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輝騰車低調地停泊在法院外,銀發老人閉目靠在後座,車窗外飄進一兩滴雨水,司機先生升起了車窗,車窗合上沒多久,雨就沙沙地鋪天蓋地落下來。
「進展還順利嗎?」老人睜開眼,看向身邊人。
賀蘭霸正全神貫注于手機上時時發來的微信。
——法官允許播放爆破視頻。
——檢方質疑視頻的真實性。不過沒關系,他們不是這方面的行家,光是質疑提不出具體的疑點,法官不會在意。
——繼續主張政治迫害看起來行得通。
——檢方要求休庭半小時。
賀蘭霸看到這里暫緩了一口氣︰「休庭了。」
老者點點頭︰「別掉以輕心,這個時候對方大概要調整戰術了。」
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賀蘭霸當然清楚,但是能夠走到這一步,對他來說已經是一種勝利︰「斯蒂潘先生,真不知該怎麼感謝您。」
「我也沒做什麼,」斯蒂潘望著玻璃上的雨線,「只是借了你一筆錢請律師罷了,這些錢我相信凱墨隴先生會如數奉還的。」頓了頓,「不管他最後是留下來還是回去。」
他並沒有多麼樂觀,只是這個年輕人說的那句「有規則就是件好事」讓他覺得有點意思。賀蘭霸拜托他聯系最好的律師時,他曾反問︰「你怎麼確定請律師會有用?你真的相信他們會開听證會?」
「我相信會的。」賀蘭霸卻答得十分篤定,「一開始我也懷疑他們會跳過听證環節,但是听了您的話,我反而確信他們會召開听證會。制定游戲規則的人沒有理由不遵循游戲規則,因為他們比誰都清楚這些游戲規則就是為他們服務的,是始終對他們有利的。他們想要凱墨隴回去,不派個人來綁他走,而是寧願用引渡這麼迂回的法子,足以證明這些人對游戲規則的迷信。這對他們來說是最安全最可靠的途徑,至少……他們不會一開始就違反這些規則。」
斯蒂潘眯著眼審視身邊戴著黑框鏡的年輕人,他具備相當的膽識和頭腦,但是想要幫凱墨隴,光有這些還不夠。他們必須找來最優秀的律師,對方還必須有膽量接下這個案子,在連案情都不明朗的情況下。
花了不少時間,律師團連夜飛抵庚林,一行人還沒走出航站樓,賀蘭霸這邊就得到了第二天召開听證會的消息,離听證會開始只有不到十個小時的時間,時值深夜,律師們根本沒機會親自向凱墨隴了解案情。
大家坐在酒店會議室里一個個都沮喪不已,律師會面羈押中的當事人需要提前向拘留方提交申請,由拘留所安排會面時間,最快也要二十四個小時,這會兒妥妥的來不及了。他們總不能兩手空空地前去听證會。
他不出聲地坐在一旁,想看這個膽識過人頭腦敏捷的年輕人還能有什麼辦法。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年輕的編劇先生似乎已經被壓力推到了極限,頭發抓得一團糟。他在心中搖搖頭,拿起折疊手杖正要抖開,賀蘭霸在這時推開椅子站起來,鏡片後那雙疲憊的眼楮里又亮起了孤注一擲的希望。
「怎麼了?」何律師抬頭問。
編劇先生只兀自喃了一聲「我明白了」,而後留下一句「等我」不由分說快步離開。
大約一個小時後這個年輕人帶著一本筆記本電腦氣喘吁吁地返回,同時也帶來了意外的突破——筆記本電腦里竟然是詳盡的案情資料和證據,不僅如此,其中還有一段由ATF(美國煙酒槍炮及爆裂物管理局)專家提供的視頻,直觀地展示了MK3A2手雷和一般防御型手雷對人體的殺傷力,各項證據從文字到數據到視頻可謂應有盡有。
