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晝光術。
作為一個初階魔法,它沒有特別的殺傷力,效果只是讓這一片走廊瞬息間亮如白晝。
確切地說是比白晝更強烈的光亮。
這顯然不是長久與陰影為伴的刺客能夠適應的,所以自以為是獵人的刺客眼前一花,頓時感到了不妙。
因為他藏身的一團陰影,已經暴露在了遍布走廊的光亮之下,而安南也在第一時刻注意到了走廊一側那團突兀的陰影。
獵人和獵物交換了一個位置。
就在刺客這一瞬間的眼花時候,魔法師已經做出了下一個動作,一道光線閃爍過去,包裹著刺客的陰影頓時消散開去,露出了他的身體。
視野恢復清明的刺客對上魔法師平靜的注視,頓時感到了棘手。
現在的選擇有兩個,一是立即逃跑,二是沖過去拼命。
作為一個刺客,在身形暴露的情況下依舊上前拼殺似乎不智,不過強大自信與最初的印象卻讓他猶豫了一下。
這個魔法師的力量似乎並不強大。
不過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犯了個錯誤。
在這種戰斗之中,猶豫怎樣都是不應該的。
不論一個魔法師施法速度多麼的緩慢,何況這個對手施法速度一點都不慢。
所以他看到一大團寒冰組成的球體憑空在自己周圍凝聚起來了。
這是一個凍結性的法球。
敏捷的身手讓他在第一時間選擇了退避,不過仍然有幾片冰屑沾在了他的身上,被冰屑粘連住的部位立刻便結上厚厚的冰層,這顯然拖慢了他的動作。
這個魔法師的速度比他想象得快得多。
刺客心中震撼萬分,從第一次抬手起始,這個魔法師施展了三個魔法,構建魔法陣的速度好像閃電一樣簡短,施法姿勢也是簡練萬分,這種施法效率,一般的聖域**師都比不上,更遠遠超出了他的意料。
但現在不是他想這些的時候,冰屑大大限制住了他的行動,而魔法師口中正在念誦一段冗長的咒語,讓他心中不祥預兆大生。
他不知道這是什麼魔法,也不知道被這個魔法會產生什麼效果,但是比起魔法師剛剛使用的那幾個魔法而言,這段咒語有些過于長了。
就外行人對魔法的認識,施放時間越長的魔法威力也就越為強大,雖然在許多魔法師看來這種說法並不靠譜,但是能夠形成這樣的印象,卻也不是沒有道理。
至少眼前這個魔法師的長時間施法已經讓刺客感覺到了不妙。
幾張魔法卷軸好像被一股無形力量托住一般在魔法師身邊緩緩移動,雖然刺客不認識這個魔法,但他也知道決不能任由魔法師將此魔法引導完成,那將會是他的災難。
他快速在腰間一抹,抽出一根魔杖,簡短地一揮動之後,周圍的冰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光芒消失。
這是一根魔法解除魔杖。
安南認出了這就是刺客拿來干擾吸血鬼施法的道具,表情凝重了起來,不過手上構建魔法陣的速度卻加快了,不過變換了幾個音節與手勢,又一張卷軸從空間戒指里面飛了出來,加入魔法引導的陣列。
而這時刺客也做出了選擇。
直接轉身就跑並不是個好主意,這等于把主動權送給這個魔法師,這條長廊出奇的長,距離下一個拐角還有六十多碼,以這個魔法師的施法速度,可以放出兩個魔法,哪怕是最低階的,也能讓他手忙腳亂,而若魔法師願意,甚至可以一直追殺他。
重要的是,他對這個遺跡也並不了解,因此不願意在被追殺的情況下進入其中。
那麼不如和這個魔法師好好斗上一斗,現在兩人的距離只有不到十碼,對他這個嫻熟的刺客而言,即使原地起步,也只需要不到兩秒的時間就能竄到魔法師的面前。
被近身的魔法師危險性就會降低到一個很低的地步了。
他有許多方式可以對付近身的魔法師。
這許多想法在一剎那間從他腦子里面飄過,對于如此一個嫻熟的殺手而言,許多判斷都是通過本能直接完成的,因此就在魔法師咒語還沒念完的時候,刺客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安南的魔法陣並沒有崩潰,他注視著沖上來的刺客,似乎早有準備,而刺客就在沖擊的途中就抽出了纏在腰間的薄刃刺劍——比起匕首來這種長劍同樣容易隱藏,而且有著攻擊距離更長的優點,當然美中不足的是制作這種劍的金屬只有永恆之森少數幾個精靈魔法工匠懂得制作,因此也異常地貴重。
能用這種金屬制作的兵器,可以想象這個刺客來歷是何等的神秘。
當然,對于安南而言,這柄劍最值得注意的一點是它威脅到了他的小命。
但他沒有慌張,刺客長劍觸踫上魔法師的法袍,一股滑不留手的力場讓劍尖滑移開去,刺客並不意外,他對這個東西並不陌生,也很擅長對付,抬起魔法解除魔杖需要時間,所以他只是手腕一翻,劍刃就在這短短的幾寸距離里面劃出一道風聲,從另一個角度垂直劃進了魔法師的護身力場。
