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何時候,一個人的身份永遠是最好用的武器。就像現在,蒙驁前一刻還在猶豫是留在韓國還是前往秦國,但太子然一把身份亮出來,蒙驁心里就決定效命韓國。
看一個國家的未來除了看它的地形,它的人口,更重要的是要看國君的德行。當初魏武侯沿西河而下,感慨說︰「美哉乎!山河之固,此魏國之寶也!」吳起卻是回道︰「在德不在險。」
韓國如今地處四戰之地,無山河之險要,確實危如累卵。但通過這幾場傳遍天下的戰爭,蒙驁卻是發現了太子然的「君王之德」---前有出兵挫趙、魏,後有追亡逐北卻強秦。這是積極進取,勇于改變困境的一面。減免賦稅,立碑紀念戰死的士卒,養其兒女贍其老人,這是仁愛的一面。
蒙驁認為,如果太子然只是一個普通的公子,雖對自己一家有救命之恩,但自己大可用十年回報。畢竟韓國雖好,但崛起不易,自己更看好有著崤函之固的秦國。自己沒道理舍其易者而擇其難者。
但如今卻是太子然救了自己愛子,世人又皆知韓王年老多病,太子然用不了幾年就會登基繼位。這時自己若還是棄太子然而去,那真是豬油蒙了心,狼心狗肺了。
太子然察覺到蒙驁的動搖之意,趁機與蒙驁秉燭夜談,描繪自己設想的宏偉藍圖---如何變法,如何強韓,如何征戰天下。一番交談的結果就是太子然成功收復了自己的第一個大將,順便改寫了蒙氏一族的命運。
如果不是因為天亮後有會盟要參加,太子然真想和蒙驁好好聊一夜。好不容易有一個同齡之人,尤其對方還是未來的名將,太子然將心中一直思索的軍事變革暢所欲言,這種感覺真是好極了。君臣兩人你言我語,說到盡興處完全不顧禮儀,或痴或笑,指點江山,激揚文字。太子然為蒙驁嚴謹的推理分析所折服,蒙驁何嘗不深深震驚于太子然各種天馬行空的主意!
會盟將至,太子然不過睡了兩個時辰就被叫醒沐浴更衣。在古代,會盟是一件神聖無比的大事,春秋之前尤甚。只是在戰國時期末期,禮樂崩壞,各國其實更多的是會而不盟,靠派遣質子來保證盟約的執行。各國歷任君王不乏在他國為質子的經歷,眼下最出名的莫過于如今的秦王,可謂一代明君。對太子然來說,最高興的莫過于這次會盟後不用派遣質子,否則自己豈不是還要「流亡國外」!這麼「刺激」的事情太子然可不想體會。
關于會盟,會盟的流程雖然復雜,但最後達成的盟約往往極其簡單。像齊桓公稱霸中原時簽署的葵丘之盟只有五條內容,翻譯成現在的話就是︰一、不孝的兒子該殺,太子不能亂廢,小老婆不能轉正。二、尊敬賢才和有德行的。三、敬老愛幼。四、提拔賢才,不能亂殺士大夫。五、不要隨意修建堤壩蓄水,要修的話也要通知別國。
太子然很清楚,盟約的執行靠的不是鬼神而是實力。眼下結盟對韓、趙、魏皆有好處,等共同利益不存在了,盟約自是可以隨時解散。但心里雖是這麼想的,太子然卻不敢有絲毫不敬的神色。
巳時一刻,韓、趙、魏三國會盟儀式正式開始。
先是三國國君將結盟一事恭恭敬敬地向司慎司盟、名山名川、群神群祀、先王先公等神靈稟告,然後來到事先鑿好的方形坑,由巫師在坑上宰殺三國準備的白馬。割其左耳置于珠玉裝飾的盤中,白馬血盛入玉制的容器中;隨後,蘸著白馬血書寫盟書;之後,由盟主趙王與會盟者魏王、韓王手指蘸著白馬血涂抹于嘴上;再在趙王的帶領下,對神宣誓盟書。
盟書規定︰「凡趙、魏、韓無相加戎,好惡同之,同恤菑危,備救凶患。若有害趙,則魏、韓伐之;在魏,趙、韓亦如之;在韓,趙、魏亦如之。交贄往來,道路無壅。謀其不協,而討不庭。有渝此盟,明神殛之,俾以其師,無克胙國。」
詛祝作好三份盟書,韓、趙、魏三國各執其一。至此,會盟儀式成功舉行結束。從此韓、趙、魏就是互為攻守同盟,任何一國遭受他國侵犯,盟國有義務興兵救援。
就在韓、趙、魏三國宣布結盟的時候,義渠慶陽也迎來了一支消失了近一個月的大軍。
兩個月前,義渠王率領十五萬義渠狼騎興兵為報兄仇,到如今大軍僅余兩萬五千騎,可謂慘敗。範睢親眼見識了這支軍隊的輝煌,也經歷了它的敗落。如果不是範睢身強體健,加之懂一些刺殺之術,範睢都懷疑自己會不會累死在這轉戰數千里的路上。
自己還是有些大意了,原本只是想盡可能拖著白起的大軍,讓太子然有更多的時間謀劃更大的利益。誰知道玩笑開大了,白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封堵了自己大軍的所有去路。
無奈之下,八萬義渠狼騎只能全力突圍。那是怎樣慘烈的一戰,足足五萬義渠狼騎倒在沖鋒的路上。沖出秦軍的包圍圈後,白起還不放過義渠,五萬大秦鐵騎一路尾隨追殺。義渠王迫不得已只能率領殘軍向西逃入月氏。
月氏乃匈奴死敵,與東胡對匈奴成兩面夾擊之勢。月氏沒想到一向恭順的「匈奴」居然會進犯月氏,當即猝不及防。義渠狼騎長時間沒有補給自是不會客氣,一陣燒殺搶掠。惱羞成怒的月氏誤以為匈奴反叛了,當即征集大軍,意欲消滅囂張的「匈奴人」。
就在月氏怒氣沖沖而來的時候,「匈奴人」卻一下子沒了影,月氏自然是十分氣憤和不甘。這時尾隨義渠人到來的秦軍非常不幸被月氏大軍撞了個正著,隨即被月氏當成了「匈奴人」的同謀一頓「胖揍」。利用這個機會,義渠人總算擺月兌了秦軍的追兵,一路長途跋涉繞路回到慶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