這些資料都是嶄新的,它們來自凱墨隴在美國安排的另一只律師團隊,這只律師團隊已經完成了搜集證據的重頭工作,卻在臨行前被以各種理由卡在了海關,他們聯系不上凱墨隴,只能將這些資料發往凱墨隴的信箱。這些差不多要石沉大海的重要資料在最後關頭被賀蘭霸奇跡般地從信箱中救了出來。
會議室的眾人從無邊的沮喪中一躍振奮起來,美國同行們已經完成了最艱難的取證環節,他們只需要再消化一遍,帶著這些證據出席听證會就可以了。
車廂里響起微信的提示音,打斷老人的思緒。賀蘭霸低頭看了一眼手機,沉聲道︰「開始了。」
斯蒂潘看向賀蘭霸,這個大半時間都不修邊幅的宅男編劇其實有一張相當加分的側臉,清瘦歸清瘦,但認真起來堅毅得不輸凱墨隴,他正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握拳摩挲著手指,看上去不像一個日夜顛倒的編劇,倒更有幾分像他昔日在華爾街見過的那些縱橫商場銳氣勃發的年輕操盤手。「你是怎麼知道凱墨隴已經安排好一切的?」他心中依舊百思不得其解,這根本是沒法預料的。
「因為听證會召開的日期太蹊蹺了。」賀蘭霸手指推了推眼鏡,「連負責這個案子的警官也是在最後一刻才得知第二天一早就要召開听證會,如果對方不是察覺到了什麼,完全沒有必要如此緊迫。我最開始懷疑也許是我們的行動暴露了,後來發覺這不合情理,對方的勢力在美國,沒有必要也沒有可能大費周章來監視我這個小人物。」
「所以你斷定是美國那邊有動靜。」斯蒂潘點點頭,又問,「怎麼確定對方和凱墨隴聯系的方式是電子郵箱的?」
「凱墨隴後來沒有使用過手機,和我聯系用的就是電子郵箱,如果有更好的方式,他就不會用電子郵箱。」
這如推理般嚴絲合縫的邏輯讓斯蒂潘印象頗深︰「你又是怎麼知道郵箱密碼的?難不成還學了點黑客的手法?」
賀蘭霸搖頭︰「我不知道密碼。不過凱墨隴的行李箱還在我家里,我那時只是猜測或許他的密碼和行李箱密碼是一樣的。雖然不是黑客,但破解行李箱密碼就太簡單了。」說到這里笑了笑,「我正好寫過這樣的劇情。」說起來,凱墨隴的郵箱密碼和行李箱密碼都是一個奇怪的日期,不是凱墨隴的生日,這個日期距今只有七個多月時間,他破出密碼那會兒一度以為海豚王子拿兩個人相遇那天的日期做了密碼,感動得特麼都快流淚了,結果一翻日歷,尼瑪那日期比他見到凱墨隴早了最少有一個月。
微信再度響起,賀蘭霸連忙低頭看去,這一看眉頭不由一皺。
——情況有點不妙,檢方看來想要推翻政治迫害的主張。
賀蘭霸看著這一串字,立刻明白過來。政治迫害的主張要想成立,除了證明美方的逮捕令和相關證據都不合法外,還需要……
——我們手頭沒有凱墨隴曾經支持法賈爾政府的證據!
賀蘭霸即刻回道︰凱墨隴呢?他有什麼表示沒有?
過了許久,對方只發來兩個字︰沒有。
賀蘭霸按著眼角,感到太陽穴的位置突突直跳。從美國那邊的律師團隊遞交的資料可以確信凱墨隴的確在島國生活過相當長一段時間,但具體那是怎樣的經歷,和法賈爾政府又有何牽連,僅憑手頭這點資料根本無從揣測。
片刻後,律師發來了今天的最後一條微信——明天是听證會最後一天.
