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些大多數特委委員的荒謬說法,劉復初覺得事情非常嚴重,應該召開特委擴大會議,進一步研究。對于龍厚生這種錯誤而荒謬的反映,在特委擴大會議上,雖然劉復初、阮俊臣、歐陽崇庭等領導也作了堅決的反對,但阮俊臣、歐陽崇庭等不是特委委員,起不到表決作用。恰恰相反的是,龍厚生的錯誤意見卻得到了多數特委的同意,變成了行動。就在部隊轉移到楊家灣宿營的當晚,原縱隊領導——特委委員龍厚生、劉復初、曾春鑒、鄺善榮、李青雲等便率領原縱隊(即先遣隊第三支隊)秘密離開駐地,甩掉阮、陶所部,恢復原縱隊番號,開到別的地方單獨行動。
特委和縱隊的不辭而別,在部隊中引起了軒然大波。很多戰士找到阮俊臣,紛紛提問︰「阮司令,我們部隊究竟有什麼錯誤?在大敵當前的關鍵時刻,特委離我們而去,這意味著什麼?」其實這件事情,不僅廣大戰士百思不解,就是部隊的領導干部也深感痛心和迷惑。因為內部的分離,使他們一時間不知道隊伍應該何去何從,是堅持革命到底呢,還是偃旗息鼓、妥協投降?不可回避的嚴峻現實把他們推上了必須作出抉擇,作出回答的嚴重時刻。
革命內部的分裂,比與強大十倍于我的敵人作戰還危險。縱隊秘密離去後,部隊內部確實有了一些危險的信號。六大隊副隊長毛厚平,原在策動陶樹清的起義中,起到了許多積極作用,這次遇到縱隊把支隊甩掉,越想越氣憤,就在當日上午,便拉出了有一百多人的隊伍,公開宣布說︰「縱隊嘛縱隊不要,柳際明嘛又天天追起打,咱們另謀出路算了。」這一百多名戰士紛紛響應,隨後就要跟著他離開。正在緊急關頭,歐陽崇庭、阮俊臣、陶樹清等及時趕到,阮俊臣痛苦地說︰「同志們,此刻我的心情也跟大家一樣,是很沉重的。最讓我們不能想象的是,川滇黔邊區特委和游擊縱隊是黨中央決定,由周恩來同志親自從中央紅軍中抽調干部組建的,我也是在她的教育和領導下正式參加了革命,重新組建了革命隊伍,後來在畢節奉紅二、六軍團改編為貴州抗日救國軍第三支隊,接受的主要任務就是尋找和接應他們到畢節,與紅二、六軍團會師。可是,現在剛剛找到特委和縱隊,並且歷盡艱險,付出了極大犧牲,才實現兩隊的匯合,完成了紅二、六軍團首長交代的任務。可沒有料到上下匯合才二十多天,在國民黨重兵追擊的艱難時刻,支隊卻被縱隊甩掉,你們說,我的心情能好嗎?但我們要相信,特委並不能代表黨,更不能代表黨中央,特委和縱隊甩掉我們,並不說明黨組織甩掉我們,我們依然要充滿信心,堅定信念,革命到底!」同時叫高風加緊對趙文海、席大明等的聯絡。
歐陽崇庭和陶樹清也對戰士們進行了耐心的說服教育,對毛厚平的錯誤行為進行了批評和幫助,但毛厚平還是只身離開了部隊。
人心浮動,軍心渙散,在部隊中引起了不小的波動。為了堅定部隊全體指戰員的信念,迎接更艱苦的戰斗,阮俊臣親自集合隊伍,由政治委員歐陽崇庭給大家講「井崗山的斗爭」,講「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革命道理,從而統一了思想,鼓舞了全體干戰的革命斗志,使大家精神為之一振,穩定了軍心。為了繼續發揚貴州抗日救國軍第三支隊英勇善戰、臨危不懼、處變不驚、團結一致的精神,游擊隊決定恢復原「貴州抗日救國軍第三支隊」的建制和番號。隨後,歐陽崇庭、阮俊臣、陶樹清、姚顯廷等主要領導分頭到各大隊找干戰談心交心,讓干戰緊密地團結在黨組織和部隊領導集體的周圍。
