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朱榮起的最早,把幾人的飯一並做好,四菜一湯。藍真真,韓爽,肖曼起床疊被涮牙說臉上流程,四十多分鐘,便把飯吃完,張博也隨她們去了診所,臨走前,三美象離別母親去遠行般,向朱榮打了招呼,昨晚的調皮事誰都忘得一個二淨。
師燕起的較晚,當然是慢條斯理,在自己的臥室里拾掇一翻。
嬌美的朱榮,越來越林黛玉般的美麗。顴骨上的桃花色淺淺散開。她感覺自己有時胸悶,心慌,氣短,還有一過性心痛,但很輕微,她知道這是勞累所致,年前年後,里里外外,這麼多人來人往,盡做飯做菜這些家庭瑣事,就足以使她身心疲憊。她想告訴張博,我太累,但當看到張博那張消瘦的臉,又不忍心拖他的後腿。
說心話,每當看到他,總想說︰〞帶我到鎮醫院或縣醫院做個心電圖吧!」,卻是欲言又止,心中發酸。這個可愛的男人,積極,奮進,不知疲癆,整個身心都撲在診所上,每一天都當作兩天來用,怎能誤他金子般的一天時間。也快開學了,學生入學,老師入教,師燕也快去省城大學,到那時,自己就輕松了,也就和張博一起去大城看病,把他的身體也查一查,五十多歲是人生的一大轉折,是最容易生病的季節。
「媽,想什麼呢!」師燕冷不了從臥室里出來,喊了一小聲,就把媽媽嚇了一跳。
「…嚇死媽,鬼y頭。」朱榮拉著她去了客廳。說︰「咱們吃飯,我在想你爸為什麼太敬業。」
「我還沒有真正喊過爸。我喊張叔爸。」師燕盛了飯,放在媽的面前,笑著說。
「喊爸是應該的。他很負責任,做你的爸最適合,也最有資格。」朱榮耐心的告訴女兒。
「你們不是還沒結婚。合適的時候我肯定會喊爸爸的。」師燕盛了一碗米飯吃了起來。她對媽笑眯眯的。
「隨你。今天農歷十五,你什麼時候去學校報道。」朱榮很關心她的學業。她也很喜歡女兒,她長得跟自己一模-樣,只是年令上的懸殊,一舉一動,舉手投足和自己年輕時沒什麼兩樣。
「媽,你怎麼那麼愛張爸。」師燕想問一個問題,是不是和自己知道的一樣。她笑嘻嘻的看著媽,吃著飯。
「前世今生的緣份唄。」朱榮沒有什麼根椐可找,隨時說了一句心里所想的。
「媽,你真不簡單,能知道前世今生的事。」師燕夸贊媽媽。
「佛家講的是輪回,是還情。我給你講一個故事,有一個女人在大海的沙灘上遇害,一絲不掛的躺在那里。過路的第一個看了一眼,嘆惜著走開,第二個人在她身邊走過時。月兌下了自己的衣服把她裹起來放在那里。路過的第三個人見了她,在沙灘挖了穴坑,把她深深的埋起來。隨著時間的輪回,他們都從前世來到了今生。她開始找到第二個用衣服裹她的人,有了一段美好的情緣,但。她卻找到第三個埋她的人,並嫁給了他,這就是前世今生的故事。」朱榮老師般講著佛家的愛情故事。
「媽,我懂了,前世的第二個人是我爸師季,第三個人是前世的張爸。你是通過輪回流轉來還他們的情。對不對。」師燕笑著說。問。
「你信?」朱榮為女兒的天真被逗樂了。
「美好的故事都信。」師燕說︰「我吃完了。」伸了個貓腰。
「你娘倆談什麼,這麼熱烈,什麼還情不還情的。今天是十五,我們一塊去上墳,去祭奠師季兄。」張博邊說邊把一並速效救心丸遞在朱榮手里。他剛撥開門簾進來。
「你忙,還能去?〞師燕撒嬌的說。
「人活著沒有不忙的時候,我說今天去,就一定會去,會祭品,香紙酒,拾掇一下,就去。」張博對師燕說。
「……」師燕看著媽媽,不知是早去好,還是晚去好。
「你爸的話沒听見,廚房里我已備好,去拿吧!」朱榮有點慍色。
「是。你們原來串通好要我們好看。我不服。」師燕嘻皮笑臉的跑出客廳,下了廚房。轉身提了食盒,拿了祭品,走了出來。
朱榮和張博相視一笑,師燕象犯錯誤的小孩在後邊跟著,後面,「哧」的一聲偷偷笑了︰前生今世的伴侶兒,真是的。
張博開車,上了正駕,朱榮副駕而坐,二人不約而同把頭看了偷的師燕,又相對一笑,心有靈犀︰開車。
師家的林地在臥佛山下,上村之上。其間,有一條能過開小車的小路直通到這里。電動轎車在田間小路上行走,創出深深的車輪印轍,路兩邊的坑坑窪窪還有少量的積雪,象是還沒有溶化掉的積怨。田間麥苗經過雪的洗禮,嶄新漆綠,空中的日光,給它們拋下臨春的笑臉。
一片不是很大的槐樹林里,參天的刺槐樹上住著烏鴉。見有車來,「啊,啊」的叫了兩聲,這冷風中的鳥也叫得十分淒涼。