兩個小時的听證會結束,凱墨隴起身離開法庭,法警會送他回拘留所,律師團也只能在這時飛快地與他交談幾句,凱墨隴听著律師半是保證半是叮囑的話,沒有什麼表情,只在何律師追問「我們應該找誰」時,很平淡地回了一句「去看報紙」。
等電梯時,兩名法警就守在兩側,凱墨隴盯著上升的電梯指示燈,忽然出聲道︰「我想去一趟洗手間。」
十分鐘後,洗手間隔間內。
黑色的領帶從已昏厥過去的法警脖子上唰地抽出,凱墨隴彎腰從其中一名法警身上模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越洋長途接通後很久,手機那頭才傳來謹慎又詫異的一聲「Whoisthat」。
凱墨隴在馬桶蓋上坐下,嘴角凹著小酒窩︰「Andy,HappyBirthday。」
大洋彼岸駭然得仿佛連呼吸聲都沒了,半晌,Andy的聲音如同被擰緊了一般︰「……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無所謂,」隔間很逼仄,地上還堆疊著兩個人,凱墨隴將長腿邁過兩人的身軀伸展開去,看著赫然變成九分褲的廉價西褲,彎腰扯了一下起皺的褲腳,確定看不見褶子了才起身道,「我也不關心你什麼時候生日。」
相隔萬里,Andy深呼吸的聲音依然清晰可聞︰「……需要我做什麼。」
「我這手機里預存的花費不多,讓老家伙們回我電話。」
「……我恐怕聯系不上他們。」男聲略有些為難地說。
「他們是在月球上嗎。」
「不在月球,在龐巴迪上。」像是也听出凱墨隴言語中的不耐,男聲小心道,「按慣例每年的年會之前大人物們都會先聚個頭,你知道的。」
「Andy,」凱墨隴的聲音緩慢而著重,像一柄正被磨礪的尖刀,「我在拘留所也能給你打電話,我相信在飛機上打個電話不會比拘留所更困難。」
「……我能用衛星電話聯絡他們,但那需要一點時間。」
「我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凱墨隴彎腰掏出另一名法警的手機,拍下兩名昏迷法警的照片傳了過去,對方不出所料驚得倒吸一口氣,「我也不想這樣,但我只有五分鐘,別讓我失望,好嗎。」
嘴上說「好嗎」,一點沒有要和我商量的意思啊!「凱……」
凱墨隴不容置喙掛斷了電話。
洗手間里靜下來,凱墨隴坐在馬桶蓋上發了十幾秒的呆,從廉價西褲的兜里模出那兩張電影票根,在燈光下展開來。
那是坐在第一排的賀蘭霸和坐在最後一排的自己。
本來是打算光明正大一起去看的,設想中的場景是他坐在那個人身邊,在影片結束燈光還沒亮起來時,就轉過頭當著他的面對他說︰「現在它已經超過《國王的演講》成為我最喜歡的電影了」。
你的第一部電影,我想成為第一個贊美你的人,想很自然很不動聲色就夸得你心花怒放。
可惜他的世界里總是有一群陰魂不散的家伙,凱墨隴低頭出神地瞧著手中的票根,其實那場電影他看得很慌亂,既不想錯過電影情節,又忍不住一直留意第一排那個位置,太遠了,他只能想象賀蘭霸的表情,羨慕坐在他身邊吃著爆米花的家伙。
如果是我在你旁邊吃爆米花,你會給我一拖鞋吧。
說起來買票時還有一段小插曲,有一對情侶找到他希望他能出讓一張票,女生雙手合十十分真誠地央求著︰「土豪帥哥你幫幫忙吧!」
被人在公共場合正兒八經地喊土豪那感覺頗有點讓人哭笑不得,女孩會叫他土豪大概是看見他把當天《夜盲癥》所有場次的票都各買了一張,這對情侶想看接下來的一場,但是座位只剩下最後一排最後一張了,而他手上的票剛好是最後一排,會來找他大概是覺得反正他有那麼多票,做做好事分一張出來也沒關系吧。
他拒絕了。被拒絕後女孩在身後嘟囔了一句「小氣鬼」。
凱墨隴听見了,好笑地回頭看了一眼憤憤走遠的女孩和男孩的背影,又轉身獨自一人喝著熱可可在冷清的奢侈品賣場打轉。明淨的櫥窗上映著他穿著黑色修身短夾克的身影,他只要一停下來,就會有人投來目光,他覺得自己就和櫥窗里的模特們一樣,又寂寞又不自在。將第二杯喝光的熱可可紙杯扔進垃圾桶,第N次踏上自動扶梯,靠在扶梯邊看著上上下下親密依偎的情侶……我是很小氣,我也想和喜歡的人一起看電影。
