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驚動了院里的守兵,紛紛朝這里涌來,孫雲妮和隴玫春見行藏敗露,連忙擊斃了五六個攔路的士兵,向著西北方向的百花山上奪路而逃。躍上了牆頭,不料剛剛翻出牆來,跑出不遠,卻被李長明帶著三個心月復手下用手槍攔住了去路。孫雲妮剛要開槍,李長明突然飛起一腳,把她的手槍踢到了地上,孫雲妮剛要還擊,李長明的手槍已經抵到了她的背心,才知道又遇到高手了。隴玫春被三支手槍指著,動彈不得,只好被別人繳去了槍。這時,行署大院的守兵紛紛朝這個方向追來,李長明暗示了一下,他們迅速地將孫雲妮和隴玫春拉倒一個比較隱蔽的地方,兩個手下便往另一個方向跑去,一邊跑著,還一邊開槍,大喊︰「站住,往哪里逃?」保安團的士兵們不假思索,也紛紛追了過去。孫雲妮和隴玫春見這幾個穿著保安團服裝的高手居然引走了追兵,有些想不明白。李長明說︰「看你們兩人身手不凡,不應該是無名之輩,要麼揭開面巾,要麼報上名來。」孫雲妮被手槍硬硬的抵著背心,知道縱有渾身本事也無法施展,便嘆了口氣,說︰「光強,已經為你報了仇了,你應該瞑目了,只可惜英雄應該戰死沙場,想不到我們卻死得如此窩囊!」李長明和那手下同時吃驚地叫道︰「什麼?你們是為陸光強報仇來的?」隴玫春說︰「還有張一來。」李長明說︰「那你們找錯地方了,陸光強和張一來是被萬耀煌剿滅的,你們應該去找他啊。」孫雲妮︰「是萬耀煌干的我們知道,但這馬賊卻……」李長明接著說︰「你是說掛尸體的事是不是?可那尸體根本就是假的,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以後不要做這種傻事,冒這種險了,一個大姑娘家的,這麼年紀輕輕的死了,多劃不來呀。」孫雲妮和隴玫春吃驚地叫道︰「你是?」李長明說︰「本來想審問你們的,但現在沒必要了。」孫雲妮說︰「要殺就殺,跟老娘干脆點。」李長明嘆了口氣說︰「哎,有此紅顏知己,英雄之靈也可以告慰了,你們走吧,任何時候都不要提起今天的事情,只當沒有發生這麼一場事。但要記住,今後不要鹵莽從事,這畢節城也同樣藏龍臥虎,千萬不可輕敵。」說完,收回了手槍,把手槍還給了她們,說︰「你們走吧,這姓馬的本來是赫章的縣長,但由于在省里有桿,莫專員走後就被暫時命為代理專員,卻多行不義,本來有人早就想取他的項上人頭了,不料你們卻先行了一步。看來,閻王要他三更死,不會留他到五更。」孫雲妮和隴玫春想不到對方居然這麼爽快地將她們放了,不由感慨萬千,總覺得蒼天在上,任何地方任何情況下都有可能遇到好人,世間總還有一份正義存在。以前在鎮雄,隴承堯一封什麼「四大英雄」「四大美女」,總覺得是多麼榮耀的事情,總覺得自己已經是頂尖的高手了,現在看來,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今天的遭遇來看,這畢節城果真藏龍臥虎,擒住她們的這幾個人,每一個的身手都不在她們之下,尤其是這個當頭的,更是厲害的角色。孫雲妮說︰「你,你真的就這樣放我們走?」李長明說︰「怎麼不是真的?你們走吧。」隴玫春說︰「不想知道我們是誰?」李長明說︰「走吧走吧,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孫雲妮和隴玫春才想起那晚為什麼會那樣的順利,根本沒有遇到有力的阻擊,原來是有人在暗中幫忙,一種感激之情油然而生,于是激動地說︰「大恩大德,就此謝過,如果後會有期,定將以死相報。」說完,雙雙消失在夜幕之中。看著他們走遠,李長明對那手下說︰「這樣的女孩,要是我們也能攤上一個,才不枉虛度此生。」