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尤娜這一問,阿布這才想起王超,向尤娜解釋道︰「他去跟蹤李子言了,我們不必等他了,先把我們的發現記錄下,回頭再把結果告訴他。」
就這樣,阿布與尤娜一直在這小樓的二樓里蹲守到黃昏,一共發現七個嫌疑人。他們分別是監軍陳達雅、糧草司莫午、庫房司姚勇、教頭向濤、城防將軍穆飛明、副都督邰成奇、都督阮淑才。當記錄到都督阮淑才時,兩人有了爭議,在尤娜看來他是反應最正常的一個人,而阿布則認為,就是因為他反應得太過于正常,才更讓人產生懷疑。
阿布與尤娜一天沒吃東西了,可卻依然神采奕奕,今天的收獲頗多,查出幕後的真相指日可待了。兩人收拾好東西,正想回到眾人約定好的地點,誰知拉開門一看,阿布兩人嚇了一跳,只見在樓梯轉台處,王超正趴在血泊里不省人事。阿布趕緊跑過去將他抱起。
阿布先是探了探王超的鼻息,還好,仍有呼吸,又仔細地查看王超到底傷在哪里,只見在心髒以下兩寸的位置有一處劍傷深可見骨,好險呀。這處傷,差點兒就要了王超的性命,另外王超背上還有兩道劍傷,不過不是很深,沒有大礙。
事不宜遲,阿布背起王超對著尤娜道︰「他傷口太深,我先帶他去四少那醫治。娜娜,你清理一下血跡,不要留下痕跡。」說完 下了樓,抄小路往李全府邸趕去。
尤娜利用水術法將樓梯的血跡清洗干淨,然後循著血跡,將王超回來路上的血跡也都清理掉。來到一處拐角,尤娜剛要邁步,整個人又縮了回去。在遠處的對面,一隊人馬正蹲在地上,眼尖的尤娜發現他們正在看地上的一灘血跡,很明顯,這些人可能就是王超要躲避之人。
對方人多,尤娜並不打算與他們正面沖突,于是決定避其鋒芒,從身後的另一條巷悄悄離開。
阿布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李全的府邸,端坐在府里的李全看到王超的傷勢嚇了一跳,命人請來馬坡鎮最好的醫師為其診治。經過兩三刻鐘的忙碌,老醫師從房間里走出來,一臉倦容。
阿布等人趕忙圍了上去,李全一臉焦急地問道︰「老先生,不知我的朋友現在情況如何?」
老醫師一邊洗著手,一邊感慨道︰「四少請放心,他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這個小伙子真是命大,若是劍傷再向上移兩寸,即便是生命女神希爾也無法挽救他的性命。剛才我經已將他的傷口都一一處理,上了藥並都包扎妥當了,再給他開些藥,休養一段時間就會痊愈。」
阿布听後,放心進屋看王超去了。李全站在一旁,等老醫師擦干淨手,來到桌邊坐下,開始寫起藥方,李全開口要求道︰「您老也給我開幾副藥劑吧,我老覺得我的傷偶爾還隱隱作痛。」
老醫師先一愣,後放下筆,上下打量李全一番,搖頭道︰「我看四少面色紅潤不像是傷勢未愈的樣子。老朽知道四少在擔心什麼,今日之事我不會外傳,若有人問起,我就說來幫您復檢,您看這樣可好?」
老醫師如此明理,令李全甚是高興,拿出一小袋金幣放在桌上,笑道︰「謝謝您老的理解,這是診金,如果不夠我再給叫人拿些來。」
老醫師打開錢袋數了數,抬頭道︰「四少,您給多了。」
李全大方道︰「多出的金幣,是我的一點心意,還請您老笑納。」
這回老醫師可真生氣了,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語帶不滿道︰「四少,我家之所以九代行醫,不是醫術高明到壓倒群雄,而是因為口碑好。如果我接受了您多給的金幣,我雖可以幾個月生活無憂,但也砸了自己的招牌呀。為病人保守秘密,這是醫德,您這實在是太看不起我了。」
李全沒想到,這老醫師還是個頗有氣節之人,一拱手,朝老醫師鞠了一躬,誠懇道︰「小子我無意冒犯您老,還請您不要放心上,剛才是小子欠考慮了。要不這樣,為了表示我的謝意和歉意,希望您能接受我從南朝購回的兩斤‘石上清茶’,它雖然不貴重,但茶葉勝在清冽回甘,入口久久不會散去,還請您老不要再推辭。」
