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百川听完,倒吸了一口涼氣,說︰「你不說我還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更不知道有這麼危險,老子差點糊哩糊涂地送了性命。隴司令一再催我趕快動手,他媽的老子還嫌在游擊隊中混得不夠過癮,還想多混段時間,現在看來,我不下手狗日的些也要下手了。」楊砥中說︰「這些情況我已經給隴司令通報過了,現在你一是要提高警惕,不要讓他們對你下手;二是你要配合何二麻把游擊隊的情報及時送出來,並讓你的第四大隊積極配合我們的行動;三是要找準機會,把游擊隊的那些頭頭干掉一個算一個。」王百川說︰「是,遵命!」楊砥中說︰「根據可靠消息,游擊隊明天就要轉移到木窩,吳清順和黃華先的一、二大隊要分出單獨活動,目的是要想要遠離你和四大隊,黃光明和你的三、四大隊由詹紹武、康海平統一率領,按預定計劃轉到熊背梁子駐幾天,然後去打大灣子羅石安家。」王百川說︰「他媽的,這些事情老子都還蒙在鼓里呢,看來這幾個小狗日的目前不敢殺我,是想先控制我的兵權,瓦解我的部隊,然後再把我干掉!他媽的,沒那麼好的事情!」楊砥中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羅石安和隴司令有仇,就讓他們拿下算了,接著他們有可能要去打黃鎮榮家,隴司令和我已經商量好了,在吳門山設伏,從此開始進入對游擊隊的總攻階段,你要密切配合好,那個時候游擊隊就顧不上殺你了,何二麻只是一個勤務兵,要探到什麼重要情報完全是靠機會和運氣,你是他們的大隊長,要在保證安全的同時,找機會多接近他們,密切配合好我們三省會剿指揮部。」王百川連忙點頭答應。楊砥中說︰「時間不早了,你趕快回去吧,先不要動那個豬販子,以免打草驚蛇。」
果然正如楊砥中所說,游擊隊第二天就分開活動了,詹紹武和康海平直接控制了三、四大隊,轉到熊背梁子駐了幾天,然後就直接開到大灣子,打了羅石安家。打了羅石安家後,游擊隊接著就開去打大土豪黃鎮榮,可是當部隊運動到吳門山時,突然遇到了滇軍和團防近千人的伏擊。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激烈戰斗,雙方都有傷亡,直到天黑以後,游擊隊才突圍出來。可是部隊行至昌莆田後,才知道一、二大隊自分開行動後,天天都遇到敵兵的困擾、追擊和猛攻。黃華先大隊已在水莆口被畢節保安四團和五團打散,吳清順去水箐口增援時,又在劉家山被隴承堯的一千多人包圍,游擊隊潰不成軍,只有二十多人突圍出來。就這樣,前後才短短的十多天,貴州游擊隊一千多人的部隊,一下直落千丈,只有詹紹武親自率領的三、四大隊傷亡最小,還有兩三百人,並且四大隊佔了大多數。
9眾豪杰受害內奸
此後,詹紹武率領三、四大隊經昌莆田到高山鋪轉入貴州境內後,又遭到了畢節保安部隊的伏擊,部隊采取邊打邊退的辦法,中午退到小干河,但還沒有喘過氣來,又被當地大地主張開福的民團捅了一刀子,還是劉海雲等幾個戰斗骨干,組織了幾組力量,進行猛烈出擊,部隊才沖出包圍,轉移到花魚洞,此時部隊所剩不過百把人。稍後,三、四大隊便與黃華先突圍出來的十多個人隱蔽地撤退到納雍鍋圈岩。
