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陣的精度並沒因那片虛空的法力擾動而出現過多的誤差,對安南而言這是個好消息。
這也是他夠運氣,再過幾秒,等待主廳被虛空漩渦的力量拉扯到了距它更近的地方,那時候魔法力量就會混亂到一個更高的程度,到了那時就不知道傳送陣會將他傳送到什麼地方了。
不過仍舊有一個不幸的消息,那就是傳送陣把安南丟到了一片海里,他皺眉發動了浮空術,衣服卻已經濕透了,而肩膀上的聖騎士當然也不會幸免。
「咳、咳」她咳了兩聲,睜開仍舊有些虛靡的眼楮。
黑暗能量對人體的侵蝕力極強,尤其是取自黑暗女神的高純度負能,雖然施法者的目的並非致命,但對目標造成的傷害仍然巨大,哪怕是一個得到神恩庇佑的聖騎士。
魔法師抬高了高度,注意到這里距離那個濃霧繚繞的島嶼距離並不太遠,于是悄悄飛了過去,在密林的隱秘一角設置了一個避難小屋,用魔法弄干兩人的衣服,在屋中升起一團篝火。
她安靜地目視著魔法師做完這一切,目光不斷地在困惑與猜疑間猶疑,最終變成一個溫暖的笑容︰「諾瑞亞閣下,你到現在還是那麼富有同情心嗎?」
「因為某些原因,我在魔法界退出了兩年,也就導致我還保留著一些四年前的性格,」魔法師看了愛葛妮絲一眼,回應了她的試探,「說起來能再見到你真是驚喜,白郎蒂小姐。」
聖騎士臉上露出歡喜的情緒,低下了頭,然後劇烈地咳了幾聲︰「抱歉,還要感謝,諾瑞亞閣下,你又救了我一次。」
「那個人是吸血鬼的王子,」魔法師掏出幾塊面包,架起一個架子烤了起來,「無論你背負著怎樣的任務,他應該不是你能夠抗衡的,沒想到過了四年的時間,你還是喜歡做這種事情。」
愛葛妮絲默然,她想起了不久前還在旁邊的見習騎士,心中嘆了口氣,一股強烈的痛楚扭曲著心髒,讓她又劇烈地咳了起來。
「無論如何,現在我還能夠說一聲很高興與你再見,」安南聳了聳肩,掏出愛葛妮絲的長劍遞了過去,愛葛妮絲點了點頭,接過屬于自己的寶劍,擦拭了一下閃光的劍鋒,靈巧地將之收入鞘中,「十分感謝,諾瑞亞閣下,這麼說,你月兌離了東岸的魔法師協會?」
安南點了點頭,想起他近一年做的事情,臉色明顯地郁悶了起來。
愛葛妮絲沉默了一下,沒有繼續追問。
雖然那股懷念感在見到真人之後變化成一種強烈的親切感,不過一股理智卻讓她壓抑住了好奇心。
她很想知道這個魔法師在過去的四年里發生了什麼,不過她也無法確定他是否真的對自己坦誠相待,說的話是否又都是真的,隨著年復一年的成熟,她已經沒有了當初的幼稚,一個正義陣營的光明護衛,一個可能月兌離了魔法師協會的流浪魔法師——也僅僅是可能,他會抱著什麼樣的目的拯救自己?是如當年那樣的憐憫?還是懷念舊情,抑或另有所圖……
總之,身份立場的巨大差異讓她心中多出了無數合情合理,但是絕對與美妙無緣的想法。
盡管為崇尚正直善良公正的光明教廷效力,但是不等于聖騎士們都是腦筋純白的傻瓜。
這樣的騎士在污穢橫流的世界上存活不了太久,更無法履行聖騎士的責任。
她想起了犧牲的耶魯,鼻子再次發酸起來。
至少現在的安南已經無法得到她的徹底信任了。
這讓她感到有些悲哀,她注視著沉默著翻動烤架的魔法師,感覺到她剛才問話之後,他的神態明顯壓抑了許多,好像心頭壓上了一塊大石頭。
這讓她難以把當初那個同樣在陰影中隱藏著自己,卻仍然能夠感受到坦率的天才魔法師聯系起來。
記憶中的影子與現實對照的結果讓她感到有些失望。
過了四年的時間,每個人都變化得太多了,她還能夠保證自己的內心深處仍舊與當初一樣,不過諾瑞亞閣下呢?
