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死亡沼澤
這片天空似乎永遠是那麼晦暗,身後還能看到黃昏時漫天的晚霞,然而眼前的頭頂卻氤氳著灰黑色的霧氣,太陽的余輝根本不足以透入這片到處都充滿著灰敗頹廢之色的大地。
這是一片被世人遺棄的土地。
令狐燁此刻只身行走在這到處都充滿著淤泥爛藻的大地上,他身上的傷勢經過了聶狂等妖族聯手施展的九曲妖蓮陣之後已經盡數恢復,不僅如此,他感覺現在身上還透出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息,對這種氣息令狐燁並不陌生,這是屬于妖族才有的妖氣,伴隨這股妖氣同時存在他體內的還有一股異常強大的真元,這些都要歸功于聶狂,他不僅幫令狐燁修復了傷勢,更將大部分的真元都憑借九曲妖蓮陣的力量做嫁衣般的移轉到了令狐燁的身上。
令狐燁也是事後才知道九曲妖蓮陣是妖族幾乎可以媲美佛界普度之光的強**術,不僅有讓人起死回生的逆轉陰陽的力量,更是妖族用以代代傳承的不傳之秘。當然,越這種逆天般的術法,施術者需要承擔的反噬之力也就越大。令狐燁一身難以復原的隱傷雖說全部恢復了,但聶狂卻是付出了生命般的代價。
聶狂原本就因為接連受了怡月的數次重擊而身受重傷,在他決定施展九曲妖蓮陣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的結局。令狐燁離開南蠻妖山的時候,聶狂已經身軀佝僂,衰落的就像一個空有骨架的垂暮老人,他留在世間的時間已然不多了。或許他在體內殘存下的那點真元,就是想留著最後一口氣見證壓在南蠻妖山之上的陰雲消散。
他以自己的性命和修為作為籌碼,全部壓在了令狐燁的身上!
令狐燁身處在這片生人莫入的地帶,才真正體會到了這個地方為什麼在世人眼中是那般的恐怖。這里沒有一絲風聲,有的只是此起彼伏的低纏嘶吼,其間不知蟄伏了多少妖獸,就連腳下的地面也是或淺或深,他甚至有那麼一刻懷疑這里就是妖界。若不是有聶狂給的沼澤地圖,有幾次他差點陷入毒水泥潭,成為周圍那些累累白骨中的一員。
死亡沼澤獨特的氣候孕育出了一些奇怪的植物,在那些枯枝敗葉之間偶爾生長著巨大的花朵,花瓣鮮艷如血,比任何花朵顏色都要妖冶,然而其散發的氣味卻是如腐爛的動物一樣帶著尸臭。就在一炷香之前,令狐燁親眼見到一條足有碗口粗細的斑斕大蟒不小心靠近了那種花朵,瞬息之間就全身腐爛而死,而帶著墨綠色的腐汁濃液很快的被其根睫吸收,那花朵竟似片刻之間就增大了一圈,顏色更加的鮮艷。
令狐燁自問自從服了聖雪丹後就近乎百毒不侵,但對于這種毒性如此猛烈又詭異的植物,他也是敬而遠之,遠遠的看見就避退開其散發的毒瘴籠罩的區域,小心謹慎的朝著地圖圈畫的怡月尸骨所在的地方前行。
怡月的戾氣十分的重,她不是尋常的冤魂厲鬼,可以說死亡沼澤的恐怖名聲和她的存在是有直接關系的。令狐燁也沒有絕對的信心能夠勸說怡月放下仇恨,離開這人世重新經歷不同的人生。然而他卻沒有一絲的不安,他就似踏青郊野的文人墨客一樣展望著這個迥然兩異的世界。對于他來說,怡月的事情不過是他此次行程上一個比較大的意外,這不足以讓他放棄這次的旅程,他本就是為了進這死亡沼澤找取為凌羅的北海冰蠶的制造材料而來,況且他天生的性格也注定了他不會改變主意。
「不試著去嘗試,又怎知道事情不可違?」令狐燁輕聲低吟,似是自言自語,按照地圖上標注顯示,此地距離怡月當日自fen之地已經極為接近了。
就在這是,令狐燁發現地上留下了一條血痕。
他直視前方,停下了腳步。
疏忽而起的風停了下來,然而周圍的毒霧卻越加的洶涌翻滾起來。
