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林桂在西京市委書記任上干了七八年,現在又官至西北省省委副書記,又怎麼听不明白劉飛剛那點小心思?如果劉飛剛是他的直屬手下,單憑劉飛剛這一句話,龍林桂就會直接摘掉劉飛剛的官帽子!對龍林桂來說,他需要的是一個關鍵時刻敢于擔當的干部,而不是那種處處考慮著自己的利益,先把自己責任擇清的官油子。不過呢,氣象局畢竟不屬于他龍林桂的分管範圍,所以龍林桂心中縱使萬分不喜劉飛剛,也不好發作什麼,以免別人說他龍林桂手伸得太長。
「從即刻起,你們氣象局要加強對十五號台風路徑的監控和跟蹤,有什麼新變化,要立刻向省領導匯報!」
敲打了一句劉飛剛,龍林桂就掛斷了電話。他相信以劉飛剛的聰明,不會不理解他這句話的分量。只要省氣象局能夠集中力量加強對十五號台風的監控,那麼即使十五號台風真的像包飛揚所說的那樣深入到西北省來,西北省這邊還是可以搶出來一些時間來布置預防措施的。
「北斗,」龍林桂伸手把李北斗叫道身邊,交代道︰「你立即到趕到南河縣去,包飛揚那邊有什麼困難需要解決的,你出面協調一下。」
若果換做是別的秘書,或許領導交代下來,就馬上去照做了。但是李北斗卻和其他秘書不一樣,他很早就和龍林桂認識了,跟在龍林桂身邊當秘書也有四五年了,可謂是情同父子,有些話別的秘書可能不敢說,但是李北斗卻敢于直言不諱。
「龍書記,」(注︰為了影響上邊的號召,以後老板老大之類的稱呼。老夏就不在書中用了)李北斗說道,「您是不是再考慮一下啊?我覺得等一等看看情況再說比較好。」
在李北斗看來,龍林桂處理這件事情有點操之過急。從穩妥的角度來說。龍林桂首先就不該打電話給氣象局。這樣即使將來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情,龍林桂身上也沒有一丁點責任。畢竟這不是龍林桂分管的領域。可是龍林桂這樣主動打電話到氣象局去。問題就有點復雜了。到時候倘若真的發生了十五號台風深入到西北省,造成了氣象災害,事後追究責任的時候,龍林桂打電話到省氣象局去詢問劉飛剛的舉動肯定會被一些人拿出來說事。你龍林桂既然早早就得到這個消息,為什麼不向省委匯報,好讓省委提前做好準備?可是倘若是龍林桂向省委匯報了,萬一十五號台風根本就沒有波及到西北省。別人又會怎麼看待龍林桂?會不會說他這個省委副書記不成熟不穩重,听風就是雨,把一些街頭巷尾听到的小道消息放到省委常委會這樣嚴肅的場合來討論,完全不具備一個省委副書記的政治水平呢?
現在龍林桂打電話找氣象局的劉飛剛詢問也就罷了。還要把他派到南河縣去幫包飛揚一起協調這件事情,這更是錯上加錯,所以李北斗這個時候再也顧不上身份的差別,出言提醒李北斗。從某種意義上來,李北斗這個提醒。已經超出了秘書的職責。因為對于秘書來說,需要做的只是執行,而不是去追問領導為什麼要這樣做,至于說出言勸阻領導,更是秘書的大忌。錯非是李北斗和龍林桂之間的感情深厚。他是絕對不敢這樣去勸阻龍林桂的。
龍林桂了解李北斗對他的深厚感情,所以他對李北斗的忤逆之舉沒有生氣,只是望了李北斗一眼,說道︰「北斗,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不過呢,你想過沒有,包飛揚和南河縣沒有任何瓜葛,就肯為南河縣做出這麼大的犧牲。我和南河縣淵源這麼深,就不能為南河縣父老鄉親做點什麼嘛?我總不能以後讓包國強見了我,戳著我的脊梁骨說,我連他的佷子的氣度都沒有吧?」
「龍書記……」李北斗還想勸說龍林桂,可是張了張嘴,最後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好了,別擔心了,我知道怎麼做!」龍林桂揮了揮手,對李北斗說道︰「你快去南河縣吧。如果南河縣那邊有什麼不配合的,你直接把我的旗號打出來,就說是我的交代!」
「是!」李北斗面容嚴肅地答應了一聲,急匆匆地去了。
龍林桂望著李北斗遠去的背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點燃一支香煙,狠狠地抽了兩口,手指又在桌面上敲動了一陣,這才毅然下定了決心,伸手拿起桌上的紅色的電話機,撥通一個四位書的號碼,態度恭敬地說道︰「涂書記,您現在有空嗎?我有件事情,想向您匯報一下……」
***********************************************************
雨越來越大,天地間白茫茫地一片,除了嘩啦啦地雨聲,什麼都听不見,整個天地方步都被浸潤在雨幕之中。
包飛揚和李北斗站在山洞之中,透過傾盆大雨望向下方的黑石溝水庫,黑石溝水庫早已經變成一片一望無際的汪洋大海。雖然泄洪閘早在三個小時之前就已經打開,卻依舊不能阻止水位線的快速上漲,渾濁的波濤像一頭凶猛地巨獸一般一波接著一波地向大壩發起沖擊。即使站在距離大壩還有一百多米高處的山洞中,包飛揚和李北斗也能夠感覺到大壩發出的顫動,似乎隨時都可能被凶猛的洪水撕成碎片。
南河縣縣委書記張舉搖和縣長王舜成兩個人一左一右地站在包飛揚和李北斗身邊,俱都面色蒼白。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十五號台風竟然真的能夠深入的西北省境內,給南河縣帶來如此巨量的降雨。這黑石溝水庫眼看是保不住了,萬幸的是,由于包飛揚事先做了安排,黑石溝水庫下游的湖田村村民全都被送到西京市了,湖田村已經變成一座空村落。否則一旦黑石溝水庫潰壩,以湖田村的低窪地勢。恐怕一個村民也來不及逃出來吧?
