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龍他們走後,周素園立即召來了家小,說︰「我準備當紅軍,當共產黨組建的貴州抗日救國軍的司令,你們有什麼意見?」家人紛紛說︰「你英明一世,也不會糊涂一時,你的選擇就是正確的選擇。你當了紅軍,我們就是紅軍;你投靠了共產黨,我們就是共產黨的人!」周素園見家人如此支持他,同時也為找到了知已,找到了革命組織和革命軍隊,感到非常高興,于是毅然不顧自己高齡、不顧身體病弱、不顧妻子兒女的安危,立即親自找到任弼時和賀龍,答應出面擔任中國共產黨領導的貴州抗日救國軍的司令,並用白布公公正正地寫下了「中國工農紅軍貴州抗日救國司令部」幾個大字,掛在自家大門左側,堂堂正正的當起司令來,畢節城里一片嘩然。全貴州的朝野兩界听說周素園投靠了共產黨,引起了很大的震動,老百姓們卻歡欣鼓舞,受編成為貴州抗日救國軍的各支革命武裝,見周素園出面擔任司令,心里也都非常高興,因為他畢竟是貴州光復的主要領導人,並且曾經擔任過貴州省軍政府總理。
3孫雲妮欣然領命
貴州抗日救國軍下轄三個支隊,以進城的先後順序,席大明部為一支隊、周質夫部為二支隊、阮俊臣部為三支隊,總兵力四千多人。周素園出任司令後,賀龍和肖克委任鄧止戈為這支部隊的參謀長。周素園和鄧止戈到位後,立即以「貴州抗日救國軍司令部」的名義起草發布《告群眾書》和《致川滇黔地方武裝的代電》,號召各族人民團結起來,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挽救民族危亡;另一方面,部隊在群眾中積極宣傳中國共產黨的主張,宣傳紅軍是窮苦人民的隊伍,在黔西北地區掀起了一股紅色熱潮。
就在周素園出任貴州抗日救國軍司令的當天,孫雲妮帶著她的「碧雲十六騎」集體參加了紅軍,暫時被安排在二軍團總部。
由于三省「會剿」,不但範敬章與趙文海失去了聯系,鄧止戈派出去的人也找不到趙文海的下落。範敬章接到鄧止戈要他進城與紅軍會師的通知後,這支黔西北大土地上最早的紅軍游擊隊從上到下,無不歡呼鼓舞。自己的大部隊來了,自己的腰桿也就硬了起來。範敬章立即召集干部,召開會議。範敬章興奮地說︰「弟兄們,我們天天盼望的紅軍大部隊已經打進畢節城了,現在通知我們前去會師,但是,我部七八百號人不可能全部涌去,現在我宣布,將部隊改編成兩個營又一個偵察警衛連,由張一來和陸光強分別擔任營長,朱少明任偵察警衛連連長。由陸光強、朱少明帶領一營三連和偵察警衛連隨我進城,向上級領導匯報工作。,其他部隊時駐扎在本處待命。」分派完畢,範敬章隨即派出聯絡員趕往畢節聯絡,自己整頓人馬,隨後起程。範敬章和陸光強、朱少明帶領著三百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地開到了畢節城外,鄧止戈親自到城外迎接,穿著一身灰布軍裝的孫雲妮看見了陸光強,便打馬飛奔而來,到了陸光強的馬前,象模象樣地行了一個軍禮。看著眼前這位曾經為他唱過歌,又幾次救他于危難之中的千金小姐加心上人此時穿上了紅軍的軍裝,陸光強心里不由感慨萬千。範敬章輕聲地問道︰「好小子,原來你在紅軍部隊中就有了相好的?厲害呀,那麼漂亮!」陸光強說︰「你可要保密呵,她就是幾次救過我的鎮雄‘四大美女’之首、孫縣長的千金、‘碧雲十六騎’的創建人孫雲妮,現在是紅軍戰士了。」範敬章想不到這個大家閨秀居然也會前來參加紅軍,不由得對她也起了敬佩之心。