一聲尖銳至極的笑聲忽然打破了死亡沼澤的寧靜,在死亡沼澤上空回蕩不覺。
令狐燁知道怡月已經發現了自己。他將雙手垂在了身側,望著左側最為平靜的毒霧淡淡到︰「既然來了,就別藏著了,有些事情躲是躲不過的。」
前半句是已然點明了怡月的藏身之處,後半句語氣卻有些悵然,似說與她听,也像是說給自己听的一般。
碧綠色的霧氣從中現出一個巨大的空洞,一條白色巨尾似匹練倒掛掃來,令狐燁腳步輕點,朝一旁飄然移過,伴隨著巨大的爆響,泥漿飛濺,原先站立之處在這巨尾抽打之力下現出了一個深坑。
怡月厲色未減,但既便如此,令狐燁也不得不承認她生氣的樣子也帶著攝魂奪魄般的美麗,任何男人都難以抗拒她骨子里散發的魅惑,也包括他自己。感覺自己的心神在她的雙瞳中有漸漸深陷的情況,令狐燁忙在心底默念靜心咒,將這份綺念從心頭逼除。
怡月的目光不斷的在令狐燁的身上游移,忽然咯咯笑道︰「你竟然敢一個人到這里來,難道你認為就憑著你那面寶鏡就能將我完全消滅麼?」
令狐燁搖了搖頭,「我來這里並不是為了要和你爭斗,我從怡雪的口中得知了你的一切,從內心深處來說,我若是和你有相同的經歷,或許也會做出些瘋狂的事情來,但正所謂父母之恩大如天,即便有再大的委屈,你也不該對你的親生父親趕盡殺絕。退一萬步來說,所謂冤有頭債有主,你要報仇也不該遷怒旁人,而且你盡然狠絕到連你的妹妹都要殺的地步,你比誰都清楚,她在整件事情中根本沒有參與任何的紛爭,她是無辜的,你這般絕情在我看來卻是做的太過了。」
「你知道什麼!?你知道我經歷了多大的痛苦?所有知曉這件事情的人都該死!我就是要讓他們恐懼!讓他們絕望!讓他們經歷我所經歷的一切!若不如此,如何能解我心頭之恨!?」怡月厲聲怒喝,似乎一瞬間又回到了百年前那個和情人陰陽相隔的夜晚,想起了他的頭顱和殘破的身軀被懸掛在南蠻妖山最高的山峰上,想起了許多人對自己的嘲諷和辱罵,六條巨尾紛亂狂舞,將毒瘴全部撕裂,狐爪裂空,狂飆直沖而下。
令狐燁聚氣雙臂,將那兩只狐爪架住,兩人身周卷起一股氣浪似漣漪朝外沖擊,六條白影也于此時朝他卷來。
令狐燁雙掌一振,強行將怡月震退數步,身形急退。白色的狐尾似天柱傾倒,每次落地都帶起劇烈的轟鳴和狂猛的氣浪,令狐燁憑借御風之術的奧妙,小幅度的身形不斷變幻,一時間倒也有驚無險。
兩人一進一退,已經邁出五十余丈的距離,令狐燁每次往旁邊躲閃的時候,狐尾總是如期而至,逼得他漸漸只能按照一定的路線後退,漸漸的他也發覺到了有些不對勁,怡月雖看似殺氣十足,攻勢也十分的迅猛,不過卻都像是掐算好了一般,只是逼迫令狐燁躲避,並未使出和聶狂對戰時候的殺招。
當是時,怡月忽然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森然道︰「你上當了!」
令狐燁心頭一冷,暗道不好,腳步交叉點地,就欲朝左側竄去,雪色巨尾卻又狂飆而至,只得又朝後退了一步。
這一步落下,落地之處就傳來異樣的感覺,不再是堅硬的地面,卻是一片濕滑的軟泥之地。
怡月的真正用意是想將他逼到毒水蔓延的沼澤之地,讓令狐燁深陷其中,自取滅亡。
令狐燁身體的重心于此時還沒有落在後腳之上,他前腳一頓,就欲從那沼澤爛泥中跳出來,孰料後腳腳跟卻似被什麼纏住一樣,一時拖拽不得,轉眼看去,那泥潭之中忽然不知從什麼時候竄起了無數條綠色的根睫,正以飛快的速度順著腳踝朝上蔓延。
這一切都是怡月靜心布置的結果,就在令狐燁這一愣神的功夫,她果斷的催動了身體中所有的力量,六條狐尾像巨輪一樣繃的筆直,每條尾巴的尖端就像一柄利劍散發著藍幽幽的寒芒,稍作停留之後,六尾忽然似伸長的繩索,朝令狐燁當胸刺來。