詹紹武看到才短短十多天的時間,部隊便被打得落花流水,派出去與阮俊臣聯系的人一個個毫無音信,心情非常沉重。首先他還懷疑是王百川搞的鬼,于是便派司令部的勤務兵何二麻嚴密監視,結果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反倒看到他打仗勇猛,指揮有方,四大隊的傷亡也比較少,加上此時吳清順已經失蹤,于是便放松了警惕。可是他一直想不通,便對康海平說︰「他媽的這仗是怎麼打的,敵人對我們的行動總是了如指掌,自打了楊砥中後,就沒有一天安寧,走到哪里,前腳剛到,後腳就挨敵人打;後腳還沒動,前腳又踫上了,一千多人的部隊,一二十天就垮得不像樣子。」康海平說︰「問題就出在我們內部。」詹紹武說︰「內奸?」康海平說︰「吳大隊長早就說過了。」詹紹武說︰「我已經派人監視了,沒有什麼異常。」康海平說︰「但我就是想不通,打了這麼多年的仗,還從來沒有這樣吃虧過,是不是隴老鴨一下子變聰明起來了?」詹紹武說︰「在鎮雄,你說已作古人的孫以方父女或隴老鴨的女兒女婿有這個本事我還相信,隴老鴨,他沒有這個才能。」康海平說︰「是不是楊砥中?」詹紹武說︰「這個‘土司民眾代表’,耍耍嘴皮子,當當狗頭軍師還可以,但也沒這個本事。」這時勤務員何二麻進來說︰「詹司令,王大隊長弄了幾條總溪河的魚,來請您去四大隊吃魚。」詹紹武說︰「告訴王大隊長,我沒有心情,請他自己慢慢享用吧。」這時候,王百川走了進來,說︰「詹司令,這總溪河的魚肉鮮味美,遠近聞名,尋常人難得一嘗,我花了一塊大洋,才弄了兩條,每條不多不少,就十斤,全一鍋煮了,這段時間天天行軍打仗,也他媽的受夠了,何不輕松輕松一下。走吃魚去!」抬頭看見康海平和司令部參謀黃志忠,說︰「參謀長、黃參謀,我連你們也請。」康海平他們還想推辭,可哪里里推得掉,便被他花言巧語地請了去。王百川還眉歡眼笑地對何二麻說︰「何二麻,我還真他媽的不是服侍領導的材料,老子今天連你也請了,幫我好好的照顧好各位領導。」何二麻連忙說︰「沒問題沒問題。」于是一行人提著馬燈,冒著寒風,來到了四大隊的駐地。
魚剛剛吃到一半,已經是夜深人靜時,何二麻突然將一只碗摔在地上,幾十個當初與王百川一起投奔游擊隊的土匪端著槍沖了進來。詹紹武他們發覺情況不對勁,剛要拔槍,王百川突然站了起來,手槍直指詹紹武,大聲地說︰「不許動,老子是奉隴司令的命令來拿你們的。」然後和何二麻走上前來,下了詹紹武等人的槍。詹紹武看著何二麻,說︰「原來你也是奸細?」王百川說︰「沒想到吧?」然後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命令手下士兵道︰「都給我綁了,等我連黃華先捉來,然後一起連夜送到鎮雄去。」說完,便帶著四五十個人,又抓黃華先去了。
黃華先見詹紹武等人去了很久不見回來,便招呼了十幾個戰士,準備到四大隊去尋找。正要出門,王百川帶著人已經沖了過來,大叫︰「活捉黃華先。」黃華先知道內部出了問題,隨即帶著這十幾個隨身戰士拼死沖出了險境。王百川沒有抓到黃華先,隨即回到四大隊駐地,押著詹紹武、康海平等游擊隊領導,帶著他帶來假裝投奔游擊隊的原班人馬,連夜起程,往鎮雄方向趕去。剛走到雲貴邊境,楊砥中便帶著手下人馬迎了過來,見沒有黃華先,便一陣陣地惋惜。王百川說︰「我說楊司令,才跑月兌了一個大隊長,有什麼好嘆息的?」楊砥中說︰「共產黨有一句口頭禪,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黃華先身為大隊長,無疑也是一個火種呀。」王百川說︰「不管他是什麼種,只要我王百川親自出馬,他躲得月兌初一,躲不月兌初二。」
