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將軍府下人們的宅院里,此刻並無人值守,但一間duli宅院的門上卻掛了一道鎖。
月黑風高,無星無光,院子里除卻風聲,便是沉寂。
好一個殺人夜。
那掛鎖的房間里,卻突然傳出了兩個字,道︰「大人。」
跪在地上的阿貴低下了頭,似乎不願意讓眼前黑暗角落里的人看到他的眼楮。
「那女子可殺了?」黑暗角落里的人問道。
阿貴心頭劇烈一跳,呼吸聲也變得急促起來,頓了一頓,才點了點頭,道︰「已經不在了。」
「是嗎?」黑暗角落里的那人似掂量著阿貴的話,靜靜地瞧著跪在地上的阿貴,也不知神s 里究竟在想什麼。
阿貴跪地更低了,太陽穴卻突突跳了起來,連右眼皮也跟著跳了起來,道︰「阿貴絕不會欺騙大人,阿貴已」
突然,那黑影從黑暗里掠了出來,一把抓住了阿貴的衣襟,將阿貴拎了起來,阿貴一驚,冷汗出了一身,那黑影目光本藏在漆黑長袍下,此刻直冒火光,狠狠瞪著阿貴,道︰「你是我教的本事,我取你項上人頭易如反掌,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蒼蠅。」
阿貴沉默著,眼皮卻越跳越快,黑袍人一把將阿貴推了出去,似一股強大的力量撞來,阿貴不能接下,徑直撞在了牆上,後背吃痛,心口氣血上涌,阿貴緊貼著牆壁,緩緩滑了下來。
跌倒後又爬了起來,爬到黑影跟前,低下了頭,挪開捂住心口的手,低低地跪倒在地,沉默不言,等待著黑暗里那人的發話。
「以後若再發生這樣的事,」黑袍人的目光從黑暗角落里看了過來,目光若鷹,犀利奪人,過了片刻,才道︰「決不姑息。」
好一會兒,角落里都沒有發出聲音,房間似乎也重新歸于了平常的黑暗,緊張肅殺的氣氛也淡去了。
阿貴扶著心口站起來,走到床邊,臉上卻是冷汗在不停地落下來,胸口也濕了一大片,阿貴閉起了眼楮,從腰下解下一個葫蘆,拿起葫蘆的手也變得顫巍巍的,好不容易倒出了兩顆藥,卻猛地心口一震,喉嚨一熱,漲紅了臉,卻是再也忍不住,「撲哧」一聲,噴了一口血出來,連帶著手的顫動,將那枚倒出來本來就要喂到嘴邊的藥給扔了出去,那藥在地上滾了一滾,不知道滾到哪里去了。
阿貴面如土s ,跌倒在硬板床上,氣息亂涌,怎麼也調整不過來,只覺那劇烈跳動的心髒似乎已不是自己了。
要死去了嗎?
過了許久,許久,阿貴才從頻臨死亡的狀態里恢復過來,他看著房頂的梁,眼皮跳地更快,心里卻有一個聲音問道︰「師父這樣說,難道是因為她根本就沒有離開麼?那她現在又在哪里?」
「她初來此地,怎麼會樹敵,照師父的xing格,一定會借刀殺人,絕不會暴露自己,那麼到底誰想要置她死地呢?」阿貴神s 陡然一驚,道︰「難道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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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將軍府地牢。
一個小廝慌慌張張,從樓梯上,跑了下來,呼吸急促,急地滿頭大汗。
李公子面s 一沉,顯然對此非常不滿,認出是葛管家身邊的人,他喝道︰「慌慌張張是要死了嗎?」
「少爺,」那小廝喘了兩口粗氣,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藏書樓—著—火了,葛—管家—讓我來—來—通知你。」
「不去救火,找我干嘛?」李公子聲音一沉,喝道︰「還不快去。」
「是」小廝連忙轉身就跑了。
「等等,」李公子突然喝住了小廝,小廝身子一震,站住了,全身卻突然顫抖起來,李公子卻沒有注意到這些,視線像是看著虛無的地方,自顧自地說道︰「這個時候意外著火,藏書閣西邊就是我的臥室,書房干燥,紙張更是容易點著,現在又刮著西風,那豈不?」
李公子氣的臉更黑了,握緊了拳頭,咯吱咯吱地響,轉身對兩邊的侍衛大喝一聲,盯著呆瓜和小七道︰「快把這兩個家伙押下去,嚴加看守,若有半點閃失,提頭來見。」
李公子又看著其他侍衛,指了指葛管家的小廝,道︰「剩下的人,跟著他去滅火,務必救下我的臥室。」
