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紫薇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午時過後。
渾身無力,還有些咳嗽,紫薇回想起猶如夢幻一般的昨夜,臉頰不受控制的紅了起來。
墨喜熟悉的給紫薇清洗,小翠已經去廚房熬藥。
午膳過後,也沒見到永瑢過來,當然紫薇這幾日自是不想看到永瑢。
尷尬,與別扭。
一直躺在床上也不像話,想要練字呢手上也沒力氣,紫薇被墨喜和小翠扶著躺在了貴妃榻上,就在打開的窗戶下的陰影處,蓋著厚厚的毯子,頭上的帽子和脖頸上的圍脖是一件不落。
沒等多久,便有人在門檻邊守著的墨喜嘀咕了兩句,墨喜听了,瞄了瞄看書的紫薇,輕著步子走了過來。
「小姐。」
「有什麼事兒?」
「是富察公子派了人過來,說昨日說好的去那宅子的格局,到現在還沒過去,擔憂小姐有事兒,所以著人過來問問。」
紫薇才想起還有這茬兒。
其實本就沒有說好今日過去的,不過到底那宅子以後就是自己的了,自然對那格局裝置有些在意的。
紫薇自個兒模了模有些發燙的額頭,又是咳嗽了幾聲。
「回了那小廝,就說今日身體不適,怕是要過幾日才能去了,勞煩富察公子擔憂,紫薇下次必定親自道歉。」
拽的古文根本就不像啊,自己听了都別扭……嘛嘛,算了,反正知道大概意思就行了。
房屋的格局是改不了的,紫薇想要的不過是換上新的家具,然後家具的位置。
東廂房和西廂房自然不用紫薇打理,畢竟紫薇只有一人,住的寢屋自然是主屋,有沒有兄弟姐妹,東廂房和西廂房就算是客房了。
主屋大門進去,便是招待之用的,左右兩邊的角落放有盆栽,矮架上放著裝有新鮮花枝的花瓶。
往左走的第一個屋子,靠里邊兒是化妝鏡,兩邊的櫃子裝著服飾首飾;靠紙糊窗戶的左邊是兩個對著的搖椅,中間放著矮幾,可用泡茶放書,那邊上的窗戶開戶正落在那矮小的竹藤編制的茶幾上。
再往里走,上幾個台階,靠牆處便是紫薇的閨床。依舊是粉色系列,邊角用了粉綠色,蚊帳的偏下方繡著細碎的各色花朵。
從正屋往右走,靠牆處是一排排的書架,另有古琴琴桌,桌案等用具。
一切按照紫薇的喜好安置好,再有僕人清潔,將院子的花壇和亭子等等整理好,再選個吉日搬過來,時間已經到了十一月底。
僕人的規制最開始是一個丫環,一個粗使婆子,一個廚子加上一個花匠是福康安已經準備好的,紫薇過來的時候自然就帶了永瑢給的人。
小翠是肯定要跟著紫薇的,墨喜的話本來紫薇不願的,畢竟墨喜好歹是從宮里帶出來的人,一直跟著永瑢,紫薇自然不好要伺候永瑢的老人的。
偏偏永瑢也說,紫薇出來他不放心,紫薇一直都是墨喜和小翠伺候的,兩人家里都沒人的,跟著紫薇也算不錯的。
其中復雜簡單想想也明白,紫薇問了墨喜,沒成想墨喜也願意跟著紫薇。
兩個貼身丫頭就算是定了。
之後是一直跟著紫薇的兩個小廝,前不久又加上的兩個侍衛成了她的院子的守衛。
十一月二十八,紫薇正式入住。
前院依舊是那幾人賣水果,生意不咸不淡,卻也過得去。
後院有永瑢寫了字,牌匾上寫著「薇園」,只屬于紫薇。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薇園的這條街雖然離六貝勒府有些遠,而且每日永瑢上朝下朝都會路過這里。
而福康安不說每日回家的必經之路,這里也是他手下侍衛的巡邏之處。
雖然紫薇有些不明白,為什麼福康安明明是宮里的侍衛,卻有巡邏大街的責任。
不過至少,她的日子舒心了不少,最明顯的就是飲食了。
食辣,是原來的沈蘭的最愛了。
可自從變成了紫薇後,身體的健康一直不理想,到現在吹個風都會咳嗽發燒兩天,還會渾身無力,標準的病弱少女。
永瑢和紫薇相處了這麼久,自然知道紫薇的無辣不歡,如果三天不吃辣,就跟人沒吃鹽一樣沒了精力。
紫薇自己也知道這個身體不像原來一樣吃了辣沒什麼反應,加上身體不好,永瑢便嚴加控制了紫薇的食辣量。
這也算是紫薇整日沒精神的理由之一了。
而如今,雖然永瑢對薇園的廚子多有囑咐,可是縣官不如現管啊!
