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三爺府外,紫薇總有種淒涼的感覺。
雖然地上干淨,可是看著那朱紅色的大門以及深色的牆圍是肉眼可見的破舊。
不像是六爺府上,雖然家丁不多,但至少每個職位的人都堅守崗位;而紫薇面前,守門的兩個小廝歪歪扭扭的倚靠在門檻邊上打著瞌睡,從正門望進去,還能看到院子里面的大樹下,三個小廝聚集在一起興奮的聊著八卦,四周還有他們崗位的工具,像是一條掃帚,修剪花壇的大剪刀,還有兩個舊的有個漏洞的背簍。
紫薇不敢想象,如果往日永瑢沒有過來,他們會更加懶散成什麼樣子。
「三爺重病,那嫡福晉呢?」就算男主人常年重病,哪怕是前院兒的事情,女主人也是可以管理的。
陪著紫薇站在門外的墨喜看了看下蕭條的三爺府,看瞄了一眼臉色有些陰沉的紫薇,喏喏道,「三爺並沒有娶嫡福晉……」
「那側福晉不會也沒有吧?!」
「……」猜準了!
「不是說三爺今天滿二十五歲嗎?怎地會連……」紫薇已經說不出口了。
她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感覺到帝恩皇寵究竟有多重要。
只是當年元後去世,被皇帝罵了,還听說當年是罵了兩個,也就是正兒八經的乾隆的長子,大阿哥永璜,而永璜,已經在十五年就病逝了。
在被罵的兩年後。
這就是帝王皇恩,真是諷刺!
紫薇勾起一個嘲笑,揮手讓自己身後的小廝上前通報。
結果那門衛知道是永瑢府上來的人後直接就煩躁的揮手,一聲「隨意」給打發了,然後又靠在門邊上睡了過去。
紫薇幾乎要怒笑出聲了。她不知道為什麼見到這種景象後心底會莫名其妙的發怒,甚至真想自己上前親手打那些個奴才一頓。
可是她理智的站在原地深呼吸,腦海里回憶起少之又少的清朝歷史。對了,這些被稱為包衣奴才的人,從康熙末年就開始權力勢大了,更何況雍正帝的生母就是包衣奴才,所以雍正登基後,包衣奴才自然更加猖狂。
不不不!
紫薇揉了揉自己發疼的太陽穴,將那些年頭壓制腦海。
她是現代的沈蘭,她不是正經的清朝人,所以就算嘴里不能說著人人平等,但至少不能那麼歧視那些奴才。
可是一想,如果雍正的生母不是包衣奴才,乾隆的生母不是一個四品家里的女子,而是受過良好教育的女子,包衣奴才不會那麼猖狂,清朝末年不會發生那些……更不會有那些恥辱……
紫薇緊握了手,尖利的指甲在手心幾乎劃出血絲。
不能想那些,不能想了。她只是一個普通女人,就算現在身處清朝乾隆年間,但是也不能生出想要改變歷史的想法啊。
那些不是她該做的事情。
而她,也當不成英雄做的事情。
不說改變歷史會有什麼後果,會不會以後的自己就不存在了,單說自己,自己的性子就絕對做不出那些權力陰謀的事情來。
有溫暖的手掌扶上了她的手臂。
墨喜擔憂的看了看紫薇,臉色已經有些蒼白了。「小姐,您沒事兒吧?」
紫薇有些艱難的扯了扯嘴角,不在去想那些不該自己管的事兒來,「沒事,進去吧。」
墨喜點了點頭,走上前幾步還想讓那門衛帶路,不過被紫薇扯了回去。「我們自己進去就行了。」
紫薇的視線向紫禁城的方向望了望,嘲諷的吐出幾個字來,聲線微弱,瞬間消逝在空氣中。
「……愛新覺羅……罪人……」
紫薇帶著一個侍女兩個小廝走進了三爺府,殊不知等幾人走後,他們方才站立不遠處的拐角處,空氣瞬間冰冷了下來。
落寞……
**……
淒涼……
這是紫薇已經猜測到的景象。
經過方才那莫名的沖動,現在的紫薇已經平靜了下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方才會那麼發怒,唯一能讓她猜測到的,最多不過是這個身體的條件反射。
可是她能感覺到這個身體漸漸和她合一,體內也並沒有那種傳說中的真正的紫薇隱藏在靈魂深處啊之類的狗血事件。
所以,到底為什麼會突然差點控制不了情緒呢?甚至會產生改變歷史的想法。
真是腦袋秀逗了麼?還是穿越過後的後遺癥?類似「因為穿越時空所以有什麼不明物質附體導致瑪麗蘇」之類的。
三爺府的格局和六爺府的格局有些相像,紫薇胡亂猜測了下三爺的寢室和六爺的寢室應該也是大致的方向,哪知還真讓紫薇猜中了。
不過,那房內的對話,怎麼……
紫薇攔住了想要上前敲門的墨喜,至于其余兩個小廝,已經在剛剛進院子後就不見了身影。
「要紅豆糕……」
「沒有哦,三哥,你還是先睡一覺吧。」
「明明你手上拿著的就是紅豆糕啊!!!」
「吧嗒吧嗒……弟弟不騙你,三哥,真的沒有了。」
「啊啊啊明明是你剛剛吃完啊啊啊!」
「三哥剛用完藥,不宜吃甜食,困了還是先睡一覺吧。」
「嗚嗚……我要吃綠豆糕才睡……」
「明明已經很困了,唉!有個調皮的哥哥,弟弟真難做啊!」
「綠豆糕……六弟……你不要吃了啊!」
「吧嗒吧嗒……」
「用完藥不給我吃,那之前我沒喝藥的時候就不要攔著我啊!」
「可是當時三哥才剛用了早膳,弟弟擔心兄長吃多撐了,這才勉強自己為兄解決的。」
「既然勉強就不要吃啊!嗚嗚……又沒有人勉強你……再說了我也沒有吃撐啊……」
「為兄解憂,弟弟一點都不勉強。」
「吃了我的點心才是我的煩惱好不好!嗚嗚……那我剛睡醒那會兒你干嘛還是不給我吃……」
「兄長腸胃不好,一起床還是不要吃甜食吧,弟弟也是關心兄長哦!」
「嗚嗚……明明今天是我生日啊,你連一塊綠豆糕都不給我嗎?有你這麼欺負哥哥的嗎?!」
「嗚嗚……」
「吧嗒……」
「嗚嗚嗚嗚……」
「吧嗒吧嗒……」
紫薇捂著嘴,將自己滑過喉嚨的笑意咽了下去,一旁的墨喜低垂著腦袋,肩膀一聳一聳的。
好萌好有趣的倆兄弟啊!話說他還真沒見過永瑢這麼……欠扁的性子誒。
而且另外一個暗淡有些嘶啞但聲氣中卻有種小孩兒心性的男子,就是皇三子永璋?