經過細致的思想政治工作,部隊很快統一在歐陽崇庭、阮俊臣和陶樹清等的集體領導下,于是,他們從放珠延山脊隱蔽轉到鎮雄黑樹莊,隨後又向東進入大壩,與敵人在大山里來回周旋,以期甩掉敵人。但剛到達大壩的當天上午,就遭到敵軍柳際明旅雷大龍團和鎮雄獨立營的夾擊。戰斗突然打響,各大隊只好就地展開,重新搶佔有利地形。歐陽崇庭和阮俊臣一面指揮身邊警衛部隊對付面前的敵人,一面派出傳令兵,通知各大隊一定要打好這一仗,爭取突破敵人的包圍。
實際上,國民黨中央軍柳際明旅的雷大龍團和鎮雄獨立營也是剛到大壩的,並沒有多少準備。原來,張于蘭和秦峰拉走了補充二團後,隴承堯在滇東北的實力和聲譽大打折扣,滇東北鎮威彝三縣已經實際操縱在了安恩溥的手中。為了對抗安恩溥,重新奪回在鎮威彝的控制權,隴承堯便公開投靠了柳際明。柳際明的兵力雖然沒有安恩溥強大,但他的部隊是中央軍,牌子硬,柳際明本人又是蔣介石親信的親信,莫說是安恩溥,就是龍雲也得買帳幾分。隴承堯公開投靠柳際明後,柳際明當即令其派出手下主力部隊到大壩與自己手下的雷大龍團匯合,一起對紅軍游擊隊進行迂回包抄,不料卻在這里遭遇。
這種遭遇戰,兩軍相對,勇者為勝。歐陽崇庭、阮俊臣和陶樹清果斷地指揮各大隊主動出擊,逐步地把山上的敵人趕到山腰,這樣一來,敵人進攻游擊隊就遇到了困難。他們要往山上進攻,回答他們的不僅有槍彈,還有磨盤大的石塊,其威力不比槍炮差。這樣,敵人在山腰上不敢接近游擊隊,只好倉皇退到山腳下老遠的地段。雷大龍發現陣勢于他們不利,便指揮敵部實施環繞包圍,等待增援。
游擊隊經過搶佔山頭,多次粉碎敵人的沖鋒後,也非常疲勞,因此在敵人冷落的槍聲下,趕快進行休整,鞏固主要關隘陣地,準備打擊敵人的再次進攻。可是兩三個小時過去了,敵人還沒有什麼動靜,這種反常現象使阮俊臣、歐陽崇庭等領導提高了警惕,通過認真地分析了敵情,終于弄清了敵人的意圖是要把游擊隊圍困在這荒涼的大山上。阮俊臣說︰「同志們,看來敵人非常狡猾,是要想將我們圍困在這荒山野嶺上,然後等候援軍的到來,我們必須想辦法沖出去。但由于敵強我弱,白天行動危險性很大,只有作好準備,找準突擊方向,待夜間行動。」
敵人包圍游擊隊後,重點是要攻擊山上的陣地,給游擊隊造成直接打擊。但用步兵攻擊的頭幾陣,敵人已經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死了不少官兵,不敢再輕舉妄動。于是雷大龍便向柳際明請求,調炮兵增援。但山高路陡,敵人的炮兵也來得十分不易,當敵炮兵向游擊隊發起炮擊時,夜幕已經降臨,目標方向不準確,沒有達到敵人的預期效果。
當晚九時,部隊決定突圍。他們選擇的突圍方向是力量比較薄弱的隴德華指揮的鎮雄獨立營。此時三支隊有兩門小炮和一門迫擊炮,通過集中兵力和炮火的突擊,一下就把鎮雄獨立營打得四分五裂,倉皇向母享方向撤退。而牽制雷團方向的部隊,也同時向雷部實施幾次炮火突擊。雷大龍模不清虛實,只好向後移動,減輕了三支隊的壓力。阮俊臣等抓住有利時機,利用夜間敵人不善夜戰的弱點,指揮部隊東打西移。敵人重點防範游擊隊向黃塘方向突圍,阮俊臣則指揮部隊調頭往相反的方向進行急行軍,經七星關,一下撤到了兩百里外的納雍大、小兔場,把敵人遠遠地甩在何官屯和對坡一帶。
3下決心血戰到底
在畢節大壩突破敵人的包圍後,三支隊全體干戰深刻地認識到,敵人的圍剿並不可怕,而可怕的是我們陣營內部的不團結,不信任,于是大家更加堅定地團結在支隊黨組織的周圍,克服困難,共渡難關,堅決粉碎敵人的圍追堵截,爭取更大的勝利。
