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錦歸 第16章 仰天大笑出門去

作者 ︰ 漫游者的影子

尚愁鳶被抽得踉蹌幾步險些撲倒在地,她穩住腳步,背上火辣辣得疼,霍然回首陰冷目光投在高照晚臉上。方才還運息不穩腿腳發軟被,這一鞭子打在身上之後激靈一下,尚愁鳶竟恢復些力氣。

高照晚被這樣的眼神一瞪,心下沉沉居然有些發虛。緊接著第二鞭落下,尚愁鳶空手去接一咬牙就見虎口被震出血來,但是鞭子另一端已經被她緊緊纏在手上,她一較內力將鞭子和高照晚往懷里帶。

見她面帶怖色踉蹌而來,尚愁鳶直取下發間篦子對準她咽喉而去。高照晚知道這看似和婉柔弱女子的手段,慌忙歪頭躲閃那篦子仍是在她潔白脖頸上劃出一道血痕。

「你這賤人!」高照晚向來愛惜自己的容顏,現在在她脖子上畫上一刀留了疤痕就如同要了她的命一般,于是也不顧手上鞭子撒手抽出腰間佩劍來,「你也囂張不了多久了。」

「兩鞭子,我記得呢,剛才那下子不過是利息而已。」尚愁鳶奪過鞭子來身子輕巧後翻,來到牆邊取下那把幽人劍來背在身上,她輕巧一笑。

高照晚見她身陷囹圄仍舊是那般囂張態度氣得手指都發顫,她扭頭對隨自己來的那些女人厲聲道︰「還愣著干什麼,趕緊擒下這喝火教敗類,就地正法!」

「就憑你們?」尚愁鳶輕笑幾聲,過去將地下的姜天姚扶起來,把她向屋外推。

窗外隱有雨聲淅淅瀝瀝,濕冷的風吹進來令人神智清明,尚愁鳶下意識一舌忝嘴唇,他心中困了已久的小獸醒來,正在渴望一場腥風血雨的澆灌。

眾人拔劍清冷寒光映在她幽幽雙眸里,尚愁鳶這個人,在不觸及其逆鱗時自然可以和和氣氣逆來順受,但一旦踩到老虎尾巴她就立刻換了一副面孔,是要殺人的。

現在,眾人凌轢,佛不渡她,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殺,殺出一條血路。

雨聲淅瀝入耳,尚愁鳶微笑著將紅鞭子舞動如一條火蛇黏連毒液囂張的吐著信子。對面高照晚步步後退,她眼前有人不斷倒下,那個白衣染血的少女和婉的笑著,眼角淚痣一點妖嬈魅惑,她在用旁人尸體堆就一條血路。

血,濺在她白皙臉上,尚愁鳶伸出舌頭來一舌忝,那股濃烈血腥氣息令她清醒萬分。尚愁鳶飛起一腳將地下尸首踢向高照晚,隨即手上長鞭甩出,她說︰「你若想要趁火打劫,可真是挑錯人了。」

她隱忍了十六年,只為討得活命的機會,她不曾主動做什麼壞事,只是老天偏要與她為難,將她珍視的生生奪走。可笑,自己往日卑躬屈膝逆來順受又換來了什麼下場?

「高照晚,我將它還給你!」

一聲暴喝高照晚霍然愣在了當場,她將身上尸首慌亂推開,就見眼前白影如奔雷閃電騰空躍起,然後就覺自己左臉上火辣辣的,拿手一模竟然滿是鮮血。尚愁鳶這一鞭子掌握了力道,恐怕她今生都擺月兌不了自己臉上這道疤了。

「你!」高照晚捂著臉尖銳長嘯一聲,淒艷的紅從她潔白指間流下來,她一張如花似玉的臉此刻便格外猙獰。

尚愁鳶站在原地靜靜看著那女子近乎瘋癲的模樣,將手中紅鞭子仍在地下,說︰「你記住,你還欠著我一下。」她一張清麗標致的臉卻莫名染上妖嬈色。

往日她卑微的活慣了,直到今天她才算真正挺起腰板來。

拿過旁邊古琴來,手掌鮮血滴在琴弦上發出錚然聲響,尚愁鳶微笑撫琴,道︰「你不是想做這教主的位置很久了麼?」指尖一挑,琴聲直撞人心髒。

琴聲紛紛,冷風呼嘯,幔帳被撩起。尚愁鳶烏發散在肩上如瀑布一般,素白外衣松散系上露出鎖骨縴縴,裙子被濺上的斑斑血跡如同盛放的紅蓮。

高照晚被逼的連連後退直到後背抵在門上,只覺胸口發悶忽然有鮮血從嘴角溢出來,她跌倒在地。琴聲入耳便是一番內力相較,此刻她再也承受不了。

不過屋里撫琴的尚愁鳶也好不到哪去,她本就被人設計方才又一曲《扶錦歸》內力消耗很大,現在她停下來手撐在案幾上歇息片刻。緩過神來她又站起身來,尚愁鳶不敢多做停留欲求速戰速決一路殺出去。

拿一把青色面的油紙傘尚愁鳶款款出門,屋外楓葉落鋪就滿地紅毯一般,尚愁鳶于傘下抬起下巴,見對面劍刃森然指向她與壁壘相仿,她抬手撫著的幽人劍,悲鳴陣陣。

「小鳶!」大雨之中姜天姚呼喊她的名字,她如落湯雞般哭著撲過來。她抱住她,尚愁鳶雙眸豁然張大,飛起一掌打在姜天姚肩上震得她後退連連。尚愁鳶垂首,見一把短小匕首沒入自己小月復處。