不到三天,廚房一個廚子變成了三個廚子。
是紫薇特意找到的,一個特別會做川菜,一個擅長制作辣椒。
于是從在六貝勒府的沒三日才能吃一道有辣椒的菜品變成了如今每日每餐都有一道加辣的菜。
精神是好了,就連皮膚也便光滑了,不過不屬于原來的身體到底有後遺癥了,挺直接的,飯後肚子疼上一個多時辰。
永瑢似乎有別的事情,所以就忽略了紫薇的用餐情況,至于福康安,自然也不會管到紫薇吃什麼了。
離了永瑢府,紫薇能听到的傳言也就多了。
听說皇上去年收的養女身邊有個宮女,長相還挺妖媚的。
听說令妃娘娘長相天仙,性格善良,對那還珠格格可好了。
听說一個月前龍源樓出現了個唱歌女,就在前兒個引起了碩王爺的世子皓禎貝勒與和親王的干兒子多隆打架了。
听說那唱歌女讓龍源樓都快關門了,那龍源樓的掌櫃都快愁死了……
等等等等,就像是各方唱戲一樣,紫薇的世界霎時間多彩多樣了起來。
又一天,永瑢下朝路過紫薇這兒,話題說到了永璋,紫薇這才知道永璋的身體已經漸漸康復了。
雖然看起來是個瘦弱青年,但到底傷了身體底子。
次日,紫薇特意早起,算好了時間到循郡王府剛好是永璋起床的時間。
想起永璋喜歡甜食,便去了龍源樓買點心。
讓小二將點心包裝好,紫薇站在掌櫃的櫃子旁邊等著,四處看了看,生意還真是慘淡。
能在京城開酒樓的,不是專門的酒樓世家就是有些身份背景底的。
紫薇也算是龍源樓的熟客了,和永瑢來了不少次,也听永瑢的話語之間,猜測到這龍源樓和康熙朝的皇九子胤有些關系,誰都知道皇九子最會賺錢了。
後來皇九子在雍正年失勢,這酒樓轉過來轉過去就到了當今皇上的弟弟和親王的手上了。
龍源樓有三樓,二樓靠街的是通桌,靠里面就有幾間包廂,而三樓就全部都是包廂了。
如今一樓,幾近午時的現在,往日的話坐客率起碼也有百分之八十左右,現在也只勉強百分之四十左右。
紫薇隨意的一瞥,便看到二樓階梯上面的欄桿上趴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少年坐著的椅子就前面兩只腳落地。
少年對面坐著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青年,看起來是個隨意的人,不過此時正裝嚴肅對對面的少年訓話著。
一個抱怨,一個訓話,紫薇從勉強听到的話語間對上了前幾日听到的傳言中。
那個少年應該就是多隆,此時正抱怨著那個名叫皓禎的耗子怎麼樣怎麼樣,然後說那個唱歌女看著楚楚可憐巴拉巴拉……
而面對的青年,應該就是他的干爹和親王了。
紫薇真的是隨意的看了一眼,結果卻對上了和親王的視線。
真是敏銳……
紫薇對著他福了身,沒成想那和親王還真對她點了點頭,看著她似乎想起了什麼。
一旁的小二拿了點心遞過來,紫薇接過,走了出去。
「干爹,看什麼啊?」多隆順著弘晝的視線,看到那羸弱白皙的少女,頓時愣了。「和那白吟霜的氣質看起來是挺像的,不過感覺有點不一樣啊。」
弘晝收回了視線,想著怎麼會有種熟悉的感覺,嘴上卻順著問多隆,「怎麼個不一樣了?」
「嘿嘿……白吟霜讓人一看就知道是裝的,這個嘛,倒是真柔弱,而且還有點書香氣質。」
弘晝一瞪,一掌拍到多隆的頭上,「你還懂書香氣質?」
「哎喲喂干爹,您輕點輕點喲。書香老子是不懂,看還是會……嗷嗷!」
弘晝又是一拳拍了過去,「你跟那個說老子。」
「痛痛……」多隆頓時趴桌不起。
