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古道2︰活人禁地 第19章 長征中隱藏了三十年的秘密(3)

作者 ︰ 李達

「粟沐卻還是在那兒胡攪蠻纏,大吵大嚷,把其他幾個連都給吵醒了,惹得好多戰士紛紛罵著,還有人用火把朝這邊照。

「連長沒辦法,讓幾個戰士押著粟沐走到河邊,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掰開她的手指頭看看。

「我滿心歡喜,想著終于找到機會還我清白了。哪知道,這時候最可怕的一幕出現了。

「粟沐到了河邊,突然間就冷靜了。她淡淡一笑,說,‘你們不就是想看我的指甲嗎?你們要是看了沒有怎麼辦?’

「連長說,要是沒有,他當然要代表組織上向她道歉。

「粟沐說︰‘好,那你呢?’

「她問的是我。

「我慨然說,要是我誣陷了她,那就讓我不得好死,這輩子都走不出這片草地!

「粟沐冷笑著,說了聲好,不慌不忙地伸出了雙手。戰士用火把一照,我當時險些背過氣去。粟沐的十只手指如青蔥一般光潔白女敕,十只指甲光潔得像貝殼,連一點兒疤都沒有,更別說什麼被我掰斷了。

「連長狠狠瞪了我一眼,客客氣氣地跟粟沐道了歉,  地走了。

「我一下子癱倒在了地上。

「我知道,我斗不過她,這輩子都沒有可能了。

「團部的人一走,我立刻跪倒在她面前,讓她現在掐死我,我保證哼也不哼一聲。

「她放肆地大笑起來,說︰‘我為什麼要殺你?想想你剛才發的誓吧,你永遠也走不出草地啦!哈哈,你永遠也別想走出這塊草地啦!’

「我失魂落魄地獨自待在河邊坐了一個晚上,第二天行軍時,我故意落在後面,自己在草地上等著。我知道粟沐肯定會殺了我,不會讓我走出草地。我一個人漂泊在草地上,慢慢往沼澤深處走去,想這樣自生自滅也好,起碼不用被人掐死。

「我開始不再害怕,開始了在草地上的流浪。

「開始的時候,後面行軍的戰士過來,會給我拋一些吃的。後來人越來越少,草地上就剩下我自己。也有時候,我跟在狼群後面,拾一些狼吃剩下的獸肉吃。我開始變成一個野人,像狼一樣,晚上都能看到東西,漸漸適應了草地的生活。

「再後來,西藏的馬幫路過這里,想把我帶出草地。我說我不能出草地,出了草地我就會死。他們想了想,雖然我不想出草地,但也不能永遠在沼澤地生活呀,就把我帶到了草地邊緣,一個藏漢交界處,讓我幫著藏民放羊趕牛謀生。我以前在部隊里是衛生員,跟赤腳醫生學過一些扎針、放血,也能幫藏民看看病,兼做獸醫。就這樣,我慢慢學會了藏語,最後遇到了多吉,就跟他來到了這里。」

她回憶到這里,顯然很痛苦,但是卻用一種很平淡的語氣述說,平靜得就像是在講一個和她毫不相干的故事。只不過,越往後,她的語速越快,聲音也漸漸高起來,仿佛快點兒說完,她心中的痛苦和恐懼就能快點兒結束。

說完後,她閉上眼楮,仰起頭來,仿佛也在慢慢回味當年那一幕。

我和猴子都被震驚了,簡直無法想象,這個堅強的女人當時過的是一種怎樣的非人生活!

我也明白過來,為什麼猴子說出他媽媽的姓名後,她會有那麼強烈的反應。雖然那麼多年過去了,但當年的陰影仍然籠罩在她的心上。我們兩人的到來,讓她懷疑當年那個人是不是又一次回來了。

猴子沒想到當年還有這樣一樁過節,有些緊張,結結巴巴地說︰「宋姨……那個……我母親她當年……」

宋姨大度地笑笑,說︰「沒事,沒事,這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其實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弄不明白這件事情。我們朝夕相處,感情也是很好的。她當年掐我,我覺得這里面一定有誤會。當時那個情況,大家都有些神志恍惚了,她可能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現在想起來,也懷疑當年像是南柯一夢,都不敢保證究竟是不是真的了。這麼多年了,過去的事情早就忘記了,要是有機會見到你母親,還想跟她敘敘舊,念叨念叨以前的戰友情呢!唉,一轉眼的時間,你都這麼大了。對,她現在可好?」

猴子悲傷地說︰「她一直跟著部隊走,後來調進了四野,在廣西剿匪時失蹤了。這麼多年過去了,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宋姨嘆息著︰「唉,那個兵荒馬亂的年月呀,多少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啊!這麼多年來,你就和你父親兩個人熬過來的?」