在這個科技如此發達的時代,想要和遠在天邊的人說話也不過是幾秒鐘的功夫,可是這些便利放在他這里卻都行不通。賀蘭霸沒有回他郵件,他就只能干等。就算開著時速300公里的雷文頓又如何,到處都是此路不通的標識。
他趴在賣場的扶欄上,喝著第三杯熱可可,垂首望著人來人往的一樓大廳,像個老頭子一樣自言自語著︰「我都等累了,你到底什麼時候來?」
最早的兩場《夜盲癥》都已散場,他等得百無聊賴,看著觀影的人們魚貫而出,很認真地想著,看樣子我不太適合給情人驚喜這種劇本。
一晃到了中午一點,他右側那只垃圾桶里已經塞滿了他的熱可可紙杯們和大大小小的漢堡包裝,他將最後一只漢堡的包裝盒塞進去,對著蕩來蕩去的垃圾桶蓋子悶聲沉了口氣︰「賀蘭霸,你真是從來不擔心我會生氣啊……」
其實這抱怨來得毫無道理,生氣顯然也沒有正當理由,這都是他自己心甘情願做的,誰也沒有強迫他,可是越是明白這一點越是生氣得無以復加。那種滿腔憤怒無處發泄的感覺,就像當初意識到,當我推開車門走下來的那一刻,你用那種眼光看著我,卻不是因為想起了我,只是因為我看上去足夠賞心悅目。
手機鈴聲在這時響起來,凱墨隴眼睫顫了一下,收回游離的思緒,看了下時間,不多不少正好五分鐘。
「凱薩,你到底想干什麼?!」老者一貫威嚴的聲音因為震驚顫抖著,想來是看清那兩張照片了。
「我還沒想好,襲警算是一個階段性目標吧,」凱墨隴口吻輕松地道,「不曉得按這邊的法律襲警得判多久呢,如果不夠的話我可以再往上面加點碼,看看他們是不是還願意把我引渡給你們?」
「凱薩,不要亂來,這是來自我個人友好的忠告。」
「這不叫亂來,這叫合理利用規則。」凱墨隴冷聲道,「來自你友好的教導。」
手機那頭沉吟了許久︰「凱墨隴,如果你一意孤行,我們可能不得不考慮彈劾你。」
凱墨隴絲毫不意外︰「我猜這會是今年年會的主題?」
「不排除這種可能。不過你要清楚,無論彈劾與否,我們都不可能放任你留在中國,」對方的聲音變得冷酷而嚴肅,「已經有人覺得你太危險了。」
凱墨隴平靜了然地點點頭︰「想要我下台的人多嗎?」
「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應該派人好好數一數。」凱墨隴最後道,留下一句「期待你們的表現」掛斷了電話.
電梯門叮鈴打開,賀蘭霸看著門外空蕩的走廊,定了定神。走廊左側不遠就是洗手間,他穩了穩七上八下的心,一鼓作氣推門而入。
以為會看見暴力過後一片狼藉的現場,但映入眼簾的一幕卻差點沒閃爆他一千五百度的鏡片——凱墨隴一身筆挺的黑色西服立于洗手台前,正微昂著下巴專注地打著領帶。
黑色領帶輕輕一收,溫順服帖地垂在混血男神只覆蓋著薄薄一層廉價襯衫的傲人胸肌前。
賀蘭霸顧不得去想「特麼男神果然不管在號子里還是茅房里都特麼是男神啊」,連忙一間間推開隔間門板。
凱墨隴從鏡子里瞄了一眼跟武裝特警踹門而入例行掃射一般逐一檢查隔間的賀蘭霸,一面翻下襯衫衣領一面不緊不慢地提醒道︰「最後一間。」
賀蘭霸推開最後一間隔間,面對著里面擁擠不堪的醉人畫面,最終苦不堪言地默默帶上了門板。他站在門外扶著牆沉了口氣,忍無可忍道︰「你特麼腦子秀逗了嗎?!這是襲警!」
凱墨隴低垂著眼慢條斯理地洗完手,想找紙巾卻發現沒有,只能無奈地甩了甩滿手涼水︰「我都殺過人了,還怕襲警麼。」
「你打電話讓我上來就是為了讓我表揚你的機智嗎?」賀蘭霸難以置信地扶了扶眼鏡。
「是我想表揚你的機智。」凱墨隴轉過身來,聲音一沉,「但你介入得太深了。」
賀蘭霸看著眸色深沉的凱墨隴,心中有千言萬語,最終卻一個字兒也沒蹦出來,他從褲袋里模出還剩半包的紙巾,走上前毫不溫柔地扯過凱墨隴的手就開始擦,剛擦完左手右手就溫順地遞到眼前了。他不知道應該對這個人說點什麼,覺得小兩個月應該寵著,但是誰特麼寵得來獅子啊?
