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參加patty的客人不少,許多是自揚集團企劃部的員工。他們不知道那位懷抱拉布拉多幼犬,笑容甜美的年輕女子就是他們的大boss,大家都以為她是穆佳妮經理口中介紹的電台主播,有幾個未婚的男青年,還借著逗狗的機會想跟她交朋友。
童言禮貌應對,幾番交流下來,對方見她並無深交的意思,終于一個個散開了……
她抱著小‘流浪’突破重圍,來到空氣新鮮的庭院。
這個庭院大約十米見方,郁郁蔥蔥的葡萄樹和桂花樹上掛滿了閃閃爍爍的彩燈,patty采用歐式自助餐的形式,白色長條形的餐桌上擺滿了中西美食和色彩艷麗的雞尾酒,john是個音響發燒友,為了烘托氣氛,他特意把音箱搬到了庭院四角,隨著一聲節奏明快的中音,流暢、動听,曲式結構簡單的美國鄉村音樂在不大的空間里舒展開來……
她找了根火腿掰成小塊喂‘流浪’,‘流浪’伸著濕漉漉的舌頭舌忝舐著她的手指,吃得不亦樂乎。她滿足地微笑,按著小狗圓乎乎的頭,故意拿高火腿逗它作揖耍寶。
院子里人聲、樂聲連成一片,繁復樹影遮不盡月亮的清輝,點點細碎的光點從枝葉間灑向庭院,為這繁鬧場面平添一絲幽靜的氣息。
沒想到季家的庭院居然也亮著燈,只一盞樣式古樸的燈柱,在空曠的庭院里散發著幽幽的光芒。季家的庭院一角,種有幾棵修長挺拔的青竹,映襯著院子中央擺放的漢白玉石桌椅,平添了幾分高雅的氛圍。更難得的是,青竹旁邊還做了個造型雅致的水池,一泓碧波,倒映著月亮的光亮和黃色的燈光,濛濛中透出融融暖意……
童言看不到季家屋里的燈光,就連臥室那一邊,也是漆黑的一團。
心中暗忖,他又出門去了?
望了望沉黯的夜景,不禁生出幾絲擔憂……
「小言,怎麼跑這兒了!到處找你!」穆佳妮右手端著一個碩大的白色磁盤,盤子上面擺放著幾只顏色鮮艷的肥美膏蟹,她身上的圍裙歪在一邊,眼楮眯得細長,探究地看著童言。
童言回轉眼神,把懷里的‘流浪’放在地上,讓它自由玩耍,然後抬眸,笑著說︰「我參觀參觀。」
穆佳妮給了她一個鄙視的眼神,探頭朝隔壁庭院一望,別有深意地說︰「參觀別人家的院子?」
童言笑而不語。
穆佳妮搖搖頭,看著對面清寂的院子,語氣幽幽地說︰「知道嗎?你這叫妾有意,而郎無情!雖然我對季舒玄的了解沒有你來得那麼深刻,可他給人的感覺,總是客氣中帶著疏離,又有種令人難以接近的高傲。小言,說句不好听的話,他對你……似乎……沒那層意思。」
童言咬著下唇,低低地嗯了一聲。
她何嘗不清楚呢,季舒玄對她最特別之處,也不過是帶著她單獨采訪,除過這件事,無論在電台還是外面,他都和她保持著恰當的距離,嚴謹得像是一個毫無關系的陌生人。
心中涌上一陣難以排遣的沉郁,她斂了眉,苦笑一下,主動幫佳妮端過盤子,「我們回去吧。」
佳妮卻走得極慢,她在樹影下忽然拉住童言,湊近她的耳朵,低聲說︰「滿目山河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小言,你不妨朝前看,喏,說不定前方就有你的眼前人呢?」佳妮順勢一指,指尖落下的方向恰恰是抱著‘流浪’笑得英朗帥氣的蕭嘆。
patty進行到一半,童言還是不放心季舒玄,悄悄躲在衛生間里打電話。
撥了三次都是無人接听,童言就有些沉不住氣了。因為身體情況特殊,季舒玄一般電話不離身,童言也曾給他打過幾次電話,每一次都是很快接起,不像這次,好久都無人應答。
按捺下心中的不安,她找出蘇荷聲的號碼撥過去,這次,很快就通了。
「你好,阿姨,我是季主播的助理,夕兮。」這是她第一次主動給蘇荷聲打電話,對方听到她的聲音,倒沒顯得太突然。
「你好啊,夕兮,有什麼事情嗎?」正在超市結賬的蘇荷聲一邊夾著電話交談,一邊抽出錢夾里的錢遞給收銀員。
「阿姨,您沒在家嗎?」听到蘇荷聲那邊傳來的喧鬧人聲,她一下子緊張起來。
「哦,我還在華潤買東西,等下就回去了。」蘇荷聲說完納悶地問︰「出什麼事了,夕兮?」她隱隱覺得不安。
