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血烏蒙 第3章 引子(3)

作者 ︰ 胡樹彬

回到宿舍,想起武裝起義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張一來的心里又一陣陣地焦躁起來,思前想後,始終不得其果。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听到外面鬧了起來,張一來連忙起身來到門外,只見整個營區都被團團包圍了,隴承堯的警衛連和「手槍隊」沖了進來,當場就把範敬章捆走,其他三個連長也被抓了起來。張一來著急了,剛要上前營救,卻被十多根槍管指住,動彈不得。

當晚範敬章和他手下的四個連長都被關進了鎮雄縣監獄,他帶過來的那些士兵,也被解除了武裝,看管起來。

5張一來心誠志堅

冰冷的牢房里,張一來怎麼也想不通,到底是誰把秘密起義的消息走漏了出去,導致了橫禍加身。舉事未成身先死,英雄何必淚沾巾!自從跟在範大哥身邊開始,張一來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生逢亂世,既然不願苟且偷生,又何必窩囊做人,死則死矣,索性豪放一些。

突然傳來一陣皮靴聲響, 啷一聲,牢門上的鏈條被打開了,在兩名士兵的陪同下,隴玫春出現在牢房門口,明亮的馬燈下,她顯得更加英姿颯爽,楚楚動人。看著兩個小時前還在相擁相吻、耳鬢廝磨、溫柔****的、已經懷上他骨肉的這個名門閨秀,張一來既感慨萬千又無話可說。是她,給了他渴盼已久的柔情;是她,給他帶來了生命的春天;是她,點燃了他的激情,給了他心靈的撫慰;是她,讓他的生命有了延續。

隴玫春打發那些兵站到了外面,然後推開牢門,走了進來,叫了聲他的名字,依舊一臉的春風,依舊款款的柔情︰「一來。」張一來不由心里一蕩,一股暖意又傳遍了全身。是啊,從小就是孤兒的他跟隨著哥哥四海漂泊,到處流浪,後來一個馬戲班收留了他們,哥哥學會了一身功夫和精湛的馬術,然後再教給了他。兄弟倆嘗盡了人間辛酸,吃盡了世間苦頭,後來哥哥在師父的資助下到昆明近郊做生意去了,他卻投入了軍中,遇見了範敬章,給了他大哥般的溫暖,激起了他的萬丈豪情,于是他便跟隨著他,幾度出生入死,數年患難相隨,磕磕踫踫地走到了今天。想不到剛要起事,卻身陷囹圄。

張一來說︰「春,你來干嗎?」隴玫春說︰「帶你回家。」張一來既吃驚又慚愧,搖搖頭說︰「不,我沒有家,我本來就沒有家。」隴玫春靜靜地看著他,輕輕地背著一首新詩︰

就這樣陪你走遍天之涯,

踏遍山和水,

有你才有家;

就這樣陪你走遍天之涯,

踏破歲與月,

黑發變白發。

這是多麼優美的詩句,這簡直就是天籟之音,仿佛是從千年之外輾轉而來,仿佛他們的相逢,就是前緣注定的牽手。但是,範大哥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黎明到來之前就是最黑暗的時候,現在我們生活在最黑暗的日子里,預示著黎明即將到來,朝陽正要升起,為了迎接黎明的到來,我們就要去革命,去戰斗,革命斗爭是殘酷的,有斗爭就會有犧牲,人生自古誰不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只有解放了全人類,最後才能解放自己。」是啊,他也是一名共產黨員了,如果走出了這個牢門,跟著隴玫春回到了隴司令的家里,從此他就成了人人切齒的叛徒,就算以後真的平步青雲,團長、旅長、師長、軍長地一路高升上去,又有何意義?一個連信仰都可以背叛的人,有誰還會相信你的誠意,怎麼去面對世人?