她可不敢輕易地相信他內心深處還完全與四年前一模一樣。
不過他終究是又救了自己一次,而她心中的懷念與親切感並沒減少,只是被更多的顧慮掩蓋了而已。
因此愛葛妮絲心中是一種帶著酸苦味道的喜悅。
「諾瑞亞閣下,能不能告訴我,在我昏迷的時候都發生了些什麼呢?」愛葛妮絲猶豫了一陣,終于直截了當地問了出來,不出意外地,她在安南的臉上捕捉到一絲猶疑,這無疑讓她有點兒失望,不過安南還是給了一個答案︰
「哦,那研究所已經廢棄了很久了,」魔法師並沒把寒息的事情吐出來,這東西分量太大,被他吞到了肚里,偷偷消化了就好,沒有必要傳揚開去,「我用了一些辦法把它毀掉了,在它毀掉之前傳回了艾德拉斯,不過我想……」
他聳了聳肩︰「那位王子大人晚到一步,想要回到主物質界,大概要大費周章了。」
一個偏斜可能性很大的位面傳送術,會把杰拉爾德王子傳到什麼地方去還真是不可預計的事情,想要返回艾德拉斯,大概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位面傳送術的作用原理可不簡單。
至少在幾天的時間里面,王子殿下多半是回不來了,如果不巧傳送到了某些特別的地帶,比如某個熔岩海里面,某個黑洞里面,某個屠神者的巢穴里面,某層極深的深淵里面,最好掉到某個冥界領主眼前……
當然,那些是小概率事件,但安南很希望這樣的事情能夠發生,這會省掉他大把麻煩。
「這麼說,諾瑞亞閣下你,」愛葛妮絲笑容十分含蓄,「又完成了一次冒險呢。」
「大概是吧。」注意到這恭維里面帶著一兩分諷刺,魔法師裝作不經意地看了聖騎士一眼,心中莫名其妙地生出幾絲嘆息。
雖然是老朋友見面的情景,但是這種情況下兩人表面多了一層虛偽,各自多了幾分保留,他暗暗苦笑,看來當年那個教廷的純良少女真的長大了。
但值得慶幸的是那股交情和親切感並沒有徹底消失,他們還能夠在包裹著面具的情況下用親切的態度回味著過往的事情,甚至還能夠扯起當年發生的事情。
「你大概不知道那幾位怎麼樣了,我們小隊的隊長據說被冰霜賢者選中,還有幾位隊友,據說他已經離開了東岸,正在瑪澤河西岸活動,」愛葛妮絲說完了淡淡地嘆息著,「時間過得真快,諾瑞亞閣下,四年過去了。」
魔法師搖了搖頭︰「不知道你有什麼打算呢?」
「打算?」愛葛妮絲想起慘死的見習騎士,眼楮里迸發出一道閃光,深深地呼吸兩次,將頭探出小屋,注視著遠處的礦坑,「我得想辦法阻止他們。」
「阻止他們?」
「是的,釋放這些奴隸,」愛葛妮絲語氣堅定,「他們不應該受到這些吸血鬼的奴役,而且這里的事情結束之後,以吸血鬼的作風,他們一定不能保住生命,光明教廷的信徒不能允許這種大規模殺戮肆意發生,哪怕這些人里面有很多是海盜。」
那些被吸血鬼擄來的苦工中雖然大部分是海盜,但是還是有部分商船旅船,這也是這里的事情吸引到光明教廷注意力的主要原因。
海盜大概不會因為這種事情恐慌,更不會因為這種事情找上以公正為綱要的光明教廷。
作為光明教廷的信徒,為正義犧牲是每一個聖騎士的職責,這種犧牲能夠讓愛葛妮絲信念更加堅定。
同伴是不能白死的,盡管對吸血鬼王子懷有仇恨,不過現在對她而言最重要的事情還是履行職責。
「之後呢?」魔法師心中一動,「你準備怎麼做?」
「大概是返回吧,」愛葛妮絲嘆了口氣,忽然眨了眨眼楮,「諾瑞亞閣下,你又是為了什麼到這里來的呢?是為了那座遺跡?」
「其實我在之前還不知道這里藏著那種東西,」魔法師撇了撇嘴,「好吧,白郎蒂,我得承認,我是為了救人來的,我有一些老朋友被這群吸血鬼奴役了,坦言相告,那是一船海盜。」
「一船海盜?」愛葛妮絲眉尖挑了挑,然後有些喪氣地搖了搖頭,「算了,諾瑞亞閣下,我不想為你普及我們的教義了。」
「這听起來令人沮喪。」
「事實上,我現在心情很好,諾瑞亞閣下,」就在安南尷尬嘆氣的時候,愛葛妮絲又露出一個親切的微笑,「無論如何,我們總是有機會再次一起戰斗了,實話說,這事情我這四年里從來沒有想過,聖父保佑,我們現在並非兵戈相見。」
這句話讓安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受,他嘆了口氣,把頭轉向另一邊︰「你準備什麼時候行動?」
「明天早晨,」愛葛妮絲點了點頭,「我需要休息一下。」
說罷她徑直在床邊躺了下去。
一次休息可以幫她淨化掉身上負能量侵蝕的痕跡。
安南坐到一邊,蹙眉看了愛葛妮絲一陣,最後只能暗暗嘆了口氣。
估計光明教廷現在沒有認出他的身份,而是一眼緊盯住了唐龍。
值得慶幸的是並非兵戈相見。
這個想法同樣出現在他的心頭。
他閉上眼楮,開始在冥想之中研究那朵寒息,那朵寒息增加的階位並不算多,勉勉強強讓他提升到了八階,但卻極大地增幅了安南的體質。
……
「大人還沒有回來嗎?」島上,堡壘中,兩個渾身黑霧的吸血鬼魔法師在焦急的等待中彼此議論著。
「安心,比其爾,」另一個魔法師說道,「大人會沒事的,神創之境里面能夠傷害到他的存在並沒有多少。」
「這倒是對的,只是……」這個名叫比其爾的施法者一臉心神不寧的神色,「查德,我感覺有事情將要發生。」
「有事發生?」名為查德的施法者挑了挑眉毛,「你太多心了,比其爾,我們都準備了一堆六階魔法,這座古堡中的布置也足夠嚴密,何況還有這麼多的吸血鬼衛士保衛著這里,我們安如磐石……」
「或許吧……」比其爾沉默一陣,低頭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