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塵僕僕的公子市終于回到了咸陽。除了一股暴民試圖沖撞使團,這一路上算是有驚無險。這不禁讓公子市開始懷疑自己的想法,莫非自己的王兄真的不是想借機除掉自己?
自己佯裝喝醉後說出了秦國的「真實意圖」,想來楚國知道後不會真心結盟。但結盟畢竟只是個形式,更重要的是此後的兩國互派質子。楚國在這種情況下會派出太子為質嗎?王兄又會派出誰為質子呢?
帶著這樣的疑問,公子市參加了回到咸陽的第一次朝會。
「宛侯此次不顧艱難,出訪楚國,促成了秦楚結盟一事,實在是大功一件。喏,宣布寡人的賞賜。」秦王用眼神示意身旁的近侍可以宣旨了。
宦者令恭敬地後退幾步、轉身,說道︰「王上有旨︰宛侯市智勇雙全,勞苦功高,寡人甚慰。著賞賜錢五十萬,玉璧十雙。」
「謝王上,臣必當兢兢業業,不負王上所托。」公子市听到秦王的王旨後也是立即起身,走出隊伍跪謝道。
「宛侯的才能和忠心,寡人是知道的。此次與楚國結盟也屬迫不得已,郢都好不容易攻打下來,轉手就要送還給楚國,寡人恨啊!」秦王嘆道。
「臣等有罪!」正所謂君辱臣死,大殿的所有大臣在听得秦王此言後,慌忙跪拜請罪。
秦王卻是毫不理會,說道︰「所謂有功則賞,有過則罰,此乃我大秦立國之根本。這兩個月來,我大秦損兵折將,喪城失地。今天剛好武安君正好率軍平叛回來,人也齊了,這功過我們就好好算一下。宦者令何在?宣旨!」
「喏!」宦者令隨即拿起早就擬好的聖旨,開口道︰「王上有旨︰原伊闕太守公孫雲叛國投敵,罪不可赦,著罰沒家產,夷其九族,以儆效尤。」
「王上有旨︰原宜陽太守向壽精忠報國,死戰不退,揚我大秦之威,著追贈為忠武君,賞十萬錢。」
「王上有旨︰太中大夫尤,中大夫渾,識人不明,所薦櫟陽令馮狄畏戰先逃,著罷免其職,令其歸家反思。馮狄夷三族。」
「王上有旨︰陳倉令華敖疏于值守,致使陳倉損失二十萬石糧草,著處腰斬之刑,罰沒家產。」
「王上有旨︰武安君白起戰不利,損兵折將,念其平定義渠之亂,功過相抵,著處罰俸三年,以儆效尤。」
「王上有旨︰此次兵敗,丞相魏冉有督察不利之責,王上念起勞苦功高,著處罰俸三年。」
宦者令一口氣宣了整整一十二道王旨,除了已經戰死的和投敵的,其余的大臣全部叩謝王恩。秦王看著台下安靜的群臣,一臉玩味地問道︰「眾愛卿可有不服之人?」
「臣等心悅誠服。」再傻的人也知道秦王這已經是寬宏大量了,沒有嚴厲追究他們這些大人物的責任,只不痛不癢地打了幾下子以示警告,當然心悅誠服。
「好!心服就好。治粟內史何在?」秦王繼續問道。
「臣在。」一個穩重的中年人走了出來。
「此次我大秦的損失統計出來了嗎?」秦王問道。
「回稟王上,相關的損失已經統計出來︰關內共計損失百姓十三萬人,士卒六萬,糧食八十萬石,錢財百萬錢。」
「關外的呢?統計出來了嗎?」秦王追問道。
「這個」治粟內史吞吞吐吐不敢說出來,畢竟這個數字實在太驚人了。
「但說無妨,寡人恕你無罪。」
「那臣就直言了,因為函谷關以東的大片郡縣丟失,臣只能按去年年底各郡縣所報的數字統計了下,大概損失了百姓七十萬,糧食一百一十萬石,錢財過五百萬錢。」