那手下說︰「大哥,我看海子街上那花家姑娘,雖然沒有這般武藝,對你卻也是一往情深,你應該好好對人家才是。」李長明說︰「兄弟,我們干這個的,今天吃飯不知明天飽,還是不要連累人家了。」那手下說︰「大哥,你不是說我們要具有革命的樂觀主義精神麼?」李長明笑道︰「對,對,要樂觀。陳大牛,設法通知庚慶長來中隊部!」那手下答應了一聲,然後就消失在夜幕中。李長明拍拍身子,抹了一把潮濕的頭發,把手槍插回腰間,轉出了隱蔽的地方,來到正街上,朝著遠處一個亮著燈籠的獨門小院走去。那里,就是他的中隊部。
4庚慶長傳送情報
庚慶長跳下牆來,首先朝槍聲響起的地方跑去,保安團的士兵們也跟著跑去,結果有兩個人影從住宅區悄悄地溜了出來,開槍打死六七個人後,朝西北角方向隱去,庚慶長大聲地說︰「刺客往西南方向跑了!」士兵們連忙往西南方向追了去,碉樓上的機槍手卻緊張地搜尋著射擊目標,突然看到西北角的牆頭上人影一閃,跟著暴雨般的子彈一齊射了過來,保安團的士兵們也舉著燈籠火把追了過來,王孝傳布置在附近的一個中隊也在緊急集合。
庚慶長帶著幾個士兵沖進住宅區,只見靠近馬仁生的那些房間中,共有四個政府官員及其他們的女人被刺身亡,一間一間的床上,流滿了鮮血,馬仁生和他的四夫人卷縮在牆角,地上流了兩灘學,那女的握著手槍卻死去多時了。馬仁生也被擊中了胸部,卻還沒有死,用微弱的聲音問︰「抓住刺客了沒?抓住刺客了沒?」庚慶長說︰「報告長官,刺客逃跑了!」馬仁生听見刺客跑了,破口大罵道︰「你們這些混蛋,是怎麼保衛本專員的?」正罵著,王孝傳急匆匆地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馬專員,馬專員,你還好嗎?」馬仁生罵道︰「好你家媽個p,老子……老子……」可惜還沒說完,便一命嗚呼了!國民黨畢節地區黨部書記廖興序急匆匆地帶著衛兵趕了過來,立即命令王孝傳︰「王團長,帶著你的保四團,立即進行全城搜捕,一定要抓住刺客,讓老子親手斃了他!」王孝傳看著眾保安團士兵,大聲地說︰「還不快去,你這幫飯桶!」保安團的士們紛紛涌了出去,庚慶長也轉身正欲出去,王孝傳叫道︰「庚慶長!」庚慶長轉過身來,立正應道︰「在!」王孝傳對廖興序說︰「廖書記,這是李長明中隊新收的便衣分隊隊長,文武雙全,幸虧有他的情報,我才加強了戒備。」廖興序罵道︰「你加強了戒備?你加強的戒備有個屁用,人都死球了!」王孝傳吶吶地站著,廖興序打量著庚慶長說︰「你說說情況。」庚慶長說︰「報告長官,我們便衣隊在巡邏時發現有兩個來歷不明的女子潛入了城中,便立即報告了王團長並通報了全城,可是那兩個女人都很非凡,估計發現敗露了行藏,一下子就失蹤了,我便分派手下弟兄們四處搜尋,我擔心馬長官的安危,便帶著兩個手下到行署大院外巡邏,突然間在西北牆外看見有兩個人影在牆頭上一閃,我們著急了,也趕緊爬上牆頭察看情況,不料人家早就發現了我們,我們剛爬上牆來,就被打暈在了牆上,好半天才醒了過來,招呼守院的弟兄們捉拿刺客。」這廖興序是老牌特務,干的正是監視暗殺的勾當,听完後歪著腦袋想了一下說︰「是兩個女的,那里來的這兩個女的?既不像是共產黨又不像是土匪,到底是什麼人?手腳比老子麻利多了!」突然又听到外面傳來了槍聲,並越來越遠,廖興序說︰「看來這兩個刺客真有兩下子,以後要提高警惕。」說著又對庚慶長說︰「下去吧,這里沒你的事了。」庚慶長說︰「是,長官!」然後轉身出去了。