範敬章和陸光強帶著本部人馬,跟隨鄧止戈進了城。進得城來,只見整個畢節城里的大街小巷換了天似的,紅旗飛舞,歌聲滿天。範敬章和陸光強心想,正規部隊就是不一樣啊。範敬章說︰「你听听,人家那歌聲多有震撼力?‘沒有槍,沒有炮,敵人給我們造;沒有吃,沒有穿,自有那敵人送上前’,多威風啊,我們也要學幾首回去,教給戰士們。還有,我們也要做幾面紅旗,學學紅軍的樣子,唱軍歌,喊口號,扛著紅旗搶山頭、佔陣地,紅旗飄到那里,我們就打到那里。」陸光強說︰「今後,我們要按照紅軍正規部隊的要求和標準來建設我們的部隊,讓我們的戰士真正成為人民的子弟兵。」正說著,到了貴州抗日救國軍司令部,陸光強眼看這個地方有些熟悉,原來是周素園老先生的府上。陸光強有些迷惑不解地問鄧止戈︰「這是怎麼回事呀?」鄧止戈笑著說︰「紅軍佔領畢節後,出于革命的需要,軍團首長將我們地方游擊隊和地方革命武裝組建成中國工農紅軍貴州抗日救國軍,並請周素園老先生出任司令,我被任命為參謀長,但你們不在貴州抗日救國軍的序列。」哦,原來如此,只有陸光強知道孫雲妮是周老先生的外孫女,看著他們祖孫同時投身革命隊伍,他的心不由沸騰起來,偷眼朝她看去,只見她一臉的興奮,臉上卻飄滿了紅霞,顯得更加嬌美。安頓好部隊後,鄧止戈帶著範敬章和陸光強走進了貴州抗日救國軍司令部,見到了周老先生。周老先生緊緊地握住他們的手。見這位自己敬仰已久的老前輩已然成為了自己的同志,範敬章和陸光強都抑制不住內心的興奮。周素園說︰「來了就好,光強,小妮子已經是一名真正的紅軍戰士了,今後你們更要患難相扶,將革命進行到底。」
隨後,在鄧止戈的安排下,賀龍和肖克接見了範敬章和陸光強。賀龍高興地說︰「範敬章同志,你可是畢節大地上的革命先驅之一啊,你的部隊驍勇善戰,打出了紅軍隊伍的威風與風格。隴承堯也真有眼光呀,他自己親自封的‘四大英雄’居然有兩人就在你部!」說著拍了拍陸光強的肩膀,贊賞地說︰「雙槍英雄,威名遠震呀!」陸光強不好意思地笑了。範敬章說︰「報告首長,隴老鴨封的‘四大美女’也有一個加入了我們的紅軍隊伍。」賀龍笑道︰「都說我們紅軍是青面獠牙,原來也會有大美女來投奔呀,這樣好啊,敵人的反動宣傳已經不攻自破了。」
在大家的笑聲中,賀龍對範敬章說︰「你們雖然是畢節最老牌的紅軍游擊隊,但貴州抗日救國軍里卻沒有你們的建制。你們是林青和秦天真同志親自培養發展起來的紅軍游擊隊,是黔西北地方武裝中戰斗力最強的一支部隊,軍團對你們寄予了很大的希望,你們熟悉當地地形和風土人情,又經常和隴承堯的部隊打交道,所以我們軍團領導研究決定,把你部編為川滇黔邊區紅軍第一獨立團,由你任團長兼政委,孫雲妮的‘碧雲十六騎’作為一個特務連的建制調歸你部,另外給你們補充彈藥糧餉,你們暫時的任務是偵察、監視、警械和預防雲南小軍閥隴承堯!」範敬章和陸光強立即立正敬禮,響亮地答道︰「堅決服從黨的領導,堅決完成首長交給的任務!」王震隨即將一面紅旗授予他們。接過這面渴盼已久的紅旗,範敬章和陸光強心里的滾滾波濤,久久翻涌不息,一種神聖感又涌上了心頭。
從軍團指揮部出來,他們又一同回到貴州抗日救國軍司令部。周素園與孫雲妮已經準備了酒菜,為他們接風洗塵。席間孫雲妮說︰「把那面紅旗打開,看看是什麼樣子。」陸光強隨即從牛皮挎包里很虔誠地掏出那面旗幟,幾個人在飯桌前展開,只見紅艷艷的旗幟中央,是一個鐮刀斧頭交叉的圖案,靠桿的白布邊上用遒勁的毛筆字寫著「中國工農紅軍川滇黔邊區第一獨立團」一行小字。範敬章說︰「只要我們還有一個人在,就不會讓這面紅旗倒下去,一定要在烏蒙山血戰到底!」陸光強說︰「我們也可以照著樣子,給各營連制作旗幟,讓我們革命的旗幟高高地飄揚在烏蒙山區!」孫雲妮說︰「好的,這個任務就交給我,但我有一個條件。」