那個今天二十五歲生辰的永璋?
話說真的不是永瑢的弟弟嗎?還喜歡吃甜食,被弟弟這麼欺負……
屋里傳來了拍手的聲音。
「味道真不錯,真可惜哥哥今日錯過了。」永瑢的聲音里是明顯的可惜和幸災樂禍。
永璋抓狂了,「不要一副我已經睡著了樣子啊!我還醒著的喂!如果不是你的話,進你肚子的梅花糕紅豆糕綠豆糕就全部是我的好不好!」
「唔,說起來,今天兄長生辰,弟弟想著也是件喜慶的事兒,所以代替兄長放了那些下人的假日。听說廚房的老劉前兒個得了個老來子,今日恰好是洗三呢。」
「老劉……老劉走了……?」永璋愣了愣,下一秒淚雨滂沱,「嗚嗚嗚嗚……永璋!老六!你個死兔崽子!有你這麼對你哥哥的嗎!!!」
她還以為被乾隆罵得病種的三爺,起碼……最起碼……是個心思穩重的,沒有那麼有精神的,或者頹廢陰沉?沒想到還喜歡吃甜食點心啊。
紫薇揉了揉嘴角,抑制住不要笑了出來,然後拍了拍一旁的墨喜,示意上前敲門。
墨喜有些夸張的撫了撫心門口,深呼吸了兩下,這才露出往日溫和的笑容,逐上前敲門。
「誰啊?」
一听到敲門聲,屋內的哭聲就沒了,再次響起的,雖然依舊是永璋的聲音,不過已經听不出歡快的意味,含著久臥病床後的痛苦和無力的嘶啞。
墨喜回話,「回三爺,奴婢是六爺府上的丫環。」
倒是永瑢听出了是墨喜的聲音,心里一驚,「是墨喜?」然後有些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漸漸往門邊走了過來。「不是讓你跟著她伺候嗎?怎麼到三哥府上來找我了?是不是她出什麼事……」事情了?
永瑢的話沒說完,緊張的打開門,就看到自己擔憂的少女正……看著他?永瑢不禁一愣。
「六弟?」屋里傳來永璋疑惑的聲音。「是誰來了?」
紫薇接過墨喜手上的點心,從愣神的永瑢身邊走了進去。
「听說今兒個是三爺的生辰,紫薇特意帶了些點心過來。」紫薇拐了個彎,見到了躺在床上臉色和唇色都蒼白的青年。「初次見面∼紫薇見過三爺,三爺吉祥。」
門口處,回想起紫薇進去前那個鄙視和嫌棄的表情,永瑢艱難的掛著他溫和淡雅的笑容,聲線有些飄渺,「紫薇……來了?」
墨喜帶著有些悲催的視線小心的掃過永瑢,「回爺的話,小姐听說今兒個是三爺的生辰……自從天氣熱了後,小姐難得出門一次呢。」
永瑢不可抑制的抽了抽嘴角,「她不是說今天和福康安那小子約好……就算沒有……要麼不出門……要麼就出去逛……怎麼會……」
墨喜底下了頭,想起小姐是問過她後才堅定的過來,嘛,這事兒是決定不能告訴永瑢的。「嗯,想來也是小姐關心主子,心里也有了主子,要不然怎麼會一听到爺的兄長生辰,就迫不及待就過來了呢。」說著說著,墨喜幾乎都有點心虛了。
好在現在永瑢已經被身後屋里的兩人牽了心神,沒听完就轉身進了屋。
一進屋,就看到他家親親三哥正兩眼放光的看著紫薇手上擰著的點心,而紫薇卻說,「沒成想三爺也喜歡點心,不過真可惜,今日還是三爺的生辰呢,點心全都被六爺吃掉了,看來紫薇手上的這些點心也定是會落入六爺魔掌的命運了。」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