廖興序問︰「死了多少人?」王孝傳說︰「具體數目還不清楚,屋內死了八個人,衛兵死了四人,我手下好象也傷亡了七八個弟兄。」廖興序黯然道︰「對今晚的具體情況要盡量保密,對死去的屬僚和士兵,要好好的撫恤撫恤。劉大炮那邊怎麼沒動靜?」王孝傳說︰「說不定還與那狗日的有關呢,他現在幸災樂禍還來不及,怎麼會想到來救援?」正說著,有人來報,劉團長帶兵救援來了。廖興序說︰「帶他進來。」然後對王孝傳說︰「你不要多嘴,現在吳主席派來剿匪的暫五旅在旅長柳際明的親自指揮下已經過了金沙,不久就會開到畢節,到時候再收拾這門大炮。柳際明原是黃浦教官,心高氣傲,屈居旅長,早就窩了一肚子的火,這個劉大炮正是個撞槍口的主,很快就會有好戲看了。」正說著,劉大炮走了進來,說︰「王團長,你不是說你手下都很能打嗎,怎麼連兩個小刺客都抓不住?」王孝傳忍著火氣問︰「劉團長你是什麼意思?你部奉命守衛畢節,現在行署大院被襲,你不但不及時出兵救援,還說什麼風涼話?」劉大炮哈哈一笑,說︰「本來這地方社會治安是你們保安團的事,我們正規部隊只負責城防,緝拿小土匪小盜賊殺雞何用宰牛刀?但本團長念在馬專員為人豪爽的份上,還是帶了一個整連大老遠的跑了來,既然馬專員已經殉難,又有王大團長在,本團長就算是白跑了。」王孝傳剛要說話,廖興序連忙扯了扯他的衣袖,止住了他,哈哈一笑,說︰「劉團長果然快人快語,本書記謝謝你的好意,我們地方安全還得多多仰仗你們正規部隊。」王孝傳氣得吹胡子瞪眼楮,劉大炮看在眼里,喜在心上,說︰「還是書記有水平,有眼光,我們應該通力合作才才對,不要老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好了,不陪你們閑聊了,以後懸掛尸體趕盡殺絕之類的惡毒事少干點,人家就不會來刺殺了,哈哈。」說完,招呼也不打,便轉身出門,帶隊走了。王孝傳狠狠地說︰「太猖狂了,太猖狂了!」
庚慶長帶著他的兩個手下,出了行署大院,朝他們中隊的營房走去。到了營房門口,正好遇見中隊警衛班長陳大牛。陳大牛看見他回來了,說︰「庚隊長,李隊長叫你趕快去中隊部。」庚慶長跟著陳大牛趕到中隊部的時候,李長明已經等候多時了。李長明揮了揮手,陳大牛退了回去,庚慶長在馬燈下立正敬禮說︰「便衣分隊隊長庚慶長前來報到!」李長明擺了擺手,讓他坐下,給他倒了杯水,說︰「慶長,入伍多少天了?」庚慶長說︰「二十天了,謝謝中隊長栽培,委以重任。」李長明說︰「入伍十多天就當分隊長帶三十幾個人,在保安四團你是第一人,不要辜負了我和王團長。」庚慶長說︰「沒齒不忘。」李長明說︰「我想讓你談談今晚的感受。」庚慶長說︰「我剛入伍,對今晚發生的這種事不太懂,只是听說前段時間馬專員和王團長把什麼紅軍營長的尸體懸掛在城門上,引起了公憤,我分析這次刺殺估計與這件事情有關。」李長明說︰「說的很有道理,我贊同。」然後又說︰「慶長,明人不說暗話,你是不是共產黨的地下黨員?」庚慶長大吃一驚,沒想到李長明會突然這麼問,好在他經歷了這段時間的奔波,總算有了些經驗,極力穩住劇烈的心跳,說︰「隊長你開什麼玩笑。」李長明說︰「第一次見你假扮背夫,我就看出了些門道,不過你不承認也就算了,這敵中有我,我中有敵,本來就是很平常的事情,其實天下紙是包不住火的,任何精明的人都會留下蛛絲馬跡。」庚慶長說︰「如果隊長懷疑我是地下黨,你就干脆一槍崩了我,我決無半句怨言。」李長明說︰「其實你是不是共產黨我也沒有證據,只是覺得你身手不錯,人也不壞,才拉你進了保四團,還力排眾議,委以重任,今後好自為之,至于我對你說的這些,千萬不要泄露半句。」庚慶長連忙點頭稱是,李長明說︰「今後行動要細致點,一有情況就要立馬報告給我,不要擅自行動。」庚慶長連聲說︰「一切都听隊長吩咐。」