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酒 第四十五章︰初

作者 ︰ 陌歸塵

她笑起來,把他牽到圓桌旁,親自端了湯碗喂他。他的胃口卻不好,不過吃下小半碗便已搖頭拒絕,她好說歹說拿出自己學做飯很辛苦的理由,才讓他又吃下幾湯勺。

他並未有午睡的習慣,只是這段時日被她迫使,才學著略略在床上歪著養神。只是他睡著時必不允她離開他半步,必是緊緊實實牽著她的手,從不肯松開。

她起初不解,時間久了,也便隨他去了。或是賴在他身邊,和他斷斷續續說些零碎話語,直至他睡著,或是一手被他握著,另一手翻開書籍話本,多多少少看些下去。

看著看著,卻總會不自覺地側過頭去,靜靜盯著他發呆。

婚期定在六月初。

前前後後,所有的事宜都交由長邯料理。她不懂婚禮禮儀,想幫忙也幫不上,只好袖手旁觀,勞長邯去忙了。

禮服是交由鎮內最好一家繡店十幾個繡娘負責,她抽空去瞅過兩眼,極為精致,不遜色于京城內千兩白銀所能置辦到的。翰鄲城民風淳樸,繞是多麼費勁的繡活,卻絕不坐地起價,不過賺個活計費,價格倒是公道。

此時不過三月初,他卻要用三個月的時間,妥妥當當給她安排最為盛大的婚禮。她不曾見他如此認真如此一絲不苟,便是極為細微之處,也要追究到完美。

只是,心底里還是有茫然與彷徨。

所謂家仇舊恨,她真的能就此放下嗎。

她夜里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只好就著稀薄的月光在黑夜里靜靜看他安睡的容顏,不知怎麼地突然想到一個詞。

傾國傾城。

當真是傾國傾城的美貌。

只是若臉色不這麼蒼白,還會比現在增色不少。

她不知不覺笑起來,低聲呢喃著道︰「寧安。」手下意識地伸出,撫上他微蹙著的眉目。

他似乎被她吵醒,睫毛微顫,便睜開了眼,眼中倒映出她的臉。他迷迷糊糊笑了笑︰「涼兒……」傾身過來親吻她的額頭︰「睡不著嗎?」

她早已習慣跟他如此親密,坦然接受了他的親吻後,才低聲嗯了一聲,抓住了他的手指。她把他的手指緊緊攢在手里,順著他的臉,吻上了他的脖頸。她有些急切地,用手去解開他衣領上的扣子,卻不如人願怎麼也解不開,她索性用了蠻力,扯開他的衣襟,竟是半月兌下他的衣服。

他任由她動作,卻在她吻上他的喉結時渾身一顫,他低下頭去,用手撫了撫她的臉︰「怎麼了?為什麼……」他想了一下措辭,繼續道︰「害怕?」

她該怎麼說。

說她事到如今,卻不知如何是好,不知她做的決定,是對是錯?

他眨了眨眼,緩緩彎出笑意來,他拍拍她的頭視作安撫︰「對與錯沒有很大的區別,涼兒,你只要順應自己的心,確保你是真的開心就好。」他輕聲一嘆,把她攬在懷里。

她一時錯愕。他仿佛總能一下子看透她,任由她自認為偽裝得多好。她趴在他懷里,揪著他被她弄亂的衣襟問︰「照你怎麼說,如果我想殺人,你是不是會幫我磨好刀?」

「可能會。」他一本正經。

「可能?」

他半閉上眼,含糊不清唔了一聲︰「那要看涼兒想殺什麼人,如果是我,倒也無妨……」他用著輕松玩笑的語氣說了這麼一句,她卻听得心驚,咬了咬唇斥道︰「以後不許開這種玩笑,再說這種話,我……」說到最後她聲音低了,她本想說「我們婚禮取消」,可到最後,連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會和他取消婚禮,談何以此來要挾他?

舍不得。

她咳了咳,裝作清理嗓子,竟是不管不顧,吻上了他的唇。

她內心忐忑得快要瘋掉,整整一個晚上,她卻破天荒地主動了兩次,還好他這次只是稍微怔了怔,便反壓住她掌握了主動權。他掌控著她的呼吸,就在她快要喘不過氣來時,他略略離開她的唇,在唇角緩緩親吻,笑著問她︰「涼兒,你想做什麼?」

嗓音沉沉的,竟帶著些難得的蠱惑。

她眯著眼去瞧他,從不知道他的面容上也能有此刻這種表情,帶著些沉迷眷戀,與情「」欲。

他吻過她很多次,每一次她都能察覺出他身體上的變化,可他總能控制得很好,若非親身無意踫觸到,她以為他少能挑起******。

其實每個男子都是一樣的,他以前,只是不願勉強她,怕她為難罷了。

她抿嘴笑了笑,抬起頭去直視他的眼︰「我沒想做什麼,我只是想讓一切,都塵埃落定。」

她堅信他听得懂。

那一晚的情形,她記不大清,只知道他在最後那一刻,不斷在她耳邊輕念她的名字,涼兒涼兒,每一字每一句,卻都是刻骨的愛戀。她承受著他,他動作溫柔輕緩,她根本不疼,只是卻心疼得濕了眼眶,她不知該如何表示,只好緊緊回抱他,在心底對自己說,要好好愛他,一定要好好愛他。

他從現在開始,是她視若性命的珍寶。

等一切塵埃落定,他把她抱在懷里,她疲累至極,顧不上起身清洗,倚靠著他沉沉睡去。

直至日光普照,她睜開眼來,身旁床上已經空下涼了,他已起身多時,應是去前頭外院出診去了。她懶懶賴在床上,動了動身子,渾身已經舒爽下來,想必他已幫忙清洗過了。

她擁著他蓋過的被子,一時沒忍住,終是笑出聲來。

她估模著時辰差不多快要到晌午,才收拾妥當自己,去廚房給寧安熬上了薏仁紅豆粥,擦干淨手踱至外院,卻不想,在等候看診的病人中,看見了她此刻最不願看見的人。

他淡然坐在紅木長凳上,左側半步之後是執劍的下屬,她看得清那下屬腰間佩戴的牌令上的清月樓三字。

她心中一驚,打簾的動作一滯,光影流動。那人察覺,抬起眼來往這邊看,卻是含笑的禮貌目光,未有絲毫的逾矩,像是故人相見。

他是領牌上的最後一個病人。她迎著那目光,卻不知如何回應,不過淡淡一點頭,步至寧安身旁,還未開口有言,寧安卻側過頭來,對她彎唇一笑︰「醒了嗎,身上可還有不適?」

她腦中突兀想起昨夜的旖「」旎畫面,臉色一紅,趕忙搖了搖頭。他好笑地微微笑了笑,偏過頭去繼續在紙上書寫藥方,遞給看診的病人,又輕聲道了幾聲醫囑,病人千恩萬謝地去了。

他明是早知故人來訪,可……

她端坐在他身旁,看著他望聞問切,接連送走了幾位病人。

她低下頭,听見故人緩步走近的聲音,接著,在案前的椅子坐下。

她听見寧安輕聲咳了咳,緩緩將朱筆放下,笑道︰「身體哪里不適?」一字一句的腔調都未有絲毫異同,仿佛當面前人只是尋常候診的病人。

她手都緊張得出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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