開,手放手一偏,劍鋒直直打在她右手腕上。她練劍不久,持劍也不甚穩定,手中的劍竟是被他打落下來。那蒙面人猶未收手,卻是做了個假動作,假裝要攻擊長邯,卻是翻過身來,趁隙一劍刺入雲楚左肩膀上。

雲楚始未料及有這一招,沒有防備,竟是被他得了逞。肩膀傷處頓時鮮血直流,他皺了皺眉,正想帶傷和長邯再戰,卻不想唯一沒有被傷的長邯冷冷一笑,竟是收了劍。

蒙面人眼楮一動,趁機躍出窗外,不過三兩下,已是消失無蹤。

「長邯,你為何刻意放走他!」蘇涼驚愕過後問道。以長邯的功夫,糾纏住那人應是不難,她怎麼也未料及長邯會收工特意讓那人走。

她一向知道長邯脾氣古怪,卻是不想他又是冷冷一笑,目光落在她被傷,此時正滲出絲絲血來的手腕上,看了許久才冒出一句︰「你最好自己包扎干淨了再去見寧安,不要讓他知道你受了傷。」說完竟是轉身便走,連再看一眼都嫌棄不已。

她愣在原地,眨眼間長邯已是消失在門外。打斗時跑走躲避的僕人見雲楚受了傷,紛紛忙忙地跑進來,攙了雲楚便要往外走去讓大夫瞧瞧。雲楚右手臂上滴落的血已在地上匯聚成小小的一灘,想是傷得不輕。

她怔怔回想著長邯方才的那句話,頓覺腕上的傷丁點不疼。卻未料雲楚停下步子,轉首笑道︰「蘇丫頭武功倒是長進了不少,方才使的那招,如果我沒看錯,應該是幾百年前鬼醫所編的‘潛龍在淵’劍法?」

她想著也沒什麼好遮掩的,大大方方承認︰「是,不過我卻只學了些皮毛罷了。」

「原來如此。」雲楚點頭笑了笑,又吩咐家僕好生看守,莫在讓歹人有機可趁,又令人去請大夫來給蘇涼包扎傷口,方放心去了。

待大夫來,她也不讓那大夫進門,只是讓那大夫站在院子里,就在院里要了些治劍傷的藥粉,自己在屋內上了藥。

天色全然暗下來,雲清卻已經昏昏沉沉地昏睡過去。她去試探水溫,發覺已是半冷下來,算算時辰也到了,遂親自把雲清從浴桶里扶出來,拿小毯子給他蓋了上身,讓他睡在床上。

雲清至始至終,從未醒來。

她收拾完一切,點上了蠟燭。經歷了方才那一出,雲清沒完全醒轉之前她怎敢離開或是睡去,索性端了小凳坐在床邊,打算守上一夜。卻不想耳邊傳來極輕的腳步聲,她揪緊了心,回過頭去,卻是長邯推門而入。

長邯抱著劍,面色依舊冷極,看著她︰「你答應了要去瞧寧安的,現在去,我替你守著這里。」

她喉嚨一哽,搖了搖頭︰「我不去了,我等阿清醒過來……寧安……他還好吧?」

果真見長邯面上現出冷冷的笑來︰「他好得很……蘇涼,你還有沒有良心?哪怕就只是一點點,你也該去看看他。」

她思慮再三,終是搖頭。

長邯怒目圓睜,直勾勾看著她好一會,才冷哼一聲道︰「算了。」扔下這兩字,他毫不留情地轉身出去,卻沒有離開,而是守在門外,倚著廊柱而站。

定是寧安特意讓他來,幫忙守著這里。

她鼻子一酸,幾乎馬上就想改口說我去,可心中的勇氣終究是被一點點消磨干淨,她嘆了口氣,握緊了雲清的手。

冷不防的,一滴眼淚掉落下來。

寧安,我終還是,選擇了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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