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天闕
didu，未央城。
巍峨的斗拱和華美的青瓦雕梁之間，一座宏偉的宮殿在夜幕中顯得尤為肅穆。在宮殿城外的廣場之上，佇立著一尊高聳入雲的青銅人像，銅像雕刻的是一個偉岸的武士，他披著重甲，雙手重疊放在一柄二十丈高的巨型鐵劍之上，俯視著腳下的未央城中縱橫交錯的巷道。這座銅像是那樣的高大，以至于即便是有人站在未央城外的原野上，隔著高大的城牆也能很清楚地看到這尊足有三十六丈的巨型銅像。銅像雕刻的那個人是八百年前建立甄朝國祚的天武皇帝，而這里便是大甄的帝宮。
在帝宮天闕的西北角，聳立著一座直入夜空的高塔，在那高塔的頂端，九十九枚瓖嵌在高塔不同地方的夜明珠此時放出的光芒幾乎可與夜空中璀璨的星辰比肩。
天闕，是這座高塔的名字，這里是帝朝觀測和計算天星運行軌道的地方，也是整個帝宮中最神秘的地方。
在天闕的最高處，那里是一片開闊的天台，天台zhongy ng，一座巨大的渾天儀靜靜佇立。青銅鑄造的多個同心環，錯綜復雜地交織在一起，以觀星士們的意志描繪著無盡而又浩瀚的星辰大海。但是今夜，渾天儀停止了運行，天闕中的所有觀星士們全部跪在了這台渾天儀前，他們有人的眼中還喊著淚水，更多的人則是在低低的嗚咽。
「夠了！」一個年紀最長，似乎德高望重的老觀星士走了出來，站在了所有人面前。
「監正大人。」大家齊聲悲切道。「天星運行乃是上天給予眾生的啟示，昨ri少監大人觀測到妖星熒惑守心的星象，熒惑的赤芒將半個心宿都殷紅，這乃是帝朝將有大災降臨的預兆，少監大人不過是向陛下示jing，可誰知陛下一听到不祥之兆便立刻大怒，當場就將少監大人，將少監大人給……」這個聲音說到這里已經是泣不成聲。
「你們哭，哭就能將少監大人和那七個卜侯給哭回來嗎？」老觀星士聲音顫抖，顯然是在極力抑制心中的悲痛。
看著身穿黑s 大袍，頭戴黑s 峨冠的老觀星士，所有人都埋頭，將哭聲隱藏在自己的心底。因為他們都知道，少監大人正是監正大人的兒子。
昨ri，在觀測到異常天象之後，帝朝司天監少監立刻將此事稟告祁帝。
「熒惑守心，乃國家誖亂之兆，還請陛下……」
「住口！」少監沒有說完，帝王身邊的內侍已是大怒，尖利的聲音響徹了大殿，「我朝雖然有諸侯之患，可是有我皇神威鎮壓，王域更有虎賁軍團在側，誰敢造次！陛下，他這分明是妖言惑眾！」
「陛下明鑒，臣下不過是直言天象而已，十ri前熒惑便已經侵入心宿十二度十七分，臣下覺得未有確定準確，沒有稟報，三ri前熒惑逆行，再次掠過心宿，再是昨夜，熒惑放出赤芒，遮蓋心宿半壁。三次運行軌跡，天闕中都有記載，陛下如若不信，可以立即召來當ri值守的七位卜侯核對此事！」
身材高大的祁帝幾乎是橫躺在碩大的王座上，大手舉起一個被雕刻成龍首形狀的酒樽將杯中烈酒飲如喉中。看了一眼還跪在殿中的司天監少監，只說了一句。
「召他們來！」
祁帝身邊的那個內侍立刻高唱，「陛下有令，召司天監卜侯入殿！」
不多時，七位卜侯進入大殿，跪在了魁梧的祁帝面前，然而祁帝依舊在飲酒。七人跪在了堅硬的玉石鋪設的地板上，面面相覷，不知為何來到這里。
「他說熒惑守心乃是不祥之兆，可是事實？」祁帝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回陛下，是。」七人回答。
「可知如何破解？」祁帝又問。
「這……」七人中為首一人道，「天星有常，事實無常。星辰運行之法在于其有固定的軌道，熒惑守心之象恐怕無可改變。」
「無可改變？」
「是、是的，陛下。」七人看不出面無表情的祁帝心中所想，但是從祁帝的問話中他們感到了一絲不妙。
「你說星辰運行軌道無可改變，那麼你們司天監也不過只能觀測記錄而已，若是星辰所顯示的一切都將必然發生，那麼爾等的用處何在？司天監的用途何在？」
七人無言，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既然無用，殺了為好！」祁帝淡淡地說。
「遵旨！」內侍立刻一揮手。話音未落，殿中站立的鐵甲武士立刻上前，將七人抓住。這變故來的太快，那七人還未反應過來，鐵甲武士已經從腰中抽出鋼劍，就在大殿上斬下了他們的頭顱。
「啊！」少監大驚。他久聞陛下殘暴，可是現在發生在他眼前的一切實在過于駭人听聞，剛剛還是活著的七人轉瞬間已經是身首異處。
七人的頭顱和失去頭顱的身體被抬出大殿，然而尸首剛被抬離，立刻有無數內侍拿著水桶和抹布從大殿兩側的偏殿中出現，他們動作迅速地開始用清洗地面，刷刷的水聲響徹大殿，很快，內侍們就將殿中的一切血跡徹底洗去，然後有立刻從兩側消失在大殿上，就如同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大殿中再次歸于平靜。
「還有你……」祁帝似乎現在才發現漏了一個人，一指癱軟在地上的少監。
鐵甲武士再次上前……
天闕之上，眾觀星士匍匐在地。
「監正大人！讓我們再次演算一次吧。」
「諸位，陛下已經有了嚴令，自今夜開始將天闕封閉，違者斬首。這件事情讓老朽來做就可以，你們又何必為了老朽搭上自己的xing命。」
「我等的觀星術本就是監正大人所授，如今陛下封閉天闕，我等畢生所學也在無意義，今夜就將這觀星之術和我等xing命還予監正大人，以報監正大人當年傳道授業之恩又有何妨！」所有的觀星士都匍匐在老觀星士的腳下。
老觀星士此時已經是老淚縱橫，他深深地跪在地上，「諸位的恩德，老朽石守敬在這里，拜謝大家了！」
渾天儀開始再次轉動，金屬研磨的聲音如同是從在場所有人心中發出的。有觀星士已經抱來了成堆的古卷，大家伏在地上用墨炭筆在卷軸上不住地寫著什麼，每個人手中的珠算都在啪啪作響。
老觀星士調整者渾天儀的方位，終于，如同他這一輩子上萬次做出的動作一樣，他再一次將渾天儀的中心對準了夜空zhongy ng的天極星……
「宿，角，亢，氐，房，心，尾，箕，算出來了，算出來了，是狂龍，狂龍出世了！」
「原來是狂龍！」老觀星士仰天長嘆，「新的時代來臨了！」
浩土歷8192年，深秋之夜，天闕大火，燁然數十里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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