猴子也感慨︰「母親走的時候,我差不多三四歲吧。這麼多年來,我連她長什麼樣子都早忘了。」

我在旁邊听著,也有些不落忍。猴子平時看起來總是嘻嘻哈哈的樂天派,沒想到身世竟然這麼可憐。

回頭想想,我小時候經常去猴子家玩,還真就沒見過他母親,就他父親屋里屋外忙著,忙得幾乎四腳朝天。現在想想,猴子的童年應該也是夠淒涼的。

宋姨沒說話,她輕輕嘆了一口氣,俯身在馬背上的背袋里找了半天,終于在最底下找到了一個鐵盒子。她小心拂去了鐵盒子上的一層白灰,打開鐵盒子,里面竟有一個舊時的日記本。她小心地翻看著,最後才從日記本中找出了一張老照片。

她小心遞給猴子,說︰「喏,中間那個扎著兩條小辮子的,就是你母親!」

猴子很激動。看他那股激動勁兒,我心中突然有些難過,猴子可能從來都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

現在想想,猴子從小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他父親是一個冷冰冰的人,對孩子從來不笑,看起來像個黑臉包公,所以很少有孩子願意跟猴子玩。猴子好像也就只有我這麼一個朋友。

不過我總覺得宋姨說得有些玄乎。按照她的說法,猴子母親應該是涂抹了一層藥膏,然後手指甲上的傷馬上就好了。這種說法實在太過離奇了。她當年的傷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突然消失了?

我覺得這事情里有古怪,問猴子︰「猴子,你們家有沒有什麼祖傳的跌打藥,涂在身上傷口立刻就能好的?」

猴子被我弄糊涂了,問︰「我們家又不開藥鋪,哪兒來祖傳的跌打藥?」

我說︰「那你媽身上的傷口,怎麼一轉眼就好了?」

猴子苦笑著︰「哪兒有這樣神奇的藥?要是真有那麼管用的藥,我們家也不用去黃委會了,直接在街頭賣狗皮膏藥就成了!」

猴子有些尷尬地問︰「宋姨,我想問你一件當時的事情,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宋姨爽朗地笑著︰「都那麼多年過去了,還有什麼方便不方便的?你盡管問!」

猴子正了正身體,說︰「宋姨,您看當年的情況,只有兩種可能。第一種,當年我母親隨身帶了一種神奇的藥膏,那藥膏抹在傷口上,疤痕在幾分鐘之內就會完全消失不見。您覺得這個可能嗎?」

宋姨搖頭,說︰「這個我早就想過,是不可能出現的。我當時下手很狠,那一下子至少能掀掉一片指甲蓋兒。這世上除非有這樣的藥膏,可以讓她在幾分鐘內重新長出來一個新的指甲,但這是不可能的。」

猴子點點頭,說︰「那麼就剩下最後一種可能——當時襲擊您的人,並不是我的母親。」

宋姨想都不想,直接冷冷地說︰「這個絕不可能。」

猴子堅持︰「宋姨,您想想,您當時有沒有看清楚那個襲擊您的人的臉?」

宋姨回想了一下,搖搖頭,說︰「我當時怕極了,掙月兌開後,就拼命往前跑,倒是真沒敢往後看……」

猴子點點頭,問︰「宋姨,您看,當時有沒有可能是這種情況呢?比如說——我當然是在舉例子——您看,有沒有可能,襲擊您的是另外一個人呢?」

宋姨斬釘截鐵地說︰「絕不可能!這個我心里清楚得很,一定是粟沐,沒錯的!」

猴子說︰「您為什麼那麼肯定呢?」

宋姨臉色變了一下,接著用一種不自然的語氣說︰「這種事情,我當然會知道。當時我撞破了她的事情,她晚上又突然間消失了,不是她還會有誰?」

猴子搖搖頭說︰「這個也不好說……說不準當時還有第三個人。」

宋姨的臉色變了,但是也沒有繼續說什麼。

我見氣氛尷尬起來,忙岔開話題,說︰「宋姨,您當時多大啊?」

宋姨隨口說︰「我當時也就二十幾歲吧。」

我吃驚了︰「這樣算算,現在您都五十多歲了,看起來可真不像!」

女人有些尷尬地笑笑,說︰「在高原風吹日曬的,臉皮都給吹黑了,看不出來年齡了!其實早就是個老太婆了!」

我見氣氛緩和了,也笑嘻嘻地說︰「是看不出來,我覺得宋姨現在看起來也就三十出頭。」

宋姨听我這樣說,顯得有些不自然,很快將話題扯到其他方面去了。說清楚了當年的恩怨,我們終于放下戒心,簡單商量了一下。宋姨說現在深更半夜的,草原上危機四伏。不管怎麼樣,大家還是先在這里對付一夜,第二天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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