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隊開到大定後,柳際明看到這原是大定府衙所在地的大定縣城,是黔西北地區比較開闊平坦的地方,土地肥沃,人民也相對富庶一些,便不想走了,要留下來享受一番再說,于是把旅部駐扎在大定城里,將陶樹清所在的二團作為先遣部隊,令其先行開赴畢節。陶樹清1908年生于貴州省都勻縣麻河鄉一個窮苦農民家庭,幼年喪母,念完初中後,便開始了從軍生涯。由于他勤學好練,聰明能干,很快就被提為軍官,率領分隊練兵打仗。陶樹清對蔣介石改編黔軍,敵視黔軍軍官早已不滿,到畢節駐防後,又親眼看到由于紅軍走後,土豪劣坤和國民黨軍隊反攻倒算,燒殺****,百姓倍受****,田地荒墟,哀鴻遍野,民不聊生,到處一片淒慘景象,更是氣憤萬分。當他正有一肚子氣無處發泄的時候,卻認識了在保安四團中任中隊長的李長明。兩人脾氣相投,很快就成為了無話不說的知交好友。這天,兩人正在飲酒聊天,陶樹清說︰「我前不久在貴陽認識了一個俠肝義膽的朋友,我這朋友原在雲南鎮雄的孫縣長家當了很多年的管家,經常提起過你,並說他們有個‘碧雲十六騎’,個個都是英雄好漢,有機會我也想結識結識。」李長明以前也听鄧止戈說過,在雲南鎮雄有一支十多人的秘密武裝,叫「烏蒙山紅軍游擊分隊」,不到萬一不要聯系,聯絡暗語是「十六勇士,鐵血烏蒙」,現在听陶樹清一說,他心里突然一驚,難道,雲南鎮雄碧雲山莊孫縣長家的「碧雲十六騎」竟然是烏蒙山紅軍游擊分隊?于是便問︰「你那朋友叫什麼來著?」陶樹清說︰「名字叫山雲,自小就是孤兒,原在袍哥的碼頭上蒙生,後被雲南鎮雄孫縣長收留。這‘碧雲十六騎’是什麼樣的部隊?」李長明說︰「這是由十六名勇士組成的一支騎兵小部隊,裝備精良,作戰勇猛,曾經在地方武裝中橫掃烏蒙,為首之人是鎮雄縣長的千金小姐、滇東北土皇帝隴承堯封的‘四大美女’之首孫雲妮。」陶樹清說︰「早就听說了雲南鎮雄的‘四大英雄’和‘四大美女’,有機會真想見識見識。」李長明的思緒從「碧雲十六騎」和烏蒙山紅軍游擊分隊聯想到那次前來攻打畢節城門的馬隊和小炮,聯想到那兩個攀上城門身手不凡的勇士以及後來刺殺馬仁生的那兩個功夫一流的黑衣女子,心里便漸漸有些明朗起來,但怎麼也想不通,怎麼會是她們呢?這怎麼可能呢?
