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時站在一面寬大的台階上,在他身後還有一條斜斜向上的石階,若有人細數的話,就會發現這石階剛好的九十九階,符合道家的九九之數,可稱為尊。石階的末端是一座宏偉大氣的殿堂,琉璃瓦泛著的青光,四方屋頂勾心斗角,飛檐似流星欲墜不墜,各雕刻著一只嬰兒大小的雄鷹,似欲振翅高飛。
這個殿堂就是天機門的重中之重,藏有無數機關制圖的天宇閣,三個用狂草手法雕刻的金字掛在殿宇的正中央,大氣蓬勃。
紫逍尹,這個天機門修為僅次于掌門天機子的大人物就這麼靜靜的站在天宇閣前,他緩緩的閉上了眼楮,在雙眼合攏的剎那,原本飛揚的衣袍瞬間就如突然靜止的水流崩的筆直,就連衣角都像利劍一樣緊貼在他的身側。他不需要睜開眼楮,四周的景物就全部清晰的映入了腦海,不管是圍繞天宇閣的四座山峰上飛流而下的瀑布,還是山林中雀鳥的鳴叫,亦或是此時落在他肩頭的一只蝴蝶,他都能清晰的感覺到。
無數條靈氣凝成肉眼可見的絲帶朝他匯聚,被他吸收煉化,這是世人蒙昧以求的無望無想,天人合一的境界!他竟是在瞬間就進入了這一世人終其一生都難以模到門檻的無上巔峰!
蝴蝶撲騰著翅膀飛離了紫逍尹的肩膀,萬千條靈氣都告消散,衣擺又隨風鼓舞起來,他睜開了雙眼,沒有世人所畏懼的精芒,有的只是一份長者的孺智。就在此時,他的面前已經多了一個身著紫色道袍的男子,十分謙卑的俯身跪首,恭敬的參身拜服,「恭賀師伯修為大乘,進入無上境界。」
紫逍尹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看不出喜樂,目視前方,淡淡道︰「掌門師兄早我五十年悟通此境,萬劍宗玉虛子早我七十年,其開山祖師雲仁逸更早我五百年進入了天人合一的境界,我與他之間在修道一途上何止相差了十萬八千里?今日這小小成就又有什麼好高興的呢?」右手食指輕輕一點,一條氣浪就從指尖噴出,將紫袍男子托了起來,「以後見我就不用行此大禮了。昨日你是在現場的,對于測基石出現那種異樣,對此你是怎麼看的?」
「就算是天資卓絕之輩撐破了天也最多就是紫高階,七色光暈暗合天道,與道家講究的修身練氣是渾然如一的,只要是人,按理說他的資質就跳月兌不出測基石的七重大階,二十一重小階。」紫衣男子沒有正面回答,反而以循序漸進的說法慢慢敘說著。
「出現這種狀況,我曾懷疑那個楚風的少年並非是人類。五界的封印雖然暫時還沒有完全的損壞,但不代表所有的妖魔都進入不了人間,極少數強大的存在還是能有辦法突破破碎的封印混入人界的。就因為這份懷疑,事後我和長眉師叔曾借故探過他的根骨,完全沒有感受到任何異樣,而且單從其根骨來看,生的是一副天生的道骨,絕對稱得上是上佳的。」
話雖然沒有說白了,但紫逍尹已經完全听懂了,接著紫衣男子的話頭說道︰「你的意思事不管白光代表著什麼都已經不重要了,我們太過注重測基石出現的這種異變反而是在浪費時間。與其關注這些,還不如關注一下那個少年,看看在同樣的培養之下,他和其他人比較起來,會有什麼與眾不同。」
「慈狂正是這個意思。」
紫逍尹迎著紫衣男子的目光對視,囑咐道︰「慈狂,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雲霞峰從明日開始新弟子的教導就交給你和雪娥兩個人全權負責。听說凌羅那丫頭也在雲霞峰,應該很開心見到你們倆的。說起來她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啊。」紫逍尹抬頭望著天空像是在回憶遙遠的往事,尤其是提到凌羅時更透出一份難掩的傷感,不過這份傷感之色也只是在他臉上一閃即逝,隨即又恢復了他似乎對于什麼事情都表現出漠不關心的淡然模樣。