隴玫春靜靜地看著他,眼里的春風又一次將他心里的荒漠吹綠,那分明有一種期待,有一種渴望,有一種憧憬;期待是真誠的,渴望是急切的,憧憬是美好的,但是,他心里的漣漪卻始終無法靠岸,這種情與義、生與死的交融,折磨著他靈魂深處的苦痛。

他說︰「你回去吧,既然選擇了,我已經沒有退路。」隴玫春說︰「不,我要帶你走。」張一來輕輕地,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鎮定地說︰「春,我不會跟你走的,除非你把範大哥他們也放了。」隴玫春說︰「範敬章是共產黨,那是要殺頭的,難道你也是共產黨不成?」張一來說︰「現在他是什麼都不重要了,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大哥,我們是一個頭磕下去的,我們發過誓要生死與共。」隴玫春說︰「難道你們的義氣還勝過我們的愛情了嗎?難道你們所謂的信仰就勝過了我懷里的孩子?難道範敬章對你所謂的提攜就勝過了我爸對你知遇?說到底他才相當于一個小營長,就算不是共產黨,就算不死,又能給你什麼?榮華?還是富貴?」張一來說︰「我從來沒有想過什麼榮華富貴,我只希望這世界多一分平靜、多一分和諧、多一分安寧、多一分自由和平等;只希望千千萬萬的小孩,不要像童年的我那般流離失所、浪跡天涯、饑寒交迫、無家可歸。」隴玫春有些生氣了,一張原本笑靨如花的臉好象下了一層霜,說︰「難道你之前對我說的那些甜言蜜語,海誓山盟都是假的,都是騙人的?」張一來說︰「不,那些都是真的,都是發自我內心的,玫春,我愛你!」隴玫春的臉上又蕩起了春風,問︰「那你怎麼不跟我走呢?」張一來說︰「我從範大哥那里學了一首詩,好象還是外國人寫的。」然後背道︰

生命誠可貴,

愛情價更高;

若為自由故,

兩者皆可拋。

背完這首詩,張一來接著說︰「玫春,如果我們今生無緣廝守,下一輩子,這個世界肯定是一個和平、穩定的社會,我們的國家一定欣欣向榮,老百姓們一定安居樂業,那時候,我一定娶你!」隴玫春心里一酸,淚珠兒又下來了,見說他不動,便說︰「好吧,讓你好好想一個晚上,醒醒腦子。」說完,便轉身走了,皮靴下的鐵皮把青石鋪成的道路踩得「嚓嚓」直響。牢門關上,傳來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門上的鐵鏈又鎖上了。張一來坐在牆角的稻草上,一直在想是什麼地方出了漏洞,是什麼人走漏了消息,何以弱他們會不會及時前來營救?就這樣,張一來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隴玫春回到家里,天已經黑了,隴承堯問︰「他不肯來?」隴玫春說︰「明天再去說服他。」隴承堯說︰「哎呀,這個張一來,打仗有一套,怎麼就那麼笨呢。」隴玫春說︰「爸,他不是笨,是死腦筋,是太講義氣了,我想只要不殺範敬章,他就會改變的。再說,如果他真的說投降就投降了,我還真看不起他!爸,你要相信女兒的眼光!」隴承堯說︰「範敬章是要殺,那三個連長也要統統殺,這張一來如果不能為我所用,也殺!」隴玫春心里一沉,便回自己的房間去了,坐了半天,心里怎麼也難以平靜。

是的,她愛他,沒有他的日子,她的心靈將會一片黑暗!何況,她已經懷上了他的骨肉,如果父親真的把他給殺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有活下去的勇氣和理由。為什麼,造化總是那樣捉弄人呀!滿天都是張一來的影子,隴玫春想哭,但卻哭不出聲,便牽著她的黃驃馬,默默地來到了城外。

她想讓自己靜一靜,然後再去說服他。可是,憑著她作為一個高手的直覺,突然間發覺不遠處有人正從城牆上悄悄地溜了下來。

隴玫春喝問了一聲︰「是誰?」那人見行藏敗露,站起身就跑。隴玫春縱馬追了上去,見是一個蒙面人,嚴厲地問︰「做什麼的?」那蒙面人手一抖,只見寒光一閃,一把飛刀撲面而來。隴玫春驚叱一聲,連忙伏在馬背上,躲過了這把差點要命的飛刀,心里贊了句︰「好身手!」那蒙面人趁此機會,一下躍入路旁的樹林中,不見了蹤影。隴玫春見那人武功機智不在自己之下,不敢入林去追,便掏出手槍,向著黑森森的樹林,放了兩槍。听見槍聲,守城的兵丁連忙沖了過來,隴玫春大罵道︰「全都死啦,有人翻城牆都不知道!」那些兵丁中有人認得隴玫春,連忙立正敬禮。眾兵丁都不敢吭聲,便擁著她回城去了。