凱墨隴看著因為擦得太過粗暴裹在他手指上的紙巾殘片︰「……他們都說我的手很性感,你能對它溫柔一點嗎?」
獅子先生的口氣有些小委屈,好像一頭傲人鬃毛沒得到賞識**反而被剪得雞零狗碎。賀蘭霸想吐槽說老子真沒覺得你的手有多性感好嗎,但擦的時候冷不丁觸到凱墨隴虎口處的薄繭,眼前不由自主就冒出這只手握著槍的樣子,尼瑪居然真的有一種被電到的迷之快感。哎不對,老子這都快有受虐傾向了吧?!
只失神了一小會兒,凱墨隴的影子就乘虛而入倏地擋住了洗手台前的亮光,火熱的嘴唇匆匆壓在他嘴上。
賀蘭霸吃這人的突然襲擊都吃成習慣了,竟然沒什麼特別暴跳如雷的反應,只是一直緊閉著牙關,凱墨隴就含住他的嘴唇,含混地命令他「張開」,嘴唇不夠就舌頭來湊,賀蘭霸感到凱墨隴濕熱的舌尖抵在他牙齒上,來回推擠舌忝舐,最後干脆抬手捏住他的下顎強行要他松開,賀蘭霸早算準有這一下,果斷一把遏住凱墨隴的手腕,兩個人較勁了很久,情|色王子的*總算被澆滅了,最後只在他嘴唇上廝磨了一番,不怎麼情願地退開。
凱墨隴先生顯然並不認為自己這個時候吻癮發作有任何的不妥,退開時還意猶未盡地舌忝了下嘴唇,暗啞的聲音里掩不住情動的潮涌︰「……你不是編劇嗎,難道不知道在心理學中,手也是性|器官嗎。」
賀蘭霸一推眼鏡橫眉怒目地瞪著他,心中咆哮老子當然知道!對你來說全身上下從頭發到腳趾哪樣不是你的性|器官?!
凱墨隴笑了笑,把還黏在手指上紙巾的碎片剔干淨,兩手瀟灑地插|進褲袋里,隨後說︰「你已經介入太深了,不要再管我的事了。」
賀蘭霸看著那對轉瞬即逝的小酒窩,想到隔間里那兩名不省人事的法警,心中突然有點不安,凱墨隴的打算他似乎能猜出一二來,對方想要盡快引渡他回美國,但是如果在引渡程序進行期間他被指控別的罪名,引渡程序勢必會受阻,如果襲警的指控不足以中止引渡,他會不會采取更極端的手段?他真心希望是自己想錯了。
「凱墨隴,你既然沒有殺人,這雙手就要從始至終干干淨淨,一點血腥都不能沾上。」
凱墨隴只靜靜地看著他,賀蘭霸被那雙黑得深不見底的眼楮注視得都快產生幻覺了,凱墨隴的眼里深如水潭的黑色才淡去,淡淡地道︰「可能就快有人上來了,你先走吧。」
賀蘭霸知道自己應該趕緊走,但是身體卻邁不出轉身的那一步。八天了。豆芽菜離開他八天後,他找回的只有尸體.
賀蘭霸最後還是走了,凱墨隴獨自一人站在洗手間,面對著那個人離去的方向。賀蘭霸臨走前拍了拍他的手臂,只是為了對他說一聲「改天見」。這麼患得患失的,他想,是真的喜歡上我了吧。
在放棄讓賀蘭霸想起自己後,他曾用各方方法旁敲側擊,努力說服自己,即便已經忘記他了,賀蘭霸對他的好感依然是特別的,是獨一無二的,如果那個時候從寶馬X5上走下來的不是他而是別人,這個人是不會用同樣的眼光注視對方的。
有一次對面大樓的燈箱廣告拆換,新換上的是安嘉冕代言的一款汽車廣告。他來中國不久,第一個記住的明星就是安嘉冕,如果沒記錯,賀蘭霸微博上為數不多的關注人中就有這位影視雙棲明星︰「這個人很紅啊,你覺得他帥嗎?」
賀蘭霸在沙發上邊看報紙邊咬著一只火腿︰「挺帥的。」
凱墨隴回頭見賀蘭霸連大燈都懶得開,就著昏暗的壁燈光看報,無奈地走過去按開大燈,擺了個和安嘉冕相同的姿勢,風流倜儻地抱臂斜倚在電視櫃邊︰「有我帥嗎?」
宅男編劇抬頭瞄他一眼,興趣缺缺地翻過一頁報紙︰「你能要點臉嗎。」
「為什麼這麼說,我明明很帥吧,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的表情很明顯啊,我教你洗車上蠟的時候你不是也一直在偷看我。」