「好了,你去吧。記得多加關注那個叫楚風的少年,暫且不要過分的栽培,且看看他的品性。一個人的資質固然重要,但品性更為重要,沒有好的品性,修道就和修魔沒有什麼區別,我不想有損天機門聲譽的事情發生。」
「弟子明白!」
說完這句話後慈狂沒有任何猶豫的像一只夜梟縱身躍入了雲海,下方傳來一聲尖嘯,一只機關甲獸巨翼撲騰,風馳電掣般沖來,不偏不倚將他接住,很快的消失在白茫茫的霧氣中。
……
在絕大多數人包括天機門中聲威幾乎能和掌門天機子並列的紫逍尹的目光都被龍庭山上的測基石的異象而吸引的時候,有一個人卻是靜靜的坐在一間堆滿了各種金石和木甲的巨大房間中,目光凝聚如一的端詳著眼前兩只色彩斑斕的似雕似鳳的異獸。
看樣貌此人的年齡不過雙十出頭的樣子,他的道袍不似天機門弟子一樣前繡風雷後繡八卦的樣子,簡單雪白的大褂披在身上,衣擺平整的貼地展開,似如霜雪。他整個人就這般坐著,卻從身上透出一股清靈仙韻之氣,就連那給人以強大視覺沖擊的兩只異獸也似臣服一般的趴伏在地上,偶爾發出有些驚顫的鳴叫。
這間房間乃是座落在一處如雲高山之上,在這座雄奇的山峰各處,大大小小建造著許許多多富麗堂皇的殿宇,這間房子論外觀不是最精致的,論佔地不是最廣的,和周圍的一些殿宇比起來有些微不足道,然而似乎就是因為有他在這里,這件平凡的屋舍卻成了整個殿宇群的中心,透出一股無上無可侵犯的威嚴。
白衣男子就在此靜坐了數十個時辰,因為他來時交代不能有人打擾,所以在這青山之間,莫說人跡,就連鶴鳥也似乎驚于他的氣勢,遠遠的就飛往別處,不敢靠近。
看了那兩只異獸半響,白衣男子啟齒呼出了一聲悠遠的嘆息,手掌一翻之間,掌心光華流動,忽然多處了一直精致小巧的似如模型的奇形木甲。那木甲似龍飛龍,似雕非雕,在那流露的光華包裹下,振翅飛落在他旁邊。
他左手平伸與身前,掌心向上,右手並指向前一探,一道流光即刻從他的指尖迸射而出,幾成透明的炫光當空現出一條筆直的軌跡射入面前兩只似雕似鳳的異獸身上。
兩只異獸的寶藍色的眼珠中顯出極度的驚恐,嘶聲鳴叫,想要振翅飛起,那光華卻倏然由一化二,由二變三,分為無數股細小的鐵索形狀,將它們牢牢的困住,任由巨爪撲騰,卻是掙月兌不開。
一絲淡淡的黃光從那兩只異獸的身上剝離開來,當空呈現出那兩只異獸的形狀,隨著這絲黃光越來越多的從它們巨大的身體上吸出,那兩只異獸的掙扎的動作也越來越緩慢,似垂死的老人漸漸失去了生機,終于彈跳了幾下再也不動彈了。
與此同時,那透明氣勁形成的鎖鏈驟然散開,以極其強大的吸力拖拽著那兩團黃光將其拉扯著朝白衣男子的指尖移動。似乎是到了最關鍵的時候,白衣男子眉目緊鎖,一直淡然從容的神態也漸漸化為凝重,額頭上漸漸有了些許濕潤。
他竟是在以強法吸拽著這兩只異獸的元神!
兩只異獸的元神似乎也意識到了恐怖的結果,奮力的掙扎著,卻依舊被那炫光包裹著漸漸吸入了白衣男子的指尖。他低喝一聲,右臂一振,在此發力,那兩團巨大的元神快速的收攏,最後匯聚成了米粒一般大笑的一點精芒,隨著他的手勢被他推送如那只精致的木甲之中。
黃光一沒而入,那只木甲卻似被賦予了全新的生命,注入了生機一般發出一聲高亢的龍吟,伸展了一下羽翼,在一片如水紋般的光幕籠罩之下,飛入了白衣男子的袖袍之中。
知道此時,白衣男子才如釋重負般的呼出了一口濁氣,插了一把頭上的汗水,洋溢起一絲無法言語的喜悅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