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生活,榮紫衣依舊是上工、回家,兩點一線並無變化,直到兩個星期後的一天,向來無所建樹的社區服務社居然通知到筒子樓的居民參加義務獻血服務。
當時榮紫衣就問道︰「咱們社區不是一向形同虛設的嘛,好事輪不到咱們,這獻血讓別的居民區參加,不行?」有沒有搞錯,他們這一片區說好听點是舊城區,說白了就是貧民窟,住家戶個個要為生存而奔波,飯都吃不上,哪里來的多余的血可以獻?就是賣血還得考慮考慮價錢合適不合適呢。
社區辦公室主任嚴肅的說道︰「這是市委……組織的全民活動,咱們社區的每一份子都一定要參加。既然你們都是社區的一員,就是要……,所以,每個人都要有積極主動性……。」
哩八嗦一長串,听得榮紫衣頻頻凝眉,只得連連點頭︰「我知道了,行了,我們會準時去的。對了,到哪里獻血?」
辦公室主任說道︰「一會兒獻血車會開過來的,你們到時配合就行了。」
辦公室主任于是匆匆的趕往下一個筒子樓口頭通知去了。
小K說道︰「我的獻血證還好就放在身上,等一下要記錄一下下,再有兩次我的親人就都能免費無償用血了。」
小愛說道︰「別說得這麼倒霉,好好的誰要免費用血啊。小衣哥,你有沒有獻血證?」
榮紫衣答道︰「哦,我的獻血證丟了。」
小K又拉拉雜雜的說了一堆可惜了的話。其實榮紫衣根本就沒有獻血證,自已的飯險險才能吃上,哪里來的閑情給別人獻血去,甚至還是無償的?在他榮紫衣的思想里,這個世界里的任何一樣東西,不論是精神上的還是物質上的,都是有價的,想要,成,得拿出「誠意」來!
一會獻血車就開到他們筒子樓前的小路上。
他們家只有母子兩人,臥病在床的方母是沒可能獻血的,于是榮紫衣只得象是出壯丁似的跑去獻血車上第一次獻了血,這是一件很小很正常的事情,他卻是做夢也想不到這次獻血活動竟是因他而起的,而他的血也是為了其他用途而抽的。
又過了兩天,榮紫衣記得那天應該是他待在那暗巷筒子樓最後一天了。收工回來的他滿身心地疲憊,便和衣趴在桌子上小憩,也不知睡了多久,總之他是被一陣喧鬧聲吵醒的。意識還沒有回來,可還是勉強的睜開眼楮。
一張眼就看到滿眼的人影幢幢,他要再眨眨眼才想起身在何處。發生了什麼事?他那個簡陋小家里從來沒有容納過這麼多的人。
領頭的是程哥,這附近幾條暗巷的地下之王。此時的程哥臉色暗沉,使得本就生的一臉橫肉的他如今看上去更顯可怖。
榮紫衣直覺得的覺得背心有點發冷,心里有些忐忑,怕有些什麼事情發生。急急的從椅子上坐起身來,他滿臉堆笑的問︰「程哥,有事?」
程哥沉著一張臉走上前來,揚手就是一個耳光。力道很大,他耳邊馬上響起嗡嗡聲。半邊臉先是痛,然後轉成麻麻的。
「小衣……」他听到母親痛呼一聲。她想撲過來,馬上讓兩個男人給反擰住雙手,動彈不得。
「媽,別急,程哥他們只是找我說個事。」他先安撫母親,怕她掙扎起來吃虧。
接著他站起身,對程哥擠出一個笑容。不知道自不自然,臉上先吃了這一記耳光,現在臉部肌肉仿佛不听自己使喚。
「程哥,你找我有事?要不要我去替你倒杯水?我們這里很簡陋,您多包涵……」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放低姿態是必要的。
「小衣,你藏了我的貨?」程哥單刀直入式,直接問到他的目地。
「什麼?」榮紫衣完全是給問住了,看到程哥皺皺眉,臉色越加沉下來,更顯得十分威嚴,讓人膽戰心驚。
「小衣,你在好好想想。」程哥淡淡的說,但是話語間帶出強大壓力。
他只得干澀的笑。「程哥,我不明白……」
「不要裝了,小衣。我不過是因著你是阿土伯的弟子,對你容情三分。」程哥的臉一沉。「謝柏生已經明明白白告訴我,你私藏著我的貨!」
老白臉?這下榮紫衣總算是明白過來了,自己怕是被老白臉嫁禍了!
「程哥,他既然這麼說,就叫他帶你去找……」榮紫衣強笑,心里卻開始憂心。老白臉會不會已經將程哥的貨偷偷藏在他們家里?母親是否知道?