賀蘭霸手中的火腿冷不丁掉在報紙上,抬頭瞠目結舌地睨著靠在電視櫃旁大言不慚的凱墨隴先生。
凱墨隴從電視櫃旁直起身,亮出一對閃閃惹人愛的小酒窩︰「車窗玻璃上都看得一清二楚,對著我後背看那麼起勁到底是在看什麼,看我**夠不夠性感嗎?」
臥槽這小人之心!「老子那是在看你的腿!」雖然那個部位確實還蠻性感的……
凱墨隴哦一聲做恍然狀,低頭「順便」模了一下大腿︰「喜歡我的腿?」
這一模動作不大卻很有心機,寬大的手掌從胯部滑到大腿內側,潛水表殼在燈光下淬出一絲微藍的光,本來就繃得有點緊的修身西褲這下簡直一副恨不能化身鯊魚皮的趨勢,賀蘭霸被閃了個措手不及。凱墨隴滿意地瞧了一眼陽台外的燈箱廣告,一臉不屑地聳聳肩︰「不過那廣告掛那兒這麼多天了,也沒見你正眼瞧上一眼。」
賀蘭霸受不了這人的自戀,當即趿著人字拖起身,頂著鳥窩頭啪嗒啪嗒走到陽台上,插著腰就觀摩起安嘉冕的巨幅廣告來。老子現在就瞧,行了嗎?
準確地說那其實是三大塊廣告牌,平常都是分別上三面廣告的,這次廣告商算是難得的大手筆。三倍的巨幅燈箱廣告上,安嘉冕一頭暗茶色的頭發,手里握著一條馬鞭,優雅得近乎華貴。
賀蘭霸瞧著這個被萬千影迷男男女女迷戀追捧的最佳新人,鏡片後的眼楮有點迷茫。
右邊吹來的涼風被擋住了,賀蘭霸轉過頭,凱墨隴側頭看著他,風把一頭黑發吹亂,沒定型的時候凱墨隴的頭發其實非常軟,很容易就能遮住額頭和眉毛,顯得那雙眼楮又亮又深情。只這麼一眼,賀蘭霸感覺自己已經無條件繳械投降了。在帥這個領域,凱墨隴先生甩出安先生至少三環,雖然這麼想很對不起安先生,也可能會這樣想的人只有他自己,但是凱墨隴的英俊對他來說就像特別定制的。說不出哪里特別,但是第一眼看見時,就像第一次听見貝多芬的《悲愴》第二樂章,那份陌生的熟悉感砰然擊中了心房。凱墨隴推開車門朝他回過頭來的那一刻也是如此,好似一座經年來往的懸崖下忽然開出一朵陌生的花。
「看來你也不是對所有長得帥的男人都有感覺。」
凱墨隴右手胳膊懶懶地架在欄桿上,斜側著身子,偏頭吻了過來。
賀蘭霸閉著眼懶洋洋享受著這個吻,心想那當然,因為我這輩子第一個喜歡上的家伙離帥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老子的審美觀就是在那個時候被毀了的。
凱墨隴身上古龍水的味道在風中一層層飄開,薄荷的清涼隨風遠去,草木的香氣撲鼻而來,每一種調香一層層揭過,那感覺像是親眼目睹混血美男一件件剝去領帶,西裝,襯衫,最後只留下赤誠相待的身體,賀蘭霸苦笑著想老子遲早有一天也得把節操給敗光吧。
城市在他們腳下燈火輝煌,使得這個吻輕得有如身在雲端。賀蘭霸不知不覺編排起來,吻大約也有輕如鴻毛重于泰山之分,而他比較喜歡現在這種輕如鴻毛的調調。
「喂,我讓伸舌頭才能伸……」
「好……」
「……」
「讓我伸啊……」
賀蘭霸認栽地笑著張開嘴,一只手攬在凱墨隴腦後加深了這個吻。小兩個月,真是怪可愛的。
作者有話要說︰好似一座經年來往的懸崖間忽然開出一朵陌生的花。
這句話是從李斯特對貝多芬悲愴奏鳴曲第二樂章的評價引申出來的,原句是「兩座深淵間的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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