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頭與光罩接觸的一刻,站在船頭的人影接連消失,就連樓船也憑空失去了一半的蹤影。每前進一分,船身就消失一分,等到整條樓船都與光罩接觸的那一刻,船身也憑空消失的無影無蹤,再難尋找到一絲痕跡,唯有海浪聲聲,澎湃依舊。
漩渦漸止,海面上出現的光罩以及內部的一切都相繼消失,東海之上空空蕩蕩,只留下幾只海鳥鳴叫歡騰,偶爾臨空俯沖,叼起一尾尾鯪白色的海魚。
「每次穿過這天音大梵結界都像進入了另一個時空一樣,這種感覺真是太美妙了,不知道兩位師妹是否也有和我一樣的感覺呢?」紅裙女子巧笑嫣然,望向被繩索捆縛的結結實實的霜兒和綠萼,嘴角似笑非笑。
萱萱哼了一聲,不欲理會,綠萼更是直接將頭轉向一側,連看也不想看她,似乎看到她現在的嘴臉就會髒了自己的眼楮。
紅裙女子對她們的不敬的態度殊不在意,自顧自道︰「好好回想一下剛才那種奇妙的感覺吧。今日之後,你們恐怕再也沒有機會體會到了。眼前的景物能多看一分是一分,這勢必將成為你們在世之時能看到的最後一副畫面,雖然這幅畫面在我看來是那樣的令人煩厭。」
眼前青山綠水,鳥語花香,十足是一副人間仙境的模樣,然而在紅裙女子的口中卻似乎顯得如荒原野地一樣不堪入目,當真是讓人不解。听著她公然詆毀生活了十余年的師門所在,在其身後的女弟子吶吶不言,面色略顯尷尬,唯有霜兒和綠萼早已怒不可遏,霜兒當下斥責道︰「再怎麼說,這也是你的師門,你就沒有一點敬畏之心麼?你當真是鐵石心腸,好比冷血的毒蛇,呆會我自要稟告師傅。」
紅裙女子無所謂道︰「隨便你怎麼說,眼下師傅會相信你的話麼?只怕徒然增加師傅對你的反感,增加她心頭的怒氣罷了。忘了告訴你,等到有一日我坐上了宮中寶座,這清冷仙島必定將是一副翻天覆地的變化,只可惜那時候的樣子你怕是看不到了。」
眾人心頭一緊,想不到她竟然公然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言語來。綠萼轉身喝道︰「你們都听到了麼?這就是你們平日里尊稱的大師姐麼?她的所言所行難道還配作為清冷宮的弟子?你們是豬油蒙了心,難道還要跟這這妖女一條道走到黑?現在回頭還來得及,不要將大好前程枉送在此人手上!」
紅裙女子徐徐轉頭,目光從眾人臉上一一掃過,「人各有志,我也不勉強各位,不過你們可想清楚了,若是你們站錯了隊伍可就沒有回頭的余地了,跟著我的話說不定日後能夠閱盡藏經閣中的神功典籍,肆意挑選劍閣中的神兵利器,是去是從你們自己掂量掂量吧。」
她這一番話說的不緊不慢,平平淡淡的聲音就像朋友之間茶余飯後的尋常聊天,然而字里行間無不透入出自己的立場,威逼利誘在她這里被用到了極致。被她眼神掃過,眾人心頭發毛,背脊更是涼颼颼的盡是冷汗,再看到霜兒和綠萼現在的下場,想到她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將心比心,早已寒毛盡乍,恍如驚弓之鳥,當先有人表明心志,恭聲道︰「我願為大師姐馬首是瞻,絕不生有二心。」有了第一個人表態,就有了第二個,第三個……還有些左右不定的人見到大多數人都已經俯首稱臣,也紛紛拜倒發誓願意誓死追隨。
「你們……你們難道忘了師傅的教導,將她老人家的恩情就拋到九霄雲外了麼?」綠萼身軀顫抖,連聲音也因為極度的怒火變得斷斷續續,不成音調。
被她這麼一通訓斥,眾人不禁臉紅的低下了頭,吶吶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紅裙女子趾高氣昂,指著綠萼笑道︰「這就是強者為尊的道理!師傅?哈哈哈哈……」紅裙女子肆無忌憚的狂笑著,「師傅她久居深宮,又怎知人心似水,捉模不定的道理,要不然的話她也不會因為區區一個男子而變得寡言少語,自甘墮落成一個獨居一隅的可憐女子。」
綠萼喝道︰「休要在此胡言亂語,師傅那是出塵淡薄,可不是你口中詆毀的那般!」
「你又知道什麼?!」也不知綠萼觸到了紅裙女子什麼禁忌,激的她忽然暴怒,一掌將綠萼打翻在地。霜兒一聲驚呼,忙俯身蹲在綠萼身旁,一雙妙目死死的盯著紅裙女子。
對于霜兒不加掩飾滿含敵意的目光,紅裙女子毫不避諱的和她對視,「你們兩人一個對那老太婆惟命是從,一個又常年在外,又知道些什麼?既然你們都要死了,我便索性將我看到的一切告訴你們。」
「那時我才十五歲,比你現在還小了一點,對于修道上的問題多有不解,加上那時清冷宮弟子不多,我深受那老太婆喜愛,于是時常出入那老太婆的寢室,詢問一些關于在修道上遇到的難題。」