李長明把自第一次見到庚慶長以來的整個過程和今晚發生的一切梳理了一遍,總覺得庚慶長有些像是組織里的人但又不敢下結論,但沒有得到上級的指示,即使相信他真的是地下黨員,自己也不能與他發生橫的聯系,但憑感覺,至少這個便衣分隊長,是可以信任的。通過再一番思考後,李長明終于對他說︰「有一個任務,我要單獨交給你去辦理。本來我身邊還有幾個比較貼心的,但最近任務比較多,只好把這個任務交給你了,你千萬要把它完成好。」庚慶長連忙說︰「能夠得到隊長的信任,我庚慶長就算是肝腦涂地,兩肋插刀,也火里火里去,水里水里去,刀山火海,在所不辭!」李長明說︰「這不是對我盲目表忠心的時候,如果我要你去坑害百姓,魚肉鄉里,迫害好人,你也去?」庚慶長說︰「隊長你放心,我就算愚笨,是非曲直也還分的清楚,我早就知道隊長你的為人,知道你是一個深明大義的人,不然這保四團再好,給再大的官,我也不會來。」李長明說︰「你這樣說我就更放心了。」庚慶長說︰「隊長,你就布置任務吧。」李長明說︰「明天你帶著兩個可靠的弟兄,以偵察敵情為由,繞道到雲貴兩省交界的黃塘去,進山以後,如果看見有用兩跟樹枝交叉搭成的標記,就一直往前走,會找到一支武裝組織,然後對他們說你是保家幫李老板的弟兄,如果他們說他們是阮老板的人,你就告訴他們說白幫廖老大有二百擔貨從四川方向運往畢節,已交由亮岩的護路大隊長閆白平和鄉長葉明軒派武裝護送。」庚慶長一听這個任務,心里大吃一驚,莫非自己的判斷非常正確?但沒有找到組織之前,他也不能與任何人產生聯系,于是很樂意地接受了任務。李長明說︰「一路上要小心,如果泄露出去,這可是掉腦袋的事情。」庚慶長連忙點頭答應。
夜已經很深了,庚慶長卻難以入睡。自從參加革命以來,他就一直充當地下交通員的角色,在第一次執行任務時就被保安團抓住了,多虧了這位中隊長,才月兌了身,後來為了尋找川滇黔游擊縱隊,一去數月,回來時紅軍早就到達畢節並且已經轉移,黨組織也已不知所蹤,當初帶領他參加革命的人都跟著紅軍走了,他就象一個孤兒,孤苦伶仃,找到李長明,原本是認為他人不壞,可以先在保安四團里安身,然後再慢慢的尋找組織。現在接受了這個任務,雖然他不能公開自己的黨員身份,但心里卻一陣陣莫名地興奮,很晚很晚了,才朦朧睡去,睡夢中仿佛自己已經身在紅軍部隊里。天漸漸地亮了,庚慶長一覺醒來,連忙收拾了一下,集合全隊,給手下三十多個人以班為單位布置了三天的任務,然後帶著兩個比較貼心的手下,執行上司交代的任務去了。
庚慶長三人帶著干糧先往東然後折向西北方向走去,一路上地勢越來越陡,山勢越來越險,停停走走,漸漸地進入了烏蒙山主脈,到了黃塘梁子。果然,庚慶長在一個路口上發現了一個用樹枝交叉搭成的標記,知道這是紅軍游擊隊留下的,沿著這個標記走下去,就會找到游擊隊,心里又激動了起來。庚慶長吩咐兩個手下說︰「你們就在這里等我,不要走遠,如果天黑之前我沒回來,你們就回去告訴中隊長。」吩咐完兩個手下,庚慶長拍拍腰,見藏在衣服底下的手槍硬硬的,便懷著激動的心情,往標記指示的方向走去。大約走了三里多地,在下一個路口,又發現了同樣的標記。一直走著,又過了幾個路口,離第一次發現標記的地方已經有十來里路了,突然有兩個端著槍的年輕人不知從哪里鑽了出來,用槍指著他說︰「什麼人?」庚慶長說︰「我是李老板的手下。」另一個端槍的年輕人說︰「什麼李老板,我們不認識。」庚慶長心想,是不是搞錯了,這些人會不會是他要找的游擊隊?于是便笑著說︰「我是保家幫李老板的弟兄,我們老板跟你們老板是朋友。」那年輕人輕聲地問另外一個年輕人︰「我們老板是誰?」另外那個年輕人說︰「會不會是阮司令?你在這里看住他,我去問問。」說完,轉到一座小山背後,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