就在這時,水利局局長王大強披著雨衣帶著黑石溝水庫管理站站長劉曉工急匆匆地從外面趕來,對張舉搖和王舜成匯報道︰「張書記、王縣長。洪水只差半米就要漫過水庫大壩了,水庫怕保不住了。」
張舉搖和王舜成心中俱是一嘆。看來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刻了,黑石溝水庫真的是保不住了啊!
包飛揚看著張舉搖和王舜成這個時候還在猶疑,不由得怒喝一聲︰「還不馬上把大壩上的人都撤回來?再晚了就來不及了!」
李北斗也跟著大吼道︰「撤人!」
張舉搖和王舜成這才不敢再有絲毫猶疑,拿起對講機,對還留在大壩上抗洪搶險的人下達了全員撤退到安全地帶的命令。
大壩上抗洪搶險的人員撤離到安全地帶還沒有五分鐘,就听到轟隆一聲巨響,就看到大壩中間被沖開一條口子。洪水沿著缺口向下沖去。大壩在洪水的沖擊下顫動地越發厲害,也就是一兩分鐘的工夫,又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比方才那聲巨響大了無數倍。只看到大壩仿佛是積木一般在波濤的撞擊下坍塌了下來,數十米高的渾濁水牆如排山倒海洶涌地夾著大壩的碎片在崎嶇的河谷里急速向前推進,巨大的咆哮聲幾里之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雖然包飛揚事先已經得到李北斗的幫助,讓南河縣的民兵在黑石溝水庫下游反復清了三次場,確保水庫下游的河谷里沒人。他此時還是忍不住把負責這個事情的水利局局長王大強拉到身邊。再次詢問起來,直到得到肯定的答復,這才松下一口氣。
黑石溝水庫體量小,存水量有限,在大壩整體崩塌之後。水量宣泄的很快,僅僅是過了三個小時,水庫的存水就基本上宣泄一空。十五號熱帶風暴此時也耗盡了自身最後一絲能量,雨勢漸漸停歇了下來,陰暗的天空甚至露出一抹陽光出來。
從山洞口往下望去,只見三個小時間還是一片汪洋的黑石溝水庫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爛泥塘,間或分布著幾十個深淺不一大小不等的渾濁水塘。無數大大小小的魚蝦來不及順著洪水逃走,被擱淺在泥灘上,徒勞地蹦跳著。一些膽大的水庫管理站的家屬已經迫不及待地沖下去捕捉這些災難留下的戰利品。
包飛揚無心觀看這些,只是急匆匆地和李北斗沿著山路趕到幾公里外的湖田村。湖田村這時候洪水也已經退卻,村里絕大部分建築物全部被洪水沖走,唯一保留下來的建築物就是湖田村小學那棟兩層高的磚混教學樓。因為這是在龍林桂親自關照下修建起來的建築,所以南河縣建築公司在建造的特別用心,建築質量遠遠超過同類建築,從而成為這次黑石溝水庫大洪水中唯一留存下來的建築。
除了房屋之外,村里所有的樹也都被沖走,即使是村祠堂邊那棵經歷數百年春秋的大槐樹,這次也沒有逃月兌厄運,被洪水連根拔起,不知道被沖到什麼地方去了。
李北斗跟著龍林桂到湖田村來過兩次,對湖田村還是很熟悉的。可是看著眼前的這副慘景,哪里還有半分他熟悉的湖田村景象?他實在不敢想象,假如不是包飛揚的堅持,把湖田村村民以旅游的方式轉移到西京市去,湖田村數百口村民在這次黑石溝水庫潰壩造成的吹枯拉朽大洪水中究竟還能有幾人幸存?
沉默了半天,李北斗轉過身來向著包飛揚伸出了兩只大手,真誠地說道︰「謝謝,謝謝您!」
南河縣縣委書記張舉搖和縣長王舜成和身後南河縣的這些領導干部,俱都沖包飛揚伸出了雙手,用發自肺腑地聲音說道︰「包組長,謝謝您!」
這部分情節也不宜多寫,點到為止。謝謝大家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