範敬章問︰「什麼條件?」孫雲妮說︰「我的‘碧雲十六騎’也要一面旗幟。」範敬章哈哈笑道︰「我還以為你要什麼,這個條件我答應。」孫雲妮的臉上盛開著笑容,範敬章又說︰「不過也不對啊。」孫雲妮如花的笑靨立即有了霜色,說︰「軍中無戲言,怎麼你剛當上紅軍的團長,說話就不算話了?我不干!」範敬章說︰「不是不算話,我是想,不可能在你的旗幟上寫個什麼‘碧雲十六騎’吧?那是帶有封建思想的東西呀。」哦,原來是為這個,孫雲妮的臉上立即恢復了笑容,問︰「那怎麼寫?」範敬章說︰「軍團首長說了,給你們一個連的編制,就叫‘川滇黔邊區紅軍獨立一團烏蒙山特別分隊’,在現有人馬的基礎上,你自己發展壯大隊伍。除我外,只有軍團首長和周司令、鄧參謀長以及我們團的兩個營長和偵察連長知道你的身份,對其他人都一律保密,如果今後組織上或紅軍部隊中有人前來聯絡,必須先對接頭暗語,暗語就是‘十六勇士,鐵血烏蒙’。」孫雲妮用心默記了一下,說︰「我記住了。」範敬章說︰「現在你是正式軍人了,軍人接受命令只能回答‘是’!」孫雲妮立正回答道︰「是!」範敬章說︰「我還要給你布置幾項特別的任務︰一、爭取隴承堯部下的一部分進步武裝舉行起義,動搖和瓦解敵軍;二、利用合法身份的掩護,在滇東北開展地下武裝活動,打擊敵人的氣焰,保護群眾的利益;三、密切監視隴承堯的部隊並經常和團部保持聯系,隨時報告情況;四、不管今後情況如何,你都必須堅持斗爭到底。」孫雲妮挺直了胸膛,立正回答︰「是!」範敬章又說︰「組織上經考察研究,決定同意你的申請,正式吸收你為中共黨員,並同意你與陸光強同志結為革命夫妻。」孫雲妮同樣挺直了胸膛,立正回答︰「是!」
陸光強的臉上蕩漾著幸福,周素園也在一旁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說︰「既然大家都如此意氣風發,我就誦詞一闋助興。」于是在大家的掌聲中,周老先生吟道︰
壯歲從戎,曾是氣吞殘虜。
陣雲高、狼煙夜舉。
朱顏青鬢,擁雕戈西戎。
笑儒冠、自來多誤。
功名夢斷,卻泛扁舟吳楚。
漫悲歌、傷懷吊古。
煙波無際,望秦關何處?
嘆流年,又成虛度。
眾人紛紛鼓掌,範敬章擊掌笑道︰「陸放翁的這首《謝池春》,果然寫的正是周老先生多年來的心境,但現在做了紅軍司令,可以繼續‘漫悲歌、傷懷吊古’,卻不應再‘嘆流年,又成虛度’。」周素園哈哈笑道︰「範團長所言極是,久聞範團長出身書香門第,飽讀經卷詩書,果然不同凡響。」範敬章說︰「早年倒是讀了幾本書,後來連年征戰,忘得差不多了,倒是辛棄疾的《水龍吟》不曾忘記。于是誦道︰
楚天千里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
遙岑遠目,獻愁供恨,玉簪螺髻。
落日摟頭,斷鴻聲里,江南游子。
把吳鉤看了,欄桿拍遍,無人會,登臨意。
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
求田問舍,怕應羞見,劉郎才氣。
可惜流年,憂愁風雨,樹猶如此。
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英雄淚。
周素園感嘆道︰「好一句‘紅巾翠袖,英雄淚’呀,只希望從今開始,我等‘駕長車,踏破賀蘭山闕’,為國為民,馬革裹尸,來,為革命而干杯!」範敬章卻說「久聞孫大小姐,不,應該叫孫雲妮同志。久聞孫雲妮同志歌喉曼妙,不知今天能否一飽耳福?」孫雲妮笑道︰「既然是首長有令,我就獻丑了。」範敬章連忙模出一個大洋遞了過去,孫雲妮揮揮手,笑著說︰「為自己的同志唱歌,不收錢。」然後展開歌喉,唱了起來︰