陶樹清見李長明有些走神,便提高聲音說︰「李兄,你想起了什麼?」李長明回過神來,說︰「我想,你們既然同在黔軍中混過,不會不認識阮俊臣吧?」陶樹清原與阮俊臣、康海平、黃于龍、毛厚平等同在黔軍易紹荃旅共過事,並曾經建立過深厚的交往,于是說︰「當年的至交好友,如今卻槍口相向,真是造化弄人呀。」李長明說︰「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現在國難當頭,我們作為軍人,上不能驅逐倭寇,下不能保境安民,真是于心有愧呀。」陶樹清也感慨地說;「我們雖然一直剿匪剿匪,可是你看金銀山、孫家鋪、螃蟹井、果樂橋等戰斗,都是以我們的部隊失敗而告終,不但搞得我軍膽戰心驚,望風而逃,而他們卻贏得了人民群眾的忠心愛戴和擁護,到底誰是真正的土匪,我真有點糊涂了。」李長明乘機開導說︰「大丈夫行事做人,就算肝腦涂地,也要保全名節,不要落個後世罵名。其實阮俊臣等,才是真正的英雄豪杰,可我們卻把人家當土匪。」陶樹清的心情不由振奮起來,充滿了壯志豪情,從「抗日救國」的道路上看到光明和希望,說︰「實在不行,我他媽的不這樣干了,也拉出部隊,和阮俊臣打游擊去。你呢,你願不願意也拉著部隊一起走?」李長明輕噓了一聲,說︰「我們說到哪里丟到哪里,要是傳了出去,這可是掉腦袋的事情。我手下雖然也有一兩百人,但那叫什麼部隊,拉出去丟人現眼,如果你真有心反水,我還可以留下來做個線人。」陶樹清說︰「這樣也好,來,干!」
回到連部,陶樹清已有幾分醉意,心中向往著紅軍游擊隊,便與前來探望他的原同僚加知心好友、進步人士孫炳奎、項世俠、際同仁等一起敘訴心事,流露出「抗日救國」和親共的思想。過了兩天,陶樹清突然接到了雲南鎮雄孫大小姐的密信,孫雲妮在信中大肆贊揚了陶樹清的為人,陳述了山雲的介紹,並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勸他不要參與圍剿阮俊臣,為抗日救國做點好事,如果需要,她會盡可能的為他提供幫助,要槍給槍,要糧給糧。陶樹清沒想到一個縣長的千金居然如此開明並積極支持革命,于是心情更加激動,拿著孫雲妮的密信找到李長明,說︰「李兄,我主意已定,決定舉行兵變,拖走部隊,和阮俊臣一起打游擊去。」李長明滿心歡喜,說︰「你有這個決心很好,我會設法幫你聯系,但行事要萬分保密。」看著孫雲妮的這封密信,李長明想,「碧雲十六騎」有可能就是烏蒙山紅軍游擊分隊,便劃了根火柴,將信點燃,說︰「以後凡這類信件,看後要立即毀掉,千萬不要落入他人之手。」陶樹清點頭答應道︰「是!」繼而又小聲地問︰「李兄,我現在對你的身份有了新的猜測。」李長明哈哈一笑,說︰「人生自古誰不死,鐵血只當映群峰,如果陶兄你不是我信得過的人,隨時都可以來取我的性命。」陶樹清也哈哈笑道︰「大丈夫生死如談笑,就義當回家,我意已決,豈是兒戲?」李長明說︰「那就好!」于是兩雙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當天晚上,李少明又給庚慶長秘密安排任務,交給他一封信,說︰「你立即帶兩個可靠的弟兄進山,找到阮老板的人,把這封信親自交給他們老板。」庚慶長立即動身趕往黃塘,通過暗記,找到了游擊隊,見到了阮俊臣。阮俊臣看了李長明的信,得知陶樹清的情況後,立即和政委歐陽崇庭商議,說︰「據我們打入敵人內部的同志送來的密信,敵暫編五旅二團三營三連的中尉連副陶樹清有意反水。這陶樹清幾年前與我在黔軍中共過事,思想比較進步,很有正義感,這個消息很可靠。」歐陽崇庭說︰「革命斗爭是很復雜的,敵中有我,我中有敵,如果輕易下了判斷,就會帶來無法彌補的損失,我們要專門召開會議研究。」接著,三支隊召開了有關領導人參加的會議,經過反復研究,認為陶樹清有很好的思想基礎,決定抓住有利條件,策動並接應其在白軍中起義,從內部給敵軍造成混亂,擴大影響,以達到瓦解敵人,消滅敵人的目的。