弘晝用不成器的眼神看了看多隆,卻起了身,走到了窗口前,正好看到下面的紫薇和墨喜。
「好像在老六那小子身邊看到過的宮女……」
弘晝的眼神落在紫薇身上,「那張臉……一定在哪里看到過……」
紫薇出了龍源樓,將那點心遞給了在外面等著的墨喜,根本不知道今日的巧遇將她的命運走上了開始。
再見到永璋的時候,就像是第一次見到他一樣,正鬧著要吃甜食。
不過不一樣的是,此時永瑢不在。
永璋一副正經的模樣,掛著「郡王爺是我,我的話就是命令你得听我的」的模樣。
不過就是對面的新來的管家一臉面癱,堅定的回絕了永璋的要求。
「爺,您今日的甜食量剛剛已經吃完了。」
「廚房沒有甜食了?」
「不,自然還有。」
「那就讓廚子給爺做!」
「六爺說……」
永璋奮起,瞪大了那雙丹鳳眼,頗有威壓的大吼道︰「這里是郡王府!反正快點給我上甜食!」
那管家依舊面癱淡定,「爺就是太任性了,奴才得為了爺著想。」
那雙丹鳳眼不知道是怒極了還是真委屈了,反正已經泛紅了,眼圈里都有些水潤了。「爺不管!反正老子要吃紅豆糕綠豆糕!!!」
「爺,還有一個多時辰六爺就回來了,爺真想吃的話,就等六爺回來同六爺將好了。」
油鹽不進!看著屋里的趴在桌上含著眼淚看著一盤盤空碟子的永璋,紫薇的心里豎起大拇指,送那管家一句「goodjob!」。
紫薇前腳一落下,趴在桌上的永璋就敏感的動了動鼻翼。
「聞到了……梅花糕……馬蹄糕……」永璋頓時瞪大了雙眼,活力的站了起來跑向紫薇。
「紫薇紫薇,你真是爺的福星啊嗚嗚!爺好像好像你!」
身後的管家依舊掛著面癱臉,那雙眼楮變成了死魚眼,「爺就是太任性了!」語氣里充滿了可惜之意。「紫薇小姐,快請進來坐,難得紫薇小姐來一次,其實不用帶禮品的。」
「混蛋管家!」
歡喜跑向紫薇的永璋此時正抱著紫薇買的點心,急慌慌的往嘴里塞,似乎在擔心下一秒那點心就被管家沒收了一樣。
「管家辛苦了。如果循郡王爺想的不是紫薇帶來的點心就更好了。」
「奴才不辛苦。」
「啊哈哈其實我真的有想紫薇的真的啊!」
像個小孩子一樣,紫薇看著吃得香的永璋,無奈的搖了搖頭。這里的人人都帶著面具,不知道永璋的這張面具是特意帶上的,還是他特意露出來的面具呢?
嘻嘻鬧鬧,永璋和紫薇兩人都沒提起之前的中毒事件。就像紫薇不問,以前的那個管家也跟下毒有關系嗎?畢竟紫薇也能猜到,皇子阿哥出宮建府的話,帶出來管家的人肯定是心月復,從小的心月復,肯定是他們的生母賜的,這樣的人都能背叛的話……
紫薇抿下眼簾,對皇宮加深了些感悟。
臨近中午,永瑢才過來。
眉眼間是掩飾不了的憂郁和疲倦,紫薇問起,永瑢卻沒說,很快就和永璋轉移了話題。
「過幾日便是二十一嬸的五十大壽……」
永璋點頭,「是啊,我也收到了請帖。」
「身體才剛好,三哥要去嗎?」
「往年都這兒可沒那些,怕是有皇阿瑪的意思……」
兩人說著,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氣氛頓時有些僵硬。
紫薇有些不解,本來面對這永瑢還有些不自在,低著頭瞥視一眼,卻正好看到了永瑢嘴角邊上一閃而過的一抹苦澀。
隨即永璋也正了正臉色,拍了拍永瑢,似乎有著安慰的意思。
紫薇感覺到了什麼,卻知道自己此時不好問及。
心里閃過的不安,卻怎麼都無法忽視。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