這一擊若是擊中了,就算是金鐵之軀也要被轟的粉碎。令狐燁心頭大駭,在這生死存亡之際,他的念力積聚的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腦海中諸多神功秘法在盤旋思慮,終于浮現出一篇精短的篇幅,雙手猶如福至心靈一般的朝前一揮。
那原本纏繞著他腳踝的奇怪根睫隨著他的掌勢驟然松開,急劇擴大膨脹,瞬間變作成人手臂粗細,以奇快無比的速度絞扭成一條螺旋木藤迎向了那六條巨尾。
「咯拉拉……」
猶如炒豆子一樣的爆裂聲連綿不絕,藤睫快速的碎裂開來,但也因此將那威勢無兩的狐尾阻上了片刻。
高手相爭,片刻之機就能從生到死從死到生,尤其是對怡月和令狐燁這種對時機把握都十分精準的高手來說,這在旁人眼中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短暫時間,已經足夠讓他們做很多事情。
在怡月露出那一絲驚疑之色的時候,令狐燁已經聚氣腳底太沖穴,朝一側沖了出去,六條尾巴擦著他的腰肋飛過,將他的衣衫撕裂,帶下了幾點鮮血射入了泥潭之中。狂猛的力量將整個佔地極廣的泥潭都掀翻了起來,待到余音過後,只留下一個深達數十丈的巨坑,泥土之間尚且冒著被真氣焦灼帶起的絲絲白氣。
「五靈真氣中的木靈術!你怎麼會這種上古失傳的法決?你究竟是神還是魔?」怡月似乎見到了難以相信的事情,瞧她驚恐的模樣,倒像是那巨型的深坑是令狐燁弄出來的一樣。
令狐燁沒有回答怡月的問話,他從怡月此刻略帶喘息的樣子推測方才一擊一定消耗了她體內大量的真元,身後的巨坑讓他心有戚戚,若是讓她恢復真元再來這麼一下,自己還能不能擋得住就兩說了。
怡月現在是被他露出的一手木靈術嚇到了,可只有他才知道,他不過接觸了修煉五靈真氣的一些皮毛,雖然對其中的木靈真氣已經有所參透,這也不是他第一次使用木靈真氣,只是畢竟還有些生疏,正要讓他再重復一遍,他也不一定能做得出來。怡月現在不過是因為那一點點從心底冒出的驚訝讓她似失了魂魄一樣,若給她時間讓她反應過來,那後果就難以預料了。令狐燁哪敢給她回神的機會,要想勸動像她這種思想陷入死角的人,只有先將她擒住,再慢慢設法開導。當即,令狐燁就以右掌為刀,連續劈出七條光刃,手掌聚氣為帶,朝怡月腰身裹去。
「我不會讓你抓住的!」怡月陡然回過神來,嬌斥聲中,周身氣流狂涌,雙手中沖起青藍兩色炫光,與令狐燁所揮的掌刀猛烈撞擊,護體氣罩更將裹卷而來的氣帶震散開來。
「有膽你就跟過來,不過只怕你已經沒命來見我了!」
怡月消耗的巨量的真氣不假,在加上她斷了的一尾,力量已經削落了不少,不過她畢竟是強大的七尾妖狐,絕境中爆發的力量依舊強橫,在當下令狐燁的雙重攻勢之後,她的身上就冒出了一條黑煙,或沖入毒瘴或射入地下,黑煙隱沒之際,從天空和泥土里突然出現了七條身影將令狐燁包圍住,她則丟下一句狠話,退避進入了濃郁霧氣的中心。
令狐燁知道她這一切不過是權宜之計,為的就是隱藏在暗處等到午夜月食之後讓她的功力都提升到極致,到時候再返回親手結束自己。現在若是將她放跑了,等她恢復了功力之後就難對付了,他想要追卻又不能追,因為那七條身影身上無一不透示出強橫的力量,一場大戰又在所難免
令狐燁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怡月消失在他的眼皮底下,他此刻所有的心神已經從她的身上轉移到了眼前的七人身上,若不能將這些人打敗,他恐怕沒有任何機會阻止怡月恢復巔峰的力量。兩屢氣芒從他十指間沖射而起,就像兩條藍色的火焰刺鳴怒嘯,他衣袍獵獵,沒有任何停留的迎上了擋在他面前猶如七堵牆一樣的七條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