「為什麼?」尚愁鳶望著倒在地下狼狽不堪的姜天姚,眼中卻沒有憤怒,只一絲悲涼悄然沒入眼底。

是啊,她也是瞧不起自己的吧。

「只因為你殺了她!」平日溫和沉穩的姜天姚此刻嘶啞的吼著,她手指狠狠指向尚愁鳶進行著歇斯底里的控訴,「姐姐死在你手里。」

尚愁鳶將匕首拔出丟在地下,她畢竟手下留情了這一刀刺得並不深。尚愁鳶撐著傘緩緩靠近,她居高臨下的俯視頹坐在地上的少女,她說︰「我不知道,我殺過的人太多,我不知道哪個是你姐姐。」

當日在刑場上她已經殺紅了眼,那般肆無忌憚的屠戮生命已經為現今的眾叛親離種下了苦果,她命該有此一劫。

見她說得這樣輕描淡寫姜天姚怒從心起,不顧一切起身來就要跟尚愁鳶拼命,耳畔卻听得她說︰「你也參與了對吧,但我不殺你。」姜天姚已經一手抓上她右邊袖子,然後狠狠撕扯去。

尚愁鳶一驚抬掌推開她,但自己右手臂已赫然暴露在寒冷空氣里,潔白的小臂上那顆紅豆般的守宮砂果然不知所蹤。她皺起眉頭來,即使知道自己的清白但心中莫名感到羞憤,她過去點在姜天姚穴道上,一掌將她拍開。

姜天姚躺在寒冷青石板上動也不能動,眼角溫熱淚水卻順著流下來,她對著尚愁鳶背影大喊︰「你斬下她的頭顱,姐姐死不瞑目啊!」

尚愁鳶腳步一滯,她記起了,那日刑場上阻止她前去的青衣女人,是她尚愁鳶殺的第一個人。原來是她的姐姐。

原來,這世上的因果緣由竟這樣讓人生畏。時至今日,都是她尚愁鳶一手種下的因,如今結出苦果她也應一並含淚吞下。

對面的高照晚和她身後一眾素衣女子橫劍在前,高照晚說︰「你走不了,你應該知道的。沒有喝火教叛徒能如願離開煙鸞宮,我听聞有人曾以身試危,月兌了半層皮出去終究還是逃不過一死。」

尚愁鳶漫不經心的听,輕巧轉動傘柄,傘邊上有雨花飛舞。終于,她轉頭對高照晚微笑道︰「人生在世,歲月有盡時,終究都難逃一死。只不過,與其死在這骯髒桎梏里,倒不如將這自由身軀拋給青山碧草江河湖海,就算被野獸撕扯螻蟻啃噬,終也好過在這里。」

當日她縱馬在南山已經有了歸心,今夜她再一次仰望漆黑夜幕,世事無端驅使她終于張開雙臂擁抱了屬于自己的命運。她將自由,投身那片更廣闊的波瀾之中。

「殺了她。」高照晚握劍的手憤怒到顫抖,她望著那撐傘微笑的白衣少女,高照晚並不明白她說的話,更不明白為何她被逼仄到如此境地還能笑得出來。

尚愁鳶憐憫的望向對面一眾女人,她們擁有同樣的美麗卻空洞的眼神。尚愁鳶一揚手中油紙傘,青色傘面在半空中旋轉似幽花綻放,在風中如蒲公英一般輕輕落在火紅的落葉上。忽然,長劍出鞘發出鏘然的悲鳴之音,雨點落在劍刃上好似擊劍而歌的優雅,尚愁鳶飛身而去在雨夜里宛如一道白色閃電。

今夜,雨點綻放,雪花綻放,斯人亦綻放。

尚愁鳶一把幽人劍在手,無人可近身,她縱身而起一腳踩在高照晚肩膀上,借力躍起腳尖點樹枝,身子在半空優雅翻騰最後穩穩落在瓦上。

她俯瞰眾人以及她造就的血流成河,尚愁鳶從懷里掏出個什麼對著底下的人說︰「你們不是都想要那個玉扳指麼?我這個人向來公平,我就丟下去你們誰撿到就算誰的。」

欲飛身追趕的眾人停滯腳步,夜里一雙雙泛紅的眸子如獸一般緊緊盯著房檐上的尚愁鳶。

「給你們!」夜里白光一閃,有東西掉落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一聲。

眾人聞聲而動不管三七二十一皆朝著那個方向撲過去,再也不去理睬追趕房上的尚愁鳶,蜂擁般擠在一處都在費里尋找著那所謂的象征的教主權威的玉扳指。

玉扳指,誰得到了就等同于得到那背後的無上權威,就如同當日的尚愁鳶一樣,本是戴罪之身卻因為一個小小扳指飛上枝頭成了一教之主,誰看著不眼紅?誰不想得到它?誰願意屈居人下受人□□?

眾人皆貪,眾人皆痴,所以才引出了無數的嗔。

「別听她的,她根本沒有扳指!」高照晚對眾人瘋狂的背影用力嘶吼,但卻沒有一人理會,「你們都讓她騙了!」

尚愁鳶嘴角扯出個嘲弄笑容,道︰「左門主,你說這扳指不在我這兒,難道在你那兒?」

「你!」高照晚有口難言,忽然她驚愕愣住,腦袋里炸開驚雷她霍然清醒過來。

「可憐,被人當槍使還不知道。」尚愁鳶大笑幾聲轉身消失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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