原來剛才那蒙面人,是來鎮雄獨立營前,帶著三十多人前來投靠範敬章的朱少明。朱少明由于頭腦靈活,武藝高強,聰明能干,早就當上了警衛排長並被範敬章發展成為了地下黨員。朱少明見範敬章和四位連長都被抓走了,直屬大隊被提了槍,知道秘密起義的事情已經敗露,當晚便想方設法,偷出了軍營,翻下了城牆,不料卻被隴玫春發現了。好在他身手不凡,飛刀厲害,才逃出了隴玫春之手。

朱少明轉出了樹林,走到一個村莊,找來了一匹駿馬,星夜朝川滇黔三省交界的方向趕去,通過聯絡標記和聯絡暗語,找到了趙斐亞和何以弱。趙斐亞和何以弱接到了朱少明送來的消息,立即將胡旦元、陳明分、趙文海等人召集來開會,最終決定以趙斐亞為總指揮,提前發動起義,武裝營救範敬章。

形成決定後,趙斐亞滿懷豪情地說︰「同志們,從今天開始,我們就要正式開展武裝斗爭了,我們要堅定信心將革命進行到底。明天的太陽一定會升起,勝利永遠屬于我們。今天,為了營救我們的同志,提前發動武裝起義,我以黨組織的名義命令,從現在起,大家分頭調集部隊,能拉出多少人就拉出多少人,能帶走多少槍就帶走多少槍,迅速開進鎮雄,明天下午展開會戰。」接著,趙斐亞指著地圖,說︰「我們按計劃兵分三路,從不同的方向對鎮雄縣城發起進攻,從而迷惑敵人,調虎離山,將敵人的兵力全部吸引出來迎戰,然後乘機將關押在監獄里的同志營救出來。何以弱帶領你部為右路軍,從離縣城不遠的洛表、洛旺一帶以突然之勢發起猛烈進攻,造成要攻打縣城的聲勢;趙文海、陳明分部為左路軍,在離縣城不遠的大場鎮、花樹嘴一帶向敵發起進攻,解決駐軍後立即佯攻縣城;另外由我親自組織武藝高強,有戰斗經驗特別行動隊,先期潛伏城中,趁敵人空虛時救出我們的同志;胡旦元部為中路軍,由建武向桐林發起進攻,猛烈攻打鎮雄獨立營駐該地的一個正規連隊,以接應城內營救範敬章的同志。」

會議結束後,何以弱,胡旦元、陳明分、趙文海立即行動,近千人的起義部隊秘密地直奔鎮雄殺去。

6陸光強大意泄密

冰冷的牢房里,一連長陸光強的心里七上八下,一直都在琢磨︰難道是她?難道是那個很會唱歌,臉如桃花、笑靨生春的女孩走漏了消息?但他隨即又否定了,從她的眼里,他看到她內心的清純和善良。想起她,雖然身處牢房、受盡了嚴刑拷打,雖然馬上就會有殺身之險,陸光強還是進入了美好的回憶……

初一早早嗎心肝,去望郎了是妹喲;

我郎得病是喲咿,在牙床了是妹喲。

那是不久前的一天,陸光強撐著一把黃布傘,一邊哼著小調,一邊走在鎮雄城外的鄉間小道上。他是受範敬章之派出去偵察「匪情」的,名為偵察匪情,實際上是考察地形,調查當地情況,為武裝起義作好準備。快要進入盛夏了,正是烏蒙山中最美的時節︰處處山清水秀,滿眼景色迷人,一坡一坡的莊稼地里,洋芋已經開花了,那白色的小花,散發著一種淡淡的芳香,彌漫在從印度洋上吹來的西南季風里。

陸光強一邊走一邊沉醉在自己的歌聲里︰

雙手扒開是心肝,紅龍帳了是妹喲;

問郎想點是喲咿,什麼嘗了是妹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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