瀆月 第二百九十四章《動情之人》

作者 ︰ 深井

傍晚,黃昏。

小酒館,昏暗暗的。

但一道白光一劃而過,似風雷電掣,似白虹驚空。一劍出,光華漫天,蓋過了夕陽最後一抹余暉。

劍光,總算比起這殘陽要更亮一些的。

這樣近的距離,這樣快的劍。天下同階之中能躲過這一劍的人已不多。

或許,根本就不存在。

生死,就在這一瞬間。無論從哪個角落看,你都已看不到月瀆,也看不到白起。

整間屋子里,就只剩下了這一劍。劍光甚至已經沖霄,奪屋而出。

蔣文儀從地牢里走出來,躲在了樓梯後面。這一戰,她有幸成為了唯一的觀眾。

她雖是個女人,但此刻心頭卻也不免有些火熱。至少,她從沒見過這麼快的劍,也從沒見過這麼冷靜的人。

劍是白起的劍,人卻是月瀆。

劍要到,月瀆還是很平靜。在場的人都知道,他若亂了,那麼他便死了。

但是現在,即便他不亂,他又憑什麼從這一劍中求生?

劍光忽明忽暗,若隱若現。它似乎很慢,但卻奇快無比。最後一閃,終于臨近月瀆面前。

一道水幕,似屋檐一陣水流,汩汩而出。水滴似珍珠,在空中串聯成線。劍光最強的光芒,竟都被收攏在這水滴里。一並光華沖霄的寶劍,瞬間變成一塊凡鐵。

但它的速度,卻還是沒有減少的。

月瀆扔出了一個酒罐子,擋在了劍前面。

無聲無息。

酒罐子裂開,啪啦一聲掉在地上。月瀆,卻也終于躲開了這致命的一劍。

「有意思。」白起收回劍,似笑非笑的看著月瀆。

「看來當年離開北原,你的確吃了不少苦。」月瀆依舊平靜,道。

「你說得對,這十五年來,我無時不刻不在受著苦。我受的苦,你卻不懂。」他瞧著月瀆,突然猙獰道︰「但就算我再苦,也比留在北原好。你知不知道,待在那里才是真的苦;若是我沒有離開那里,我就活不到今天。我早就要被你們折磨死啦!」

月瀆看著白起,眼楮里有些愧疚,夾雜著一些同情一閃而過。

但同情,有時卻比譏諷更加傷人,也更讓人生氣。

白起冷冷笑道︰「你沒有資格同情我。」

月瀆點點頭,道︰「你說的對,我本就比你好不到哪里去。」

「滾!輪不到你在這惺惺作態!」白起大吼一聲,攜劍向著月瀆殺了上去。

他不僅劍法好,身法也好。他的元力,也很高。

四品九階。

這是目前月瀆在同齡人里,踫到的最高的人了。

白起的劍很快。月瀆開始躲他的劍,在狹小的房間里,雙方奇招盡出,連續拼斗了二十多個回合。

兩人的身法都很快,但就是太相近,一時之間分不出誰高誰低。

「月瀆,伯穎已經快要死了。」蔣文儀躲在樓梯後面,突然道。

「你說的不錯,他的確不會喜歡我太久了。那天晚上,你猜他瞧見了什麼。」

月瀆與白起兩人一攻一躲,依舊難舍難分。

「我和白起待在床上,被他親眼看到啦。你知不知道多可笑,伯穎還跑過來問我,是不是被脅迫的。還要殺了白起為我報仇;但他哪里是白起的對手,只一招,一劍破九劍,他就敗下陣來。」

月瀆額頭上出汗了,步伐也亂了許多。但白起情緒激動,卻仍舊拿不下他。

「你放心,伯穎現在還活著。但是啊,卻過了幾天狗也不如的日子。這並不算什麼大問題,你趕快料理了白起,你就能找到他啦。」

月瀆躲過白起一劍,突然注意到蔣文儀一直站在樓梯口處。剛剛,卻是一直沒有看到她的。

蔣文儀在這里,伯穎就一定在這里。

月瀆看了兩眼,心中已經有了打算。他腳下一滑,突然繞開白起向著蔣文儀闖來。

蔣文儀一慌,趕緊躲開。但旋即,她便知道她上當了。

月瀆已經向著地牢沖去。

白起也沖進來。

地上,擺著五六具尸體,已經臭了。幸虧這並非夏天,否則非要生蛆不可。還有兩具是新殺的,白起劍上的血,想來應該也是他們的。

月瀆一直向前,夕陽落下,外面已是夜了。

「伯穎,你出來。」空蕩蕩的聲音,回響在牢中。

沉默,死一樣的沉默。

身後,劍光又至。白起的劍,又已追趕上來了。

月瀆全身的寒毛陡然乍起,立刻向著一邊躲去。

突然,一連九道,九道劍光。九柄形狀各異的劍,從月瀆身旁腋下穿過,轟然與那一劍相撞在一起。

轟隆一聲,地牢一陣顫動,搖晃片刻,又安靜下來。

白起從後面走出來,張開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

「醒了?……呵呵呵,月瀆,我已經找到你了。以後,你也跑不掉的。」他轉過身,一跳,消失在地牢盡頭。

月瀆轉過身,對著黑乎乎的走廊道︰「伯穎,我來接你了。跟我走吧。」

話音落下,又是久久的沉默。

良久,良久,從地牢的黑暗走廊里,慢慢走出一個人來。他雖落魄了些,虛弱了些,但畢竟還是活的。還很完好。

月瀆松開一口氣。

伯穎腳步有些不靈便,慢慢走到月瀆面前。但他的目光卻是躲閃的,不敢去看月瀆。

「伯穎,你怎麼了?這點傷可以治好。」

伯穎低下頭,兩手竟不知放到哪兒去。他手緊貼褲縫,依舊一言不發。

「伯穎,陪我上去吧。」

「不。」伯穎突然抬起頭,道。

「不?」

「我不能跟你走。」

「為什麼?就算你不想和我一起,至少也得離開這里再說啊。」

伯穎︰「以後,你只當沒有我這個朋友吧。我若是有危險,你也不必再來救我。」

月瀆一愣︰「那麼,我若有了危險呢。」

「無論多遠,我必全力趕到。」

「那麼你為什麼……」

「穎,你出來了嗎?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會沒事的。」一個柔聲,突然打斷了月瀆的話。

月瀆身軀一震,回過頭去。

「穎,讓我看看你,你傷在了哪里。你究竟有沒有事。」蔣文儀慌慌張張跑了進來。

「我沒事,不用擔心。」伯穎伸手,已牽住了蔣文儀的手。

「你,你不嫌棄我麼。」

「無論如何,你都是我所愛的人。」

「穎,你真好。」蔣文儀低聲說道,頭已靠向了伯穎。

月瀆全身冰涼,入墜冰窖。

伯穎牽著蔣文儀,已向外走了出去。

月瀆什麼也沒有說,他還能再說什麼?

他只相信世上沒有傻子,伯穎既然這麼做了,那麼他再說什麼都已沒有了意義。

動情之人,心里總會相信那麼一些奇跡。

他只希望蔣文儀能改過自新,不要再騙伯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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