一路停停走走,第二天黃昏時分,王百川和楊砥中把詹紹武、康海平等押到了鎮雄。隴承堯听說抓到了詹紹武、康海平,立即迎出了縣城,親自來接王百川與楊砥中。當天的慶功宴上,隴承堯給楊砥中敬酒說︰「本司令統治鎮威彝威震烏蒙山二三十年,只有這支游擊隊最是心月復大患,現在已然除去,真是多虧了楊司令的妙計呀。來,我敬楊司令一杯!」楊砥中說︰「我不過是耍耍嘴皮子,真要帶兵打仗,還是隴司令在行。哦,這次說到底,還是王兄弟王大隊長的功勞最大,來,為了慶祝今天的勝利,我們干。」三只酒杯踫在了一起,在火紅的燭光下,三張恐怖的笑臉湊在一起,映在酒杯中,就象三條毒蛇的頭。
吃著喝著,大家都有了一些酒意,楊砥中說︰「隴司令,不喝球,留點力氣審犯人。」隴承堯說︰「這些人不得個審球法,審壞精神,明天直接押到昭通去砍了算球。倒是他們打過你,你要不要去出出氣?」楊砥中說︰「不要了不要了,我看到那些人就頭痛,盡快砍了清淨。只是阮俊臣、趙文海、黃華先等人還活著,我們還不能睡安穩覺呢。」隴承堯說︰「游擊隊跨架了,阮俊臣和趙文海就交給楊司令了,我的滇東北還有個殷騾子,也是劉復初的部屬,我的下一步計劃就是全力對付他。」王百川也不甘寂寞,說︰「兩位司令都把大的分走了,那黃華先就交給小的了,保證三天將其拿下。」隴承堯說︰「王百川,你少跟老子吹牛了,三天?我看你三十天也不一定抓得到黃華先。」王百川不服氣地說︰「好的,請楊司令留下來作證,要是我三天抓不了黃華先,就甘願受罰。」楊砥中哈哈一笑,說︰「我手下還有兩百多個弟兄哩,如果隴司令不嫌棄他們是大肚漢,我就留三天,也好好看看王兄弟施展本事。」隴承堯說︰「沒問題,不要說才留三天,楊司令就是要住三年,我也非常歡迎。」楊砥中說︰「三年嘛,說實話,太長了,我還要去抓阮俊臣、趙文海、吳清順等人呢,三天,就三天。」三只酒杯又踫在了一起,三個蛇頭又在酒杯中晃動。
回到家里,王百川吃了些醒酒藥,便打發人叫來一個連長康傳兵。康傳兵原是「手槍隊」的隊員,見原來的老隊長,現在的獨立營直屬大隊隊長叫他,連忙跑了過來。王百川還有些頭暈,但大腦還記事,一看見康傳兵,便說︰「傳兵,過來過來。」康傳兵說︰「隊長,有什麼事就直接交給小的去辦。」王百川說︰「有一件事真的要麻煩你,我在隴司令和楊司令面前立下了軍令狀,三天之內要親手抓到****黃華先。現在,我就把這個任務交給你了。記住,三天,就三天啊,得不到活的,死的也行。」康傳兵說︰「隊長,你——」王百川說︰「那有上司不了解下屬的道理?我早就知道,你們是從小扎死馬腰長大的,他的行蹤你不可能不知道。去吧去吧,三天完成不了任務就不要來找我了。」說完便關上門睡覺去了。
康傳兵慢吞吞地回到住處,老婆看他很不舒服,便問︰「怎麼啦?被霜打了?」康傳兵說︰「比霜打還厲害。」康傳兵的這個老婆本是一個土司的女兒,仗著娘家的勢力,作威作福,康傳兵雖然是個連長,也不得不讓她三分。只見她鼓起牛眼楮,說︰「康傳兵你他媽的p私兒,有什麼事就管瞞著老娘!」康傳兵苦著臉說︰「也沒什麼大事,只是頂頭大哥王大隊長要我三天之內擺平黃華先。你說這從小玩長大的,我怎麼下得了手?」他老婆說︰「啊,你殺的人還少了?大爹二叔禿尾巴三爺,你哪一次心軟了?你這連長是怎麼來的?還不是靠的殺人放火!要知道你沒這個本事,老娘就算瞎了眼也不會嫁給你。」見老婆生氣了,康傳兵心里直發虛,說︰「好了好了,我都听你的。我猜想,黃華先肯定在母亨,明天我們就回趟老家,直接找他去。」