「是,少爺。」侍衛們答完,整齊地跟著小廝沖了出去。
李公子眼冒怒火,拳頭再次捏著咯咯直響,像是要把骨頭都給捏碎了,他瞪了一眼小七和呆瓜,神情變得猙獰起來,卻是再也不敢遲疑,轉身往外奔去,生怕去得遲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就從此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地牢審訊室。
侍衛解開了小七和呆瓜身上的繩索,將呆瓜和小七押向地牢。
小七暗中使力,卻不知先前那碗面里喂了什麼藥,竟然絲毫使不出力氣,只能被押送向冰冷的地牢。
一個侍衛打開了門鎖,將呆瓜一把推了進去,呆瓜本來昏睡,這一推,直接迎面撞在地上,「啊」地叫了一聲,似是極為痛苦,身子不由蜷縮起來。
小七掙月兌身後的侍衛,沖了進去,將呆瓜轉了過來,呆瓜雙目一會兒睜開,一會兒又閉上,呼吸也變得細弱游絲,小七眼中一圈淚水打起轉來,喊道︰「呆瓜,千萬不要睡,小七在這兒,你一定要撐著。」
侍衛看著,猶豫了一下,將一把大鎖給挎上了,一邊走一邊說︰「少爺自從二姑娘進了宮,就變了個人,殺人若麻,真讓人頭疼呀。」
另一個侍衛看了看周遭,道︰「不要亂說話,被少爺听到了,還有你我的活路嗎?」
兩人嘆息了一聲,走到不遠處的一個桌子上坐下,兩人互望一眼,各斟了一杯酒,沉默喝下,都沒有說話。
小七將呆瓜拖到地牢里的草垛上,這里岩石突兀,牆面ch o濕,四周掛著水霧,冰冷徹骨,小七模了模呆瓜的額頭,手剛踫便針扎一般伸了回來,秀眉緊蹙,擔心道︰「怎麼這麼燙。」
而呆瓜身子卻顫抖起來,意識也不清醒,牙齒上下抖動著,自言自語道︰「好冷,好冷,好冷呀。」
小七眼眶一紅,將自己的坎肩解了下來,小心地蓋在呆瓜的身上。
「呆瓜。」小七緊緊握著呆瓜的手,兩滴清淚卻順著臉頰滾落,掉在呆瓜手上,小七道︰「呆瓜,你一定不要有事呀。」
過了好一會兒,呆瓜忽然睜開了眼楮,看到眼前哭成淚人兒的小七,擠出一抹微笑,道︰「小七,你不要哭,呆瓜還要和你成仙呢。」
「嗯」小七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嘴角一彎,露出了微笑。
呆瓜望去,小七臉上若梨花帶雨,而那淡淡的笑意就像雨後彩虹,不禁心里溫暖了些,朝小七笑了笑,卻因此更加地疲憊起來,道︰「小七,呆瓜實在太累了,就睡一小會兒,一小會兒。」
呆瓜說完,再也撐不住,眼楮緩緩闔上了,小七的眼淚又落了下來,呆瓜身子微微一動,那滴眼淚還沒滴到呆瓜臉上,呆瓜忽然變成了一個大冬瓜。
「呆瓜,」小七的聲音陡然大了一些,才意識到呆瓜撐不住,現了原形,小七的眼淚如斷線地珠子,掉了下來,俯身將大冬瓜抱在了懷里,道︰「呆瓜,是小七連累你了,小七不該猶豫,大胡子說得對,這里很危險,我不僅沒有報恩,還沒保護好你,讓你遭受這種折磨。」
未了,小七哽咽的泣訴里只剩下了一連串的對不起。
在淒寒冰冷的地牢里,傷心yu絕的少女,用身子給同伴傳遞著溫暖。
而此刻,似乎所有的希望都已經失卻了。
連地牢里的光也變得暗淡起來,似乎也將光明吝嗇地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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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將軍府此刻大火連天,西風正緊,火勢如一條火龍飛上躥下,將橫梁打落,將屋頂燒毀,將瓦片撞向半空,而僕人們潑來的水,杯水車薪,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
火龍張大了嘴,往旁邊李公子的齋子吐出了火舌。
火越來越大,越來越猛,似是要將這夜空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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