納雍大、小兔場,是游擊隊經常活動的老游擊區,群眾關系比較好,听到阮俊臣、歐陽崇庭、陶樹清等帶隊到達後,在該地活動的熊樸也帶部前來匯合。隨著部隊在白泥屯又爭取了當地綠林武裝首領董亞先的支持,並得到他有力的資助。但由于川滇黔邊的紅軍游擊隊一直是蔣介石及國民黨中央的心病,盡管紅二、六軍團已經從滇西經賓川、中旬北上了,但「追剿」紅二、六軍的萬耀煌、郭恩演、郝夢齡、樊高莆、郭汝棟、李覺等縱隊(軍)共十六個師近十五萬人的兵力仍然佔據著貴州,虎視著滇黔和川黔邊境。而此時雲南軍閥龍雲、四川軍閥劉湘,也與蔣介石言語不和,針鋒相對,在滇黔、川黔大擺陣勢,更容不得紅軍游擊隊在他的境內。于是,在四處都有重兵壓境的情況下,阮俊臣、歐陽崇庭、陶樹清等率領的游擊隊,在納雍大、小兔場只住了十余天又被尾隨追剿的國民黨軍隊逼回畢節與鎮雄的交界處。從進入秋季起,游擊隊拖著敵人從畢節對坡經母享、果珠壩,在畢、鎮邊境左轉右旋,把敵人拖得筋疲力盡,徹底暴露了正規軍與游擊隊相對比的弱點。
這天,三支隊召集了連以上干部開會議研究部隊的近期作戰方案,陶樹清指著地圖分析敵我形勢說︰「今年七月份以來,雲南軍閥龍雲、四川軍閥劉湘和蔣介石之間發生了微妙的關系,滇川兩軍共在貴州的邊境上布置了十萬大軍,而國民黨駐守在貴州的軍隊則多達七個軍十多萬人,國民黨的這些部隊又主要集中在黔北和黔西北,黔北和黔西北正是我軍可以活動的範圍,他們為了各自的利益相互仇視又都容不下紅軍游擊隊,我們正處于四面都有強大的敵人的包圍中,縱隊和特委不辭而別,趙文海和席大明帶領的部隊也一直無法聯系上,我們的部隊毫無外援,孤軍奮戰,形勢非常嚴峻。現在我們所處的位置,畢節地區不但有五個團的保安部隊,最主要的是萬耀煌縱隊的九十九師和柳際明的暫五旅一直像瘋狗一樣咬住我們不放;在鎮雄,不但有地方小軍閥隴承堯的死纏濫打,而且還有龍雲親信安恩溥的第二旅,對我們非常不利,如果敵人發動大規模的進攻,我軍的處境將非常危險。」
大家都默不作聲,阮俊臣思索了一下,說︰「我看,這樣東奔西突的也不是辦法,目前我們已經與黨的上級組織失去了聯系,既不清楚上級的戰略部署和行動計劃,也不知道最近黨的政治路線和方針政策,我們就像盲人瞎馬,在黑暗中模索,更不知道我們的大隊人馬主力部隊現在在什麼地方。我想,為了粉碎敵人的追剿,我們早就應該給敵人來一個反沖擊,教訓一下這些龜兒子,才有自己生存的余地!」
大家依舊默不作聲,陶樹清有些惋惜地說︰「早知道張于夫的部隊會起義去四川,我們應該前去接應他們來我們支隊。」這句話提醒了阮俊臣,猛然記起鄧止戈曾經說過,在鎮雄有一支紅軍游擊小分隊,接頭暗語是「十六勇士,鐵血烏蒙」。于是說︰「現在我們被圍困在這烏蒙深山中,席大明部和趙文海領導的游擊隊又不知所蹤,以前鄧參謀長曾經交代過我,鎮雄有一支紅軍游擊小分隊,必要時我們要想辦法接應他們。」高風說︰「在滇東北的鎮雄、威信等縣,經常有一支秘密的武裝力量對反動武裝、土匪惡霸等進行襲擊,並暗中將大地主和土豪劣紳的財產疏散給當地窮苦百姓,可是半年多來,還沒有誰見過這支部隊的真正面目,據說前段時間襲擊畢節縣城搶奪陸光強與張一來尸體和到行署大院刺殺馬仁生的,也是他們。國民黨中央軍和滇東北土皇帝隴承堯一直都找不到他們的下落,你在這里找他,他就在那里行動,來無影去無蹤,仿佛就是天兵神將。他們到底是不是鄧參謀長說的那支紅軍游擊小分隊?」陶樹清說︰「根據各方面的情報,在鎮雄是有一支精悍的騎兵小部隊,戰斗力非常強,是那些地方武裝所無法比擬的,據說還有攻堅武器,但那是鎮雄已故縣長孫以方的私人部隊,不可能是我們的紅軍游擊隊。」歐陽崇庭說︰「不管怎麼樣,我們的偵察人員都要加大偵察力度,盡快找到我們的部隊,大家好相互接應。」
