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這還是景先生第一次對她自稱老師。
從教導她開始,景先生一直讓她稱呼他先生。
先生與老師雖然都是兩個字,飽含的意義卻是既然不同。
先生只是教人讀書寫字的啟蒙者,而老師的意義卻不一樣,那是對所教學生的一種認可。
景先生一直都因著花上雪女兒身的緣故,在這方面有著自己的偏執,從不允許她喚他老師,而是先生。
如今他這般說出這兩字,卻是對她的認可,亦是一種無聲的支持。
「對不起,先生,是我失態了。只是剛剛得了消息,說是家里人將我賣給了別人,心里有些難受才會這樣,還請先生見諒。」花上雪重新站好了身子,深深鞠了一躬後,如此說道。
「你的家人還真是一群愚民,真是愚不可耐。你之前說讓我救你,想來不是說說,心中應該有什麼想法才對。說說看,能幫的我絕不推月兌。」
花上雪不由展顏一笑,抽了抽哭紅的鼻子,笑道︰「果然還是先生了解我。其實,我的打算是希望先生能夠幫我從買下我的人手里,獲得自由。」
「你所謂的自由如何定義?只是拿回一紙契約還是有著其它的不同之處?」景先生淡淡的問道,听似無疑又好似飽含深意。
「此次會被賣掉,乃是我女乃私自所為,如今父親前來跟我說,此事已成定局。我能求的不過是將自己的一切掌握在自己手里,不再成為任何人手中可以買賣的貨品。至于我的家人,我也沒理由拋下他們,卻也不能任憑一些看不起我一家人,將我的家人隨意拿捏的人繼續對我家指手畫腳。今日里可以是我被賣,說不得未來興許還可能會有妹妹,甚至于若是我父母出點什麼意外,護不住人的時候,我的弟弟是否也會成為犧牲者,這些我都不敢想象。而為了能夠杜絕這樣的情況發生,我必須獨立,不受任何人支配。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靈,我只想屬于自己。唯有這樣我才能按著自己的意願去活,哪怕選擇的路荊棘滿布,至少路是我選的,我才能不後悔的走下去。」
景先生眉梢微微挑動了兩下,卻很快恢復過來,反倒是沉了嗓音道︰「你一個農家女子,毫無身份背景,哪怕你有驚天的財富,卻不是你一個女子能夠守著的。」
「我知道。我一直都很清楚這點。上次被擄走的事件里,若非風若哥哥他們不辭辛苦的為我奔波,再加之又趕上三德府出了那樣的告示,不得不讓所有人都重視起來,或許我就算不讓那些人怎樣了,在囚魂鬼嶺躲藏的時候,就會因為缺少糧食之類的東西,最終跟那百個孩童一樣活活餓死。在那個時候我就明白,身份背景往往注定了你能夠活出個什麼樣能夠得到多少人的關注。而這半月來先生的教導,還有那些無限量讓我閱讀的書籍,更是讓我看清了許多事情。說來說去,我能夠這般悠閑的求先生救命,也只是因為先生不似普通人,絕對有著能夠幫到我的能力。若非如此,即便是求了先生,亦是枉然。」
景先生眼楮忽而一睜,瞬間閃過一抹亮光,望著花上雪的眸子第一次除了溫柔之外,還有著這般凌厲的目光,那種仿似能夠將你整個人分析透徹一般的觀察力和沉重的壓迫感,甚至險些讓花上雪不敢直視景先生的目光,盡管如此,卻還是讓花上雪出了一身的冷汗。
「很好,有膽識。當日心血來潮答應教你讀書,只是因為你有著別的鄉村女子所沒有的聰慧,經過半月來的教導後,又覺得你有著不輸給男子,對知識方面有著驚人的天賦,偶然嘆息著你為何不是男子,否則數年後,你即便拿個文狀元的頭餃,老夫亦不覺得奇怪。可如今再看看你居然還有這般的膽識與機智,我突然覺得,不管你是男是女都好,若是真的有心去做,基本不會有什麼難得到你,說你是奇才亦不為過。」景先生忽而拍腿說道,臉上是神采飛揚的喜色。
「先生謬贊,雪兒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怎麼可能是什麼奇才。一切不過是被迫的沒辦法,才會不得不想著法子挽救自己,希望在還未泥足深陷時,拉自己一把。奇才?當不起。也不配當。雪兒沒別的要求,只要能夠不為一日三餐而苦惱,能夠掌握自己的未來便心滿意足了。文字首發。至于什麼驚世奇才,什麼驚天財富,這些都不是雪兒所想求,所能求的。自知之明,雪兒還是很清楚的。」
景先生捋了捋胡須,頻頻點頭。
不驕不躁,沉穩冷靜,遇事之時能夠迅速想出應對之策,不會異想天開,只以當前條件想辦法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會好高騖遠,腳踏實地的策劃自己所要的結果,很好,很不錯。
然終究是有些可惜了點。
若是身為男兒,蘭陵國的未來說不得又要多個文武全才的好兒郎。
「此事我幫了,不過需要如何做,又能夠做什麼,還是需要見到買你之人後方能知曉後續如何。我會另外派人調查一番,下午申時之前定會有消息,你可以安心的回家先。靜候好消息便是。」
「多謝先生。雖然這里沒多少錢,只有五兩三錢的銀子,希望能夠替我自己贖回自己,若是不夠,我另外還有十兩銀子存在別處,還請先生能夠代為收下。當然,這點錢根本不足以抵消先生的恩情,可至少,我希望贖回自己的賣身契,還有與如今這些親戚徹底斷了一切干系的一切花銷,都能用我自己的錢。若是不夠,就當是借了先生的,以後定然還上,還望先生莫要推月兌。」花上雪說著將還沒捂熱的錢袋子直接放在了景先生的桌前。
景先生看著那錢袋,知曉這是風若每日里都會點上一遍的錢袋,是為花上雪那些小山筍與筍片生意拿了提成攢下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