車在師季的墳前停下,師燕提著食盒,黃紙,香,酒,下了車,張博也過去幫忙去擺供。
朱榮透過車窗,看到丈夫墳頭上長滿荒草,墳的背面仍有殘雪。在這里,丈夫長眠其間,臨咽氣前,競是無聲無息,沒留下一句言語,沒留下一句嘆息,就撒手離去。
如今女兒己經長大,用生的代價來換取撫血金來供女兒上大學。大學也快些業了。而你混然不知,假人死有靈,你就應該有心靈的慰籍。
朱榮人未下車,哭聲先至。張博給她拉開車門,她一個踉蹌從車里摔到了師季的墳墓前︰「師季,我來祭你了。」聲淚俱下。
紙錢冒著青煙。俗話講,一日夫妻百恩。何況,在床上滾爬打模了多少年。多少個日日夜夜才把你師燕養大。西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那時的相沬以往,要比現在的休行差不多。
同在一個行業,同說一句語言。又怎能听兩老年,一點醫婦,又能和叫我千年的事情,
這現在,又怎能不叫我愁腸百結,萬緒如絲呵。
你悄銷的走了,留下孩子和我渡過多少個不睡的夜晚。仿佛你還在,你還在窗前走過。你還在床前站著一。伸開手去擁抱你…你卻又遙遠。遠如天河。每當夜里的星星布滿天空,你乘著空中的那朵流星,在孟婆的邦助下來輪回世間,來與我同執教鞭,領著學生,識著曲譜,準確的發聲…,師季。你在那里!
你去做石工,一個單薄的身軀,那是為了師燕的未來。能上下學,能成大材,走向祖國的未來。一個假期才幾天呀!你都舍不得休息,石窟里,濕衣貼著脊背,課堂上。你是文字激揚…,嗚嗚,我哭,青山開口把你吃掉;我哭,青山不是青山,成了利欲薰心的財奴,我哭呀,礦山的坑,發著悲鳴,呼喚佛風;這吃人的深淵喲,吃了人,不見骨和肉,吃了人,不見嘴上有血流,誰挖了青山的陷井,誰挖走了師季的生命,回來吧,我的愛人,回來吧,我的前世今生。
朱榮的淚拼命的外流,手深深的握住墳頭上的泥和草,好象他要把師季盡快從那里頭拉出來,去掉一個前世,來一個活鮮的今生。
她的淚流干了,她的聲音便咽了,這個新年剛過的季節,伴著她跪在辛酸里,走進輪回里,她呀,此刻的現在,意識里認為。師季沒有離去,只是在奈何橋的終端,回轉到學校里…。
師燕也在陪著媽媽哭,她向墳頭發誓,說︰「爸爸,我一定要考研究生,要碩博連讀,不辜負您的希望,成為社會和國家有用的人。」
張博用松子倒了三杯酒,把香又重新燃著,然後,給師季的墳前磕了三個頭,想說什麼,竟無語凝噎…,少頃,心中的思念,象朱榮那般化著一種狂潮,他,磁性的聲音爆發,說︰「奠祭,我的師季兄/這是元霄節的日子/沒去想,街面上的花燈/在這個優秀的槐樹/這里,有你的,妻/可歌,而柔情似水/在,你們愛的音符里/有個長長的,憶文/什麼今生前世喲/…,兄弟,這里/有你的女兒/哭著/你這優秀的槐林/成為/文化的天使/在/祖國大地/積極的上/給你/在編,美麗的花魂/什麼前世今生喲/兄弟,這里有你的朋友/擔起,思念與寄托的狂潮/責任向著日光/似,林外,田間麥綠那般/溶化了積雪/催枯冬/留下/萬紫/千紅。」
張博一淚落下,邊拭邊拉起了朱榮,說︰「請節哀,讓他在這里長眠,清明節還會再來的。」
朱榮,哭了個槐花一樹淚千簇,嘴唇有點輕微的紫。
「沒事吧!」張博很擔心。
「沒事,回家吃點藥就緩解了。」朱榮一笑,盡管是悲哀哀,那是自己如重釋員,對張博敬愛的笑。
「燕子,走吧,別愣了。」張博說她。
師燕兩眼噙淚,四眸看著張博,近在咫尺,她轉過身,猛的伏在張博肩上,抽抽噎噎的哭了,說︰「爸爸,我不是不喊你爸爸,我總覺著在你和我爸之間,你們和我之間,總有些說不出的想法。或者說拉不下面子來,維護媽媽的愛,其實這些面子都是沒必要的,我心里早就想讓你做爸爸,可我總是喊不出呀!」
「哦,女兒,咱們回家,這里太冷,只要心中有就行了。」張博撫模著師燕的雙肩,象慈父。
朱榮看到他們的父女情,終于沒有了界線,欣慰的笑了,她去收拾墳前該帶走的祭品,師燕止住哭泣,面向青山,面向田野,面向日光,大聲呼喊︰「我有爸爸了,」
這里果然有,大地的回聲,田間的回聲,山巒的回聲,日光里的回聲︰「我有爸爸了!」
蒼蒼的槐樹林喲,你來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