阮俊臣想了半天,說︰「這件事情就交給高風和偵察連去完成。現在由于形勢非常嚴峻,我們已經完成了尋找並接應川滇黔邊特委和游擊縱隊的任務,應該追尋紅二六軍團的行軍路線,尋找我們的大部隊和上級黨組織,北上抗日。」這個提議得到了大家的紛紛贊同,于是很快就變成了行動,一邊繼續尋找其他紅軍游擊隊,一邊和強大的敵人周旋,逐步向西轉移。
1936年8月25日,游擊隊向西進至潑機時,阮俊臣看到這里地形非常有利于伏擊,敵人又追得很緊,于是對歐陽崇庭和陶樹清說︰「我看這里非常適合打伏擊戰,我們不要老是逃避,也應該給敵人來點厲害,讓他知道跟我們捉迷藏也是要付出代價的。」歐陽崇庭和陶樹清觀察了一下地形,也非常同意,當即就部署兵力,在敵人前來的正面,命黃于龍、康海平、闞世方、蘭紹文、魏紹周、李歧山等率領一、二、三大隊,由闞世方統一指揮,調配全支隊重火器,當頭迎擊;在兩側山坳上,由葉紹奎、黃仇、孫紹清、肖佔清等率領四、五大隊,由葉紹奎統一指揮,以輕重火器搭配,進行埋伏;陶樹清和唐和忠帶領六大隊,負責斷敵後路,形成口袋陣,等待敵軍前來送命。
不多時,尾追而來的暫五旅一個先頭營和萬耀煌縱隊原駐守畢節縣城的劉大炮獨立團趕到了潑機。暫五旅先頭營營長章雲先是個頭腦比較清醒的軍官,看到這里地形復雜,不敢前進。劉大炮頭腦比較簡單,天不怕地不怕,見章雲先部停了下來,罵罵咧咧地說︰「龜兒子,不敢前進就讓開!」然後指揮自己的部隊,進入了游擊隊的伏擊圈。章雲先見劉大炮團已經超了過去,怕上司怪罪下來,也連忙指揮自己的部隊,趕了上去。看見章雲先的部隊也跟了上來,劉大炮來了興致,立即打馬來到章雲先的身邊,張開大嘴說︰「老弟,這里危險,你們還是回去算了,別跟我們搶功勞啦!」章雲先心里一直怨恨著馬大炮曾經殺了他們的一個弟兄姚副官,于是便冷冷地說︰「這幫小****被老子窮追猛打了十多天都不敢出來對陣,你小子少來搶老子的功勞!」劉大炮拍著手槍怒道︰「小狗日的你充誰的老子?」章雲先也不甘示弱,拍著手槍說︰「小私兒不要狂,等剿滅了這幫小****老子再找你算帳!」劉大炮大吼道︰「小狗日的老子等著就是!」說完就打馬回自己的部隊去了。章雲先手下有個連長,正是被劉大炮殺了的姚副官的弟弟,一直想為哥哥報仇,現在見機會難得,便一把抓過身旁一個士兵的步槍,從背後瞄準了劉大炮,只見一聲槍響,劉大炮便應聲栽下馬來,當即斃命。
章雲先和劉大炮手下的士兵們還沒反應過來,隨著阮俊臣一聲令下,已經等候了多時游擊隊隊員們一齊開火,一時間輕重武器的各種子彈如飛蝗一般,普天蓋地,氣勢如虹;還有那手榴彈的爆炸聲,敵人的嚎叫聲,戰士們的喊殺聲,混成了一片。兩支部隊的敵人頓時都被打懵了頭腦,特別劉大炮被那個姓姚的連長開黑槍打死以後,手下千余士兵失去了指揮,東西不辯,左沖右撞,自相踐踏,紛紛奪路逃命。
戰斗進行了不到半小時,就擊斃了一百多名敵人,其中那姓姚的連長也身中數彈,到陰曹地府與劉大炮打官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