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葉見那女人幽靈一般消失在夜色中,忙回了船艙。見主子捂著胸前的削刃浸在鮮血中,立刻就要去追那女人。慕容琰低垂眉目無力的沖柳葉揮揮手︰「不要追她,是我自己做的。」
柳葉滿臉疑惑。
慕容琰暗暗皺了皺眉,又說道︰「你去跟著她保護她周全,另外,給我查她身世。」
聶風翎渾身不知哪來的力氣,瘋了一樣在泥濘的道路上奔跑。繡花軟靴頃刻間便污漬斑斑面目全非。那一陣爽快的春雨早停了,孤寂的夜空里只有零零星星的幾聲蟲鳴蛙叫。
慕容奉天,你對我做的,我要加倍償還你!此生此世,我若不見你不得好死,我聶風翎枉為聶家子孫!
她逼著自己安靜下來,好好想想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
如今自己已被慕容琰這個**玷污,慕容?就算是喜歡她,又怎麼肯要一個殘壁之軀?而慕容琰,他是奉天的親弟弟,若是跟了他倒也不是沒有機會。可那樣的機會不直接,不夠分量。最重要是她覺得他惡心,她不想和那樣的渣滓再有什麼瓜葛。
如果慕容?不再回頭,那她就一點機會也沒有了!不!我相信他會回來的,他會回來!
他是老天爺給我鋪下的復仇路,怎麼可能到此為止!就算他不回來,我也會不顧一切靠近慕容奉天!
直到東方灑下一道晶瑩的白,她才回到了客棧。褪去濕漉漉的羅衫倒了下去,潔淨的被面悄無聲息的蒙住了她的整個身軀,連一絲發梢也沒有遺漏。
再醒來卻見了窗際映出縷縷亮白的光線,照耀在榻沿。
聶風翎听到自己肚腸中有很多饞蟲再叫喚。身體的溫度恢復正常了,某一處卻隱隱傳來微微刺痛。聶風翎暗罵了一聲,支起身著衫起**。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便立刻有大把的陽光射過來。日懸東南。
小二從樓下匆匆上來,行到自己眼前做了個揖笑道︰「小姐您可醒了啊!昨日見您全身濕透回來又睡了這一日一宿,想是染了風寒了吧?這不我看您打開了門即刻就上來看看您可需要些什麼?熱水馬上送到!」
聶風翎听小二這麼說才知道這已是第二日了。
想想肚里確實鬧的慌了便吩咐小二拿些吃食上來。飯罷稍稍坐了片刻,又輕紗遮面出了客棧,來到一處大而幽靜的莊園。這正是爹生前建的老人苑,是收留無子女依靠的孤獨老人的。她不知道如今這里變得如何了,有沒有因為爹爹的仙去斷了老人們的生活。
聶風翎于竹門前站著,眼前的莊園內仍舊綠草悠悠野花遍地,龐大的幾顆槐樹對稱分布著,院里的數十顆桃樹的粉花微微開始凋零,到了夏季便會結出碩碩的甜蜜果實來。葡萄架下女敕綠的藤蔓中竟吊著一只花皮的小貓,烏溜溜的眼珠朝著聶風翎一轉一轉,接著‘喵’地叫喚一聲,又調皮的蕩了幾下秋千,‘哧’地溜走了。
她看出了這里的勃勃生機。心下絲絲安慰涌上。開始緩緩朝里走著。漸漸的有些熱鬧的氣氛傳入她耳中,有蒼老的交談聲紛紛不絕,摻些舒心的笑。
一個悅耳的清脆女聲突然從身後傳來。
「你是誰?是來找人的麼?」
聶風翎怔怔立住,轉身。
一個十五六年紀的姑娘,穿著一件略嫌簡單的素白色的長錦衣,衣料上繡著深棕色奇巧遒勁的枝干,一根玄紫色的寬腰帶勒緊細腰,顯出了窈窕身段,白皙的雙手將一只厚闊的木盆牢牢扣于腰際,木盆里的衣物凝集狀堆如山,顯然是剛剛清洗好的。右手腕上帶著一個乳白色的玉鐲,一頭烏雲用紫色和白色相間的絲帶松松綰于身後,粉白的小小圓臉上柳眉杏眼巧鼻櫻桃紅唇。雖只是簡單的裝束,卻掩不住她與眾不同的優雅氣質。好美的大家閨秀!細看她的側面,竟然和從前的她有幾分神似!
聶風翎輕輕摘下面紗,微微笑道︰「我想來看看這苑里的老人們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薛珍兒望著眼前這個美如不食人間煙火的的女子,心中涌起敬佩之情。這樣風華絕代的女子,竟然願意來這種地方幫忙,真是難得!「姑娘可真是心善,若說幫忙倒也不用刻意,這苑里還有另外兩個幫手,能照顧的過來。」薛珍兒將手中的木盆放下,不自覺的甩了甩手,想必是端的久了手痛吧。「只是平日里瑣事繁多就沒空陪老人們聊天說話了。要不小姐就陪著老人們說說話吧!若是想要捐銀錢倒是不需要了,院長交待過,苑里不受捐。」
聶風翎感到欣慰,看來已經有好心人接管了老人院。也不知是什麼人。
想到正好可以在這姑娘口中套出些家中的情況,便故作漫不經心的問道︰「听我爹爹說,這老人院是聶家創建的,那聶家如今……」
頓了頓又說︰「如今的院長又是何人?」
薛珍兒愣了愣,六年前聶府突然滿門被抄,卻不知緣由。後來老人院便被一個姓風的男子接管下來。
這姑娘顯然是第一回來吧,要不然不會問自己這樣的問題。
「我們院長姓風,听口音似乎是清河本地之人,別的我就不清楚了。」
聶風翎又追問道︰「聶家究竟是犯了什麼罪?為何會……」
薛珍兒覺得有些奇怪,時隔多年,這姑娘怎麼現在問起?見她滿臉真誠,便回答道︰「听我爹說,是因為聶家之女風翎娘娘在宮里犯了什麼罪。哎,真是一朝榮華一朝淒慘!」
都說伴君如伴虎,果然並非虛夸。下一季的秀女甄選,作為清河知府千金的她,也在甄選的名單內。
到時可千萬不要把她給選上去啊!
聶風翎心中酸楚不已,忙幫著薛珍兒晾衣物轉移心緒。「我叫若蘭,姑娘尊姓大名?」
薛珍兒莞爾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皓白的貝齒︰「我叫薛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