「好,退下吧!」秦王揮退了治粟內史,隨即對著大殿的群臣說道︰「眾愛卿也听清了治粟內史剛才所說的,這是我大秦立國六百年來未遇的大敗。我大秦此戰元氣大傷!損兵接近三十萬,丟失國土近千里。這都是寡人無能,都是寡人的責任啊!」
「臣等死罪!」大臣們再次跪拜請罪。
「眾愛卿都起來吧!如今形勢如此危急,眾愛卿有何良策啊?」
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願先開口出聲。這個時候諫議大夫出列了,「啟稟王上,臣有本請奏。」
「說!」秦王鼓勵道。
「我大秦雖損兵折將,但仍有七十萬可戰之兵。觀乎韓、趙、魏三國,雖擴土四五百里,但在函谷關附近兵力嚴重不足。如韓、魏兩國,兵最多不過十萬,如趙,最多不過十五萬。其兵還需要駐守各個城邑,事實上可供機動的兵力不過數萬之多。我大秦據崤函之固,還是佔有戰略主動權。以臣看來,不如將息幾月,待其士氣衰落,再遣一偏師配合安邑之兵收復河東之郡。」
「臣附議,如今義渠已被我大秦鐵騎驅逐到長城以北,我大秦再無內憂之患。兩個月來,大秦連番征戰加上義渠的作亂,如今關內糧草儲備嚴重不足,臣以為不宜妄動大軍。當效仿楚國之先見,派遣眾臣出訪燕、齊兩國,與之交好。」另一個重臣中尉也開口言道。
看到秦王頷首贊同,其余的大臣也是紛紛獻言進策,直言當休養生息。只要元氣一恢復,屆時提數十萬精兵,東出函谷,可一戰而復失地。
秦王本就是這麼打算,只是讓臣子提出自己可以博得一個從善如流的名聲,否則傳揚出去就是自己怯懦,不敢出關迎敵。
「既然眾愛卿意見如此一致,那寡人就從善如流。但我們大秦也不可讓韓、趙、魏三國太過安逸。傳寡人命令,上郡、南陽郡,函谷關守軍要伺機而動,保持對三國的壓迫。寡人要韓、趙、魏的守軍時刻提心吊膽,百姓無法安心生產。」
「王上英明!」群臣齊聲稱頌。
「臣有本啟奏。」討論完這個議題,公子市站了出來。
「宛侯但說無妨。」
「臣來時楚王托我給王上捎一句話︰今楚、秦雖已結盟,但民間反對之聲甚囂塵上。文字首發。是否可依前例,兩國互派質子。」
「楚王此言確實有理,眾愛卿以為遣何人為質為好呢?」秦王打量著朝堂群臣的反應。
秦國太子之位一直懸而未決,只是秦國上下都知道當今太後曾經的約定---兄終弟及。所以事實上,公子市一直是作為秦國繼承人培養的。
如今秦、楚結盟,楚國想定是派太子熊完為質的,秦國按理也應派太子為質,問題就隨之而來了。秦王一直想立自己的長子柱為太子,太後又想不違背自己的誓言,讓公子市繼承王位。如今面臨讓太子出國為質的事情,到底該支持誰為質,大臣們心里心里很是犯難。
這可比選誰當太子難多了。選公子市吧,那就是承認他是秦國太子,但公子市已經將近五十歲了,為質這麼危險的事情公子市還能熬多少年?秦王巴不得公子市客死楚國然後讓自己的長子柱繼位。
選長子柱吧,那就是承認他是太子。那更了不得,公子市還不鬧翻了!更何況太後如今的態度**,到底選擇支持誰也說不好。一旦因為這件事秦王、公子市兩方發生沖突,那秦國就是真的熱鬧了。
因此秦王、公子市一系的官員都是默不作聲。所謂「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在不清楚自家主子想法的時候還是不開口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