「啪」的一聲,他臉上又挨了**辣的一巴掌,眼冒金星。「你以為我不知道讓他找出來?現在他說還有一部份他不知道你藏在哪的,我勸你乖乖交出來,否則你和你媽肯定沒命。」
榮紫衣靠在牆上,勉強站定了身子。「程哥,你叫我說什麼好?你的話我不敢不听,可是我真的沒有私藏你的貨,如果我有,為了保命我也會主動交出,問題是我根本沒有,而且你想想,我和謝柏生不同,他是直接為您做事的,我根本就不曾插手你的生意,平常為了跑生活,都是和小K他們出工撈小錢的,這些你都是知道的。」他現在的首要任務便是先替自己月兌罪。
程哥聞言又皺了皺眉。
而榮紫衣屏息靜氣,等待他的回復。一邊不忘在臉上輔以楚楚可憐表情。只不過兩邊臉都打腫了,他懷疑這樣的表情還能否打動人。
程哥卻沒有回答他,轉開頭,思路象岔到了別的地方去。
「謝柏生!」他突然大喝一聲。別說老白臉,連榮紫衣也驚跳,心驚膽顫不已。
他的一個小弟將縮在一旁的老白臉推了出來,老白臉渾身發抖,「程……程哥……」抖得語不成聲。
程哥臉上浮現陰冷笑意。
「看來,還是你這個老小子,私吞了老子的貨,這筆帳,你看老子應該怎麼跟你算呢。」他跨過去兩步,一把揪住老白臉的衣襟,把他提起。
老白臉嚇得一張臉比紙還白。「程……程……」哼了半天仍是沒有哼出一句。
程哥眼里閃出殘忍神色,「把他帶走!老子就不信回去敲不開他的嘴!」
可是老白臉象灘泥一樣癱在地上不肯走。有人上前拉他,他象泥鰍一樣的扭動身子不肯就範,並且,嘴里淒厲的大喊︰「我不要去……我會沒命的……」
元母也涕淚交織的撲過去,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
榮紫衣在考慮要不要撲過去把自個兒的媽給拉開。只怕程哥惱了起來,連她一起踢。
可是老白臉喊出一句話,當場嚇軟了他的手腳,再也動彈不得。
他說︰「程哥,你還是帶走小衣吧,他為給他媽減輕病痛,需要你的貨!」
程哥的眼神象厲箭,嗖嗖的對準榮紫衣射過來。
榮紫衣全身發冷,勉強擠出笑容。「程哥,你听他胡扯,他是害怕了要亂拉替死鬼呢。」
「是真的是真的……」老白臉在那邊一股勁的叫,生死關頭,他的聲音突然不抖了,流利得讓榮紫衣想直接一口唾沫吐進他的嘴里。「程哥,你不知道,小衣他媽這病不是一天兩天的了,痛起來就需要麻痹的……」
「沒有這事,程哥,他失心瘋了,拉到根稻草也要當浮木,你別听他胡說八道。」榮紫衣也拼命的否認。
程哥的眼楮在他和老白臉之間輪番掃視,神色越來越陰沉,榮紫衣覺得不妙,可是老白臉一疊連聲的指證母親的病況,他也只好一見招拆招,否認到底。
「夠了!」他們互相指證了半天,程哥終于發出一聲怒喝。他與老白臉馬上噤聲,靜待程哥裁決。
「現在有個方法,證明你們誰說的時真的。」
榮紫衣看到程哥的眼楮向自個兒的母親掃過去一眼,心里覺得不妙,冷汗悄悄爬上了他的背心。
他不知道程哥會怎麼樣證明。他只知道,一根無形的繩子似乎漸漸在自己的脖子上勒緊。
程哥走到方母面前,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拉起身。「你這兩年,都長期關在屋里,很少出去,是吧?」他問著。
方母張著驚惶的大眼楮,楚楚可憐的點一點頭,表示承認。
程哥眼里閃出殘忍笑意。「那,你是不是經常病痛到需要神仙粉來舒緩舒緩?」
榮紫衣緊張的看著母親。她一張臉驚懼之下蒼白無力。他看著她,心里在用力的吶喊︰媽,你一定要否認,要不這個家就完了。
終于他看到母親緩緩的搖了搖頭,動作遲緩,脖子關節都仿佛轉動不靈。
程哥顯然不滿意這樣的結果,猙獰的笑︰「你的情人和兒子之中,必定有一個人說謊……你搖頭是沒用的,你要說出來,你的情人和兒子,哪一個人在說謊!他媽的,究竟是哪個膽大包天的敢自私了老子的貨!」
頓了一頓,他冷冷的補充︰「你老實一點給我說出來,究竟他們兩個人里是誰在說謊,說謊的那個人,哼哼,下場只有一個,就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