垂直的切割,自然能夠輕易破開泄勁的力場護甲,原理看似簡單,但是全艾德拉斯能做到這一點的劍手卻沒有多少個。
不過接下來他卻沒有等到預想中的血肉開裂聲,手上又傳來一股奇特的不著力感覺,他仔細一看,注意到魔法師的身體似乎被他長劍推著移動。
這讓他大吃一驚,目光微微下移,卻見魔法師的雙腳不知何時抬離開了地面。
「失重術?」刺客認出了這個魔法,對于許多技藝不佳的戰士而言,這個魔法會對他們造成巨大的麻煩。
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造成的麻煩自然更大。
他在什麼時候使用了這個魔法?刺客瞬間地愕然,想起戰斗還沒開始的時候,他身上明明不存在這個魔法。
不過傳入耳中的咒語提醒他現在不是分神想這種事情的時候,同時也解釋了他的疑惑。
現在他不奇怪為什麼這個魔法的咒語如此之長了,因為他知道魔法師剛才連續釋放了兩個魔法。
就在這時,咒語的語音戛然而止,刺客渾身的神經都冰涼了起來。
他知道這個要命的魔法終于引導完了,周圍忽然傳出十幾個隱約的聲音,似乎同時高聲吟唱著不同的咒語,那些懸浮在空中的魔法卷軸同時張開,發出了閃爍的光芒。
刺客知道這是最後的時刻,如果這段听起來就沒有多長的聲音結束,他就再沒有任何機會了。
他急速舉起解除魔法魔杖,用最快的速度對著魔法師念完了觸發咒文,而慣用手上的長劍也沒有停止地繼續切向魔法師的身軀,同時再次用陰影包裹住身軀。
雖然在這遍布晝光的環境中陰影不再具有什麼隱形的效果,但是這種遁術會幫助他擋掉一些魔法傷害。
這是與這個危險魔法師戰斗的最後一個回合,他知道生死就在這一瞬間決定。
他感覺到長劍終于在魔法解除魔杖的幫助下刺破了魔法師的防護力場,不過下一瞬間一聲金鐵交擊的聲響讓他心頓時如同死灰。
長劍被格擋住了。
施法完畢的魔法師已經空出了兩只手。
而陰影中的刺客感到了一陣震蕩,包裹體外的陰影就如最初時一樣被一個魔法破除術撕裂,在刺客驚駭欲絕地注視下,一大團各色各異的魔法能量劈頭蓋臉地砸上了他的腦袋。
呼……
安南長長地吐了口氣,滿頭冷汗地盯著地板上形狀慘不忍睹的尸體。
這是一場十足驚心動魄的戰斗,他不知道許多魔法能否致這個危險的刺客于死地——一個高明的刺客往往受過很多種訓練,能夠讓他們用身體的力量對抗各種性質的魔法攻擊,所以最保險的方式就是用一大堆性質不一的魔法把他砸死,為此他使用了還有點不太成熟的魔法連鎖觸發術,還付出了一點兒代價。
他丟開多了個缺口的匕首,掏出一瓶藥水涂抹了一下肩頭上那一道不深不淺的傷口,這一條血痕迫近頸項,再偏一點就會造成致命的創傷。
然後他低頭揀起掉落地上的長劍,注視著那具腦袋都開了花的尸體,忽然注意到被燒到七零八落的衣服中間,露出一塊銘牌。
這個銘牌雕刻著古樸的花紋,仿佛花紋本身就散發著神秘的力量,安南施展了一個‘冰之手’,遠遠地將它拿過來,看了幾眼,忽然有點警覺。
上面的一行文字,他在哪里見過。
這是舊文字,舊帝國的語言。
至于內容,是一個字母,舊文字的字母,就如同拉丁文的字母一般,讀音是‘薩拉莫’。
這個發現讓他有點兒悚然,他低頭看著那一具已經不成形狀的尸體,腦子開始有些混亂。
他倒沒有想到這個古怪的刺客居然會和舊帝國有關系,只是不知道這是守墓人,還是復國者,亦或是背叛的學者們。
通過在馬歇爾法師塔的圖書館內得到的信息,他知道現存的舊帝國遺民不外乎這三個陣營,而他對之了解卻是不深。
他只知道守墓人的首領人物名叫薇薇安,不過這個人現在是否還活著,不論她是死是活,她的後人是否還繼續著為古帝國守墓的工作,這些安南都不知道。
而另外兩個陣營,安南壓根就沒接觸過。
所以他拿著這塊銘牌,陷入了困惑。
或許是某些古怪的盜賊組織無聊到用舊帝國的文字作為代號?但是哪個組織會這樣無聊?而且如此做的盜賊組織,估計與舊帝國扯不開關系。
一般人恐怕連這些符號都不會認識。
他把這個銘牌用一個魔法封印後丟進了空間戒指。
現階段對于舊帝國的東西,安南抱著不主動接近的態度,這個刺客的出現更讓他堅定了這一點,無論這個刺客屬于誰,如果與舊帝國有關的組織里都是這樣的人物,他不知輕重地一腳踩進去,麻煩絕對少不了。
他又思忖了片刻,通過一個走廊的裂縫,用力場把這具尸體推進了走廊外層的位面虛空之中。
毀尸滅跡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