隨後,毛厚平帶著阮俊臣的親筆信,潛往畢節城中,在李長明的安排下,與陶樹清進行了會晤。兩個老朋友見面,都非常興奮,陶樹清直接說︰「自貴陽一別,你們都紛紛走上了新途,兄弟卻依然原地踏步。」毛厚平說︰「你小子也不錯啊,也在進步著。」說著,交給了他阮俊臣的信。陶樹清讀完這封激情洋溢的信,周身的熱血又沸騰起來,全身都充滿了力量,更加堅定地說︰「我想舉行兵變,請你們部署兵力前來接應。」毛厚平說︰「這個自然,我們已經研究過了,到時候開三個營的兵力來接應你,但這起義的事非同小可,你要有充分的準備和周密的策劃。能帶多少人出來?」陶樹清說︰「我雖然只是一個連副,但全營的三百多個弟兄誰個不知道三營有個陶樹清?弟兄們都很听從我的招呼,我有把握以三連為主,帶動其他兩個連一起起義。」
通過兩天的接觸觀察,毛厚平見陶樹清果然在軍人群眾中有著極高的威信和活動能力,在他的活動和影響下,整個三營情緒高漲,有著很好的發動起義的條件和基礎。毛厚平從畢節模底回來後,及時將陶樹清的情況向支隊的黨組織和領導匯報,支隊便趁熱打鐵,密切了與陶樹清的聯系。不久,歐陽崇庭和阮俊臣等主要領導,親臨畢節,在李長明的安排下,暗地在開明士紳阮同生家與陶樹清和一個姓陳的排長見了面。歐陽崇庭高興地握著陶樹清的手,說︰「我代表黨組織,代表貴州抗日救國軍三支隊,對你們積極靠攏革命,參加紅軍游擊隊的行動,表示由衷的欽佩和熱烈的歡迎!」陶樹清的眼里流露出激動和欣喜的目光,接著歐陽崇庭又對陶樹清講述了當前的國內和國際形勢,揭露了蔣介石賣國投敵、****反人民的罪行,鼓勵陶樹清等愛國官兵決心棄暗投明,抗日救國,爭取早日起義,與支隊共同反蔣抗日。最後,陶樹清表示,一定不辜負紅軍對他的希望和要求,決心抓緊時間做工作,爭取早日實現白軍在畢節的起義。臨別時,支隊領導留下毛厚平和兩個隊員住在城里,以加強支隊與陶樹清的直接聯系。
1936年5月8日,支隊接到陶樹清的緊急信,說暫編五旅旅部即將由大定移駐畢節,恐怕以後不便行動,要求趁旅長柳際明、副旅長皮光澤離開畢節去貴陽之機提前起義,請支隊確定時間,率隊前來接應。支隊領導看到陶樹清的急信後,立即開會商議,同意陶樹清的起義計劃,一致認為無論如何都要把陶樹清的隊伍拉出來,不能錯失良機。于是決定起義的時間為1936年5月10日凌晨,具體接應部署是︰在城內,由毛厚平于當夜率三個手槍班潛入城里,積極配合陶樹清率隊起義的行動;在城外,由阮俊臣、彭雲輝、姚顯廷等率領第一、二、三營連夜兼程,集結于後箐一帶,接應起義部隊,控制國民黨保安部隊和其他正規部隊的敵軍;同時,由歐陽崇庭指揮第四、第五兩個營,駐守根據地,以防敵人的突然襲擊。
駐防在畢節城內的國民黨暫編五旅二團三營,共有三個連的建制,分別駐扎在黑神廟、大校場和糧秣處等三個地方。接到阮俊臣的行動部署,陶樹清只經過一天緊張的準備工作,起義事宜基本就緒,而且是在全營中舉行。1936年5月10日凌晨,陶樹清帶領本連的全體官兵,戴著紅袖章,分為兩隊一舉包圍了其營部和另外兩個連部,處決了死心塌地的反動營長和兩個連長,打響了武裝起義、反抗國民黨的槍聲。慌慌張張趕來平叛的保安四團和國民黨的其他部隊,受到的三支隊的阻擊,未能前進半步。凌晨3時,起義宣告勝利成功,在支三隊的策應下,陶樹清帶領全營三百多人,在大橫街打開了幾家國民黨官商的百貨店,補充了部隊的軍需,然後集合隊伍,穿過南門,按預定計劃和部署向楊家灣直進,與三支隊會師。詞雲︰
無限江山,乾坤倒轉,亂了年華。
民生盡誤,放眼遍羅剎。
處處苛捐****,真可謂,豺狼天下。
官兵匪,燒殺盜搶,一派昏鴉。
壯士可堪夸,申正義,沸騰熱血有加。
一聲怒吼,慘霧變紅霞。
誓把紅旗高舉,除邪惡,效忠國家。
又兵變,烏蒙磅礡,共赴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