「那一日正值深秋,我在修煉上遇到了瓶頸,便和往常一樣到她寢室找她相詢,屋中卻空無一人,正當我要離開之時,卻听到隱隱有女子的哭泣,夾雜著斷斷續續的淒楚言語。我心中疑惑,老太婆素來視她的寢室猶如藏經閣一樣列為禁地,尋常不讓人隨意踏入,我心想莫非有什麼人偷偷混入了這里?當下循著聲音仔細搜尋,半響才發覺那聲音竟似來自牆角擺放的一直鐵木箱子之中。」
「我打開箱子,里面竟是一條黑洞洞的石階通道,里面別有洞天,竟是一個密室,當下我小心翼翼的沿著石階緩緩步入,眼前的所見卻讓我大吃一驚。」
說到這里,紅裙女子停了下來,望著兩人道︰「你們猜那哭泣的人是誰?嘿嘿,怕是你們現在也應該能知曉答案了,不錯,正是那老太婆在獨自哭泣。她對著一張男子畫像,哭的傷心欲絕。你們應該想不到吧,你們心中敬畏的,一直以冰霜示人的師傅竟然也不過是一個為情所困的弱女子!」
「住口!你簡直胡說八道!師傅她老人家究竟哪里對不起你?你竟要如此的詆毀她?」霜兒听到她將自己敬若神明的師傅一口一個老太婆稱呼早已怒上心頭,忍不住破口大罵。
「我要說!我為什麼不說?我今天就要將那老太婆的真是面目公之于眾!」紅裙女子的神情癲狂,猙獰狂笑,「你們怎麼也想不到吧?立下清冷宮眾多嚴厲的規定的所謂師傅竟然才是真正的破壞門規的第一人!我當日也嚇了一跳,不小心發出了聲響,被她發現,她竟不顧師徒之情,想要殺我滅口!若不是我發下毒誓不將當日所見透露半字,我又豈能活到今天!你們瞧瞧這是什麼?」猛然掀開衣袖,**的手臂上傷痕磊磊,看那形狀明顯是劍氣所致,有些地方更是紅紫相間,黑斑點點,眾人一驚,從那傷口的形狀和顏色明顯是出自她們師傅的獨門絕技——千指氣破!
紅裙女子將衣袖放下,恨聲道︰「我苟活到今日,你當我為的是什麼?就是要找那人面獸心的老太婆報仇!總有一天,我要親手將她刺死在我劍下!」
听著她森冷的話語,望著她扭曲的面容,眾人心下震驚,懼意橫生,想不到這平素舉止文雅的大師姐心底竟是如此的陰暗,和對她們恩同再造的師傅竟然積存著這麼深刻的仇怨。霜兒心底雖然有些同情她,但她今日的所作所為實在讓人不齒,哪怕有一絲可能,霜兒也不想她在這條岔路上越走越偏,越行越遠,她試圖做著最後的勸說,「就算如此,你也不該對師傅如此仇視,你難道不想想,若不是師傅收留我們,我們這些乞兒早已餓死街頭,又怎能活到今日。莫說師傅對我們關懷備至,就算她真的要殺我們,我們也不過是還她昔日恩情罷了!」
「你給我閉嘴!你這個小丫頭又懂什麼?難道還需要你來教訓我麼?」紅裙女子猛然揮掌隔空打在霜兒胸口,將她擊出數丈,鮮血狂噴。「老太婆雖然駐顏有術,但據我所知也有百歲高齡。她墨守成規,做事拖泥帶水,清冷宮在她手上永遠只能安居東海,做一方遺民,只有在我手上才能發揚光大,讓其成為和當今天下萬劍宗等泰山北斗分庭抗禮的名門大派!這是一個弱肉強食,強者為尊的世界,只有絕對的力量才能克服之後漫長的修道之路上遇到的種種風險!像她那樣只會背地里弄些小陰謀,至多不過削弱當今門派一些微薄的力量,永遠成不了大氣候。只有向我這種有大刀闊斧的氣勢之人,才能真正成為無上的王者,扛起修道界的至尊大旗!」
霜兒胸口撕裂般的疼痛,也不知道那一掌下去有沒有傷斷肋骨,她暗自搖了搖頭,對眼前這個大師姐已經無話可說,任何的道理此時听在她的耳中也不過是白雲蒼狗般無力。她——已經迷失了道心,魔心深種,不可能再有任何辦法挽回了。
此時樓船已經靠岸,岸邊已經有許多清冷宮的女弟子圍攏趕來。紅裙女子當下換了一副神情,和顏悅色的和眾多女弟子打著招呼,嘴角翕動,卻用只有她身後的人才能听到的聲音道︰「此時此刻開始,你們就是我的心月復,往後你們該怎麼做應該不用我多說了吧?」眾女子頷首低眉,不敢多話。紅裙女子又吩咐眾人將霜兒兩人押解下船,自己則站在船頭,朗聲道︰「我不辱師命,幾經波折,終于將叛徒霜兒押解歸來,回來的途中,綠萼有意放霜兒月兌逃,實是犯了同罪!此事事關重大,容不得我做任何猶豫,我只得大義滅親,拋卻同門之情,將其一並拿下!此事三言兩語說不清楚,現在還請眾位師妹隨我一起將這兩個叛徒押送至師傅面前,听她發落!到時我自會將事情原由詳細敘說,還請眾位師妹從旁明察秋毫!」臨空飛掠,翩然落在岸邊,不顧眾人異樣的目光,當先走在最前,引領著眾人浩浩蕩蕩的奔赴山巔之上的清冷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