原來黃華先和康傳兵都是母享人,自小就玩得非常好。第二天一早,康傳兵便帶著老婆和三個班的人馬回到母享家中,然後就到處轉悠,果然在文昌閣遇見了黃華先。兩人一見面,黃華先又驚又喜,康傳兵卻假裝「巧遇」,說︰「幾年不見,听說你在外面帶兵,怎麼會在這里?走,到我家吃飯去,你嫂子她估計已經做好飯了。」康傳兵的老婆黃華先也認識,但一直都認為那個女人「看起人材倒有點,一點仁義都不得」,于是很不感冒,便說︰「不去了,我還有事情呢。」康傳兵拉住他說︰「什麼球事還比我們扎死馬腰長大的感情重去?走走走,不要羅球嗦。」黃華先見他如此「念舊」,加上還存有拉他拖槍倒隴的想法,便帶著兩個警衛,跟他去了。可是一到康家,康傳兵便拉起了驢臉,拔出手槍,說︰「對不起兄弟,現在我們各為其主,上頭限我三天之內取你的人頭,我只好下手了。」黃華先知道不妙,剛要反抗,卻連同那兩名警衛一起,被康傳兵事先安排好的人下了槍,捆了起來。黃華先大罵道︰「康傳兵,你這個狗日的賣友求榮,是個無恥小人,老子真是瞎了眼!」康傳兵嘿嘿冷笑道︰「這叫‘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下輩子好好的長個心眼吧。」突然,外面響起了激烈的槍聲,原來康傳兵模清了黃華先的住處,派兵包圍了他帶出來的那十幾個游擊隊戰士,戰斗已經打響。黃華先一听見槍響,知道戰士們也遭了毒手,大罵道︰「康傳兵狗日的,老子們大部隊打了回來,絕不會饒了你!」康傳兵火了,說︰「日你家媽你再叫老子就打死你!」黃華先繼續大罵︰「狗日的康傳兵,無恥小人!」話音剛落,康傳兵真的開槍了。幾聲槍響,黃華先和那兩位游擊隊戰士先後倒地。黃華先捂著汩汩地流著鮮血的傷口,用最後的力氣喊道︰「中國——共產黨——萬歲!」
當天晚上,康傳兵用馬馱著黃華先的尸體,帶著手下士兵,回到了鎮雄。黃華先帶來母享的十多個戰士,除兩三個人突圍跑月兌外,其余全部犧牲。隴承堯見不出三天,王百川果然拿下了黃華先,于是大喜,重重地獎賞了王百川和康傳兵,當即把詹紹武、康海平等押到昭通地區專署領賞。詹紹武、康海平等押到昭通兩三天,就英勇就義了。
楊砥中回到畢節,展開了口舌之利,對畢節地區專員、保安司令何朝忠添油加醋地描述了隴承堯和王百川的厲害,大大地刺激了何朝忠。在楊砥中的煽動和蔣介石的親自督促下,何朝忠和廖興序命令特務四處追蹤游擊隊的領導人。不久,阮俊臣在畢節被捕後于大校場英勇就義;趙文海從抗日戰場上回來時,游擊隊已經在敵人的內外圍剿中失敗了,于是帶著干兒子趙銀臣四處奔走,想重新組織隊伍,不料卻被國民黨畢節專署稽查處長張雲龍殺害于赤水河南關的黃桷樹下。不久,早已轉移到織金、水城等地活動的歐陽崇庭也慘遭敵人毒手,被殺害于水城青杠林;曾經支持過游擊隊、與阮俊臣關系十分密切的孫丙奎等進步人士,也被國民黨公開殺害。
貴州游擊隊在白色恐怖中,在數十倍敵軍的圍剿下,雖然幾度與上級組織失去了聯系,卻英勇奮戰長達六年之久。貴州游擊隊雖然失敗了,但他們的革命英雄氣概、團結戰斗的精神、百折不撓的斗志和密切聯系群眾的作風,將永遠留在川滇黔邊人民的心中,載入了歷史的光輝一頁。真是︰
人生自古誰不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10隴承堯命喪槍魔
八年後。
1949年12月6日,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十八軍第五十二師和第五十四師在師長吳忠、甘炎林的率領下進軍西昌,途經鎮雄,縣長隴均府聞訊,急忙率政府職員躲避于鎖尾槽長安洞,隴承堯也帶著手下人馬跑回了坡頭隴家莊。人民解放軍進駐鎮雄縣城時,縣城處于無政府狀態,解放軍走後,隴承堯又帶著人馬轉了回來,並派了三十多個大隊長,六十多個分隊長到各鄉鎮任農會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