「哦,我今天恰好來你們鄰居家做客,在庭院里看不到您家的燈光,以為季主播出去了,可打季主播的電話也沒人接,所以,我才著急打給您。」童言解釋。
「舒玄,他晚上不出門的……不會是……他的病?……不行,夕兮,你得去我們家里看看……門鑰匙在樓道第二個花盆下面,你去找找,千萬快點,找到了給我個電話!!」蘇荷聲拎起購物車里的袋子便朝電梯口跑。
童言慌慌張張跑出去的時候,patty正進行到最嗨的時刻,一群人簇擁著john和佳妮,一邊灌他們酒,一邊大聲鼓噪著他們接吻……
只有蕭嘆,始終眉眼淡淡地笑著,白色的拉布拉多犬依偎在他身邊,看到行色匆匆的童言,突地,汪汪叫了兩聲。
蕭嘆側目,恰好看到熟悉的背影隱沒在客廳的大門外……
順利找到鑰匙,童言穩了穩心神,打開季家的房門,走了進去。
因為有庭院的燈光照著,屋里子不算特別暗。和佳妮他們家不盡相同的房間布局,空間顯得更大。
「季主播……季主播……」她喊了兩聲,繼續朝前走……
客廳、廚房、衛生間都沒有人,再往前,就是三間對面的臥室。
這處的走廊卻是極黑的,她模索不到開關,只能扶著牆壁一步步向前慢走。
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他蒼白的臉龐和消瘦到令人心疼的身軀,背心隱隱沁出冷汗,手指間也變得黏膩。
「季主播……」她又喊了聲。
空寂的走廊上回旋著她略顯沙啞的聲音,愈發顯得安靜,她的手觸到一扇緊閉的門扉,剛剛模到銅質的門把手,「 擦」一聲響,對面的門,突然開了……
「啊——」她驚跳出聲,猛地扭身,脊背緊貼在門上,盯著對面黑暗中忽然出現的身影……
對方很明顯也被突然出現的她嚇了一跳,不等她二次出聲,他便擰眉猜度著問︰「你……是……夕兮?」
熟悉到骨子里的聲音,透過層層黑暗,霎時間溫暖和平定了她驚慌失措的心,腳一軟,身子竟踉蹌了一下,「季主播……」
她不知道她的聲音里帶了多少委屈和驚恐在里面,喃喃一句低啞纏綿的輕喚,卻似綿針一樣戳進季舒玄的心腑,生生攪動,翻起陣陣心酸的疼痛……
他很快便鎮定下來,可最先恢復的認知,是他還luo著身體,除了腰間匆忙系上的浴巾,他什麼衣服都沒穿。
而就在這時,他听到電燈開關「啪!」一聲響,腦子大大的一震,下意識地後撤,想把自己隱藏在黑暗中,可惜的是,還是晚了一步……
剛剛還勇敢無畏地沖進他們家不知道要做些什麼的童言,此刻卻像是突然被點了啞穴,除了急促而又極力克制的呼吸之外,她竟連用腦子思考的能力都忘記了……
她在做夢嗎?
一定是在做夢!!
眼前這個籠在燈光下半luo著身體的男子,真的是她認識的季舒玄嗎?
真的是嗎?
摘掉墨鏡的他,露出一雙記憶中深邃黝黯的黑眸,盡管明亮的目光再也不可能屬于他,可凝望著某個地方的時候依舊是動人心魄。燈光肆無忌憚地爬上他古銅色挺拔的脊梁,顆顆晶瑩的水珠,在隱隱可現的月復肌上流連不去,發射出灼灼的光亮,勁瘦的腰身,人魚線附近一抹純白遮擋,修長有力的長腿,完美得像是古希臘傳說中的神祗……
童言的腦子一片空白,她的背緊貼在房門上,眼楮卻像是被磁石吸引,怎麼也無法從對面那具成熟的男性軀體上面挪開……
季舒玄閉了閉眼楮,就在難耐的靜寂中後撤了兩步,「夕兮,你先去客廳坐,我馬上出來。」沒有再問她闖進家門的事情,而是迅速地掩上房門,把尷尬到極致的局面,暫時控制住。
童言在外面站了好一陣子,才拖著麻軟的雙腿,走向客廳。
剛到客廳,她的電話就響了,低頭一看,是蕭嘆。
「小言,你在哪兒,提前走了嗎?」電話一接通,蕭嘆焦急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剛才他緊隨出去,已經找不到她了。在附近轉了轉,也沒發現她的蹤影,後來,‘流浪’一直在樓道里哼嚀,扯著他的褲腿,把他帶到john的鄰居家門前,他才想起,這家的主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