長醉後方何礙,不醒時有甚思。
糟腌兩個功名字,醅淹千古興亡事,曲埋萬丈虹霓志。
不達時皆笑屈原非,但知音盡說陶潛是……
4張于夫決計倒隴
春節快到了,隴玫春也回來過年了。這天,隴玫春騎著那匹健壯的黃膘馬,來到了鎮雄城外。可是,物是人非,當初與他一起躍馬馳騁的人,已經不在,並且幾個月以來,一直都沒有他的消息。她想起了與她同為鎮雄‘四大美女’的孫雲妮小姐,就住在離此不遠的碧雲山莊,反正一個人悶得發慌,心想不如去找她玩玩,散散心。想著想著,隴玫春便策馬朝碧雲山走去,走出不遠,便遇上了一小隊武裝人員,在大路上招搖而行,只見騎著馬的為首之人正是「八大金剛」與「四大英雄」之一的張于夫。自與陸光強戰成平手後,這張于夫好象變了個人似的,根本就不把其他「八大金剛」和「四大英雄」放在眼里,加上最近又被龍雲委任為滇軍補充二團團長,雖然仍歸隴承堯指揮,但他實際上已經不再听從隴承堯的號令了。現在,他一心想的是如何搞定孫雲妮,取代隴承堯,當上滇東北的土皇帝。現在,他正帶著一個警衛班去碧雲山莊探听孫雲妮的口風。隴玫春也感到了張于夫有些不太對勁,只是不知道他心里在搞些什麼鬼,便遠遠地跟在後面。
警衛班長發現了後面有人跟蹤,便湊了上來,低聲地告訴張于夫︰「團座,後面有根尾巴,會不會是隴老鴨安排的人?」張于夫說︰「不至于,現在紅軍已經佔領了畢節,隴老鴨去年可是知道紅軍厲害的,現在紅軍大軍壓境,他是不會動我們的。」警衛班長說︰「團座,隴老鴨是個反復無常的小人,應該早作提防。」張于夫說︰「弟兄們,我早就知道,一山不坐二虎,隴老鴨是容不下我們的,有他隴老鴨在,我們‘張家軍’就不會有出頭之日,這一仗遲早得打。」警衛班長說︰「團座,你說,這隴老鴨會不會先下手為強?」張于夫被這警衛班長說得心里一驚!是呀,他名義上一直是隴承堯的部下,也只有隴承堯最掌握他的情況,他最近的表現隴承堯不會沒有覺察,而他卻一直在裝聾作啞,這老家伙如此深沉,分明是在等待時機而已。正說話間,一行人走進了前次伏擊陸光強的地方,張于夫突然感到空氣中有一種不太對勁的氣氛,便高叫一聲「注意」,然後拔出了腰間的手槍。就在此時,四下里槍聲大作,原來幾個月前的故事重新上演,就在這個地方。以前是他織好了天羅地網對付別人,現在是別人織好了天羅地網對付他。他心里明白,原來隴承堯提前動手了!當然張于夫也不是省油的燈,十幾名手下也是百里挑一的高手,大家紛紛進行還擊。看來對方預先早就知道了他的行蹤,設下了口袋讓他往里邊鑽,並且火力組織和分布非常合理,在隴承堯的死黨里,除了同列「四大英雄」的「手槍隊」隊長王百川,別的人沒這個本事!張于夫想不到隴承堯居然把作為特種部隊的「手槍隊」拉出來對付自己這個曾經為他打過江山的「八大金剛」之首,不由義憤填膺,一邊還擊一邊高聲叫道︰「狗日的王百川,你這個小人狗特務,有種就出來和你爹單挑,別他媽的只會學做狗不會學做人!」但對方根本就懶得理他,只管用猛烈的火力壓制著他憤怒的叫罵,不到十分鐘,他帶出來的十幾個人就有三四個中彈倒地。張于夫想,看來今天注定是要命絕于此,想不到的是自己英雄一世,馳騁滇東北,拉起了一個團,未到而立卻死得如此窩囊,上天給他開的玩笑和諷刺未免也太大了,什麼師長、將軍、東北侯、第一英雄、第一美女,在這一刻都沒有任何意義了,他唯一想的,就是如果能夠活著回去,一定要親自手刃隴承堯和王百川這兩個狗日的。
但是,他還有這個希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