老醫師也是愛茶之人,听到這是一種未曾品嘗過的茶葉,心癢難耐,不再言語,拿起筆,埋下頭去,繼續寫著未完的藥方。李全在一旁靜靜地等候著,過了一會兒,老醫師終于開好了藥方站起來。李全微微一笑迎過去,接過藥方以及多給的金幣,還讓僕人蔣準備好的兩盒茶葉放入老醫師的藥箱里。李全又恭恭敬敬地親自將老醫師送出門去。
此時,屋里的情況又是另外一幅光景。王超已經蘇醒,正躺在榻上一臉著急。王超看到阿布,非常愧疚道︰「阿布,跟蹤李子言的事我給搞砸了。」
阿布快步走到王超身邊坐下,擔心道︰「搞砸了就搞砸了唄,人沒事就謝天謝地了。你不知道你當時倒在樓梯上的樣子,我和娜娜看到之後,簡直要被你嚇死了。說說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王超回憶了片刻,將腦中的畫面稍稍整理一下,講述道︰「自從我們分開後,我跟蹤的李子言來到先鋒將軍申屠的府邸,他下馬後,從後門走進去,于是我用紅布蒙住了臉,小心翼翼地攀附在牆頭,正想查看里面的動靜。」
「誰知剛在牆頭露臉,就被正在院中練箭的申屠看見,抬手就是一箭。我雖躲過了這一箭,但是也暴露了身形,他們因此對我緊追不舍。我想,大家都是樓蘭國的子弟兵,不應對他動手,就在巷子里邊跑邊藏。」
「不曾想到,那李子言這麼狡猾,居然提前埋伏在暗處,趁我不備,在我背上劃了兩劍,還好我反應快,只是受了輕傷。但為了躲避那兩劍,我在拐角處撞上了一名士兵的劍鋒,差點就喪命。迫不得已,我用火球炸毀了兩處民房,制造了混亂,這才逃了回來。」
阿布一直安靜地听著王超的描述,其中驚險之處,王超雖然只是輕描淡寫一番,不過阿布能想象出,當時是如何凶險。呼出胸中憋著的一口氣,阿布心疼而關切道︰「如此看來,你能回來真是萬幸。听你說了經過,我倒覺得,這不能算是搞砸了的壞事,或許可以說是令我們的計劃更加天衣無縫呢。」
在王超看來,阿布這話,安慰的成分居多,大概是因為自己受了傷,不忍打擊自己罷了。想到這,王超自怨自艾道︰「你別再說這些好听的話,若不是我立功心切,這些都可能避免,可現在倒好,害得我們轉暗為明,調查的難度也增加了。」
阿布見王超並不認同自己的說法,甚至一直在自責,就不再過多地寬慰他,提議道︰「要不這樣,一會兒李全他們來了,你再將事情的經過說與他們听,看看他們是怎麼說的。」
李全送走了老醫師,轉身回來剛要進府就忽然被人叫住。轉過身去,原來是接到消息就匆匆趕來的小七,身後還跟著尤娜,他們倆是路上踫到的。三人在門口相遇,小七一路上已經听尤娜說了當時見到王超的情形,這時趕緊問道︰「四少,王超的情況怎麼樣?」
李全只向他們眨了一眼,將兩人拉進屋來,小聲道︰「他現在已經月兌險了,進屋再說。」
李全三人穿過前院大廳來到了後院,快步走進了王超所在的房間,沒听到兩人的說話。看情形,是在等著我們吧,王超除了因失血過多顯得臉色有些蒼白以外,與今天出門時沒有太大差別,眾人松了一口氣。
等小七他們問起為何會如此,王超才將今天發生的事又重復說了一遍,三人听後,反應也同阿布當時一樣,沒有絲毫責怪的意思。
尤娜沉思片刻,眼中忽然精光閃爍,看著王超道︰「王超,你這誤打誤撞將我們計劃中的漏洞給補上了。」
王超有些疑惑,撓撓頭問道︰「我不明白,這怎麼講呢?」
尤娜反問道︰「如果你是軍部的官員,听說吏部尚書突然現身在自己的地界,與此同時,你發現身後居然還有人在跟蹤,甚至那人能用火球燒毀民宅,卻在反被圍追時沒有做出反抗,你會怎麼想?」
平時小七習慣了與阿布、李全斗嘴,這練就了他思維的敏捷。只見他拍拍胸脯貧嘴道︰「當然是更加肯定這‘張全志’是真的,來馬坡鎮的目的也可以呼之欲出了。」
李全此時也想到了其中的意義,笑道︰「這下,就更逼得有問題的人心慌意亂了,省得我們再故布迷陣。他們一亂,我們調查起來就簡單地多了,可以趁他們病,要他們命,妙啊。」
王超忽然也想通了關鍵,忍不住笑起來,牽動傷口,「咿咿呀呀」的不停叫喚,歡喜道︰「這樣看來,我的傷,受得有價值??!?p>阿布拍了拍王超的背,認真道︰「不管值不值,以後這樣的傷要盡量避免,不要輕易傷害自家性命,知道嗎?」沒堅持幾秒鐘,阿布「噗嗤」一笑,攀過王超的肩膀,開玩笑道︰「哎呦媽呀,剛才說這話太煽情了,我差點就把自己感動死了。」
一旁听著的李全眾人也都跟著笑了起來,大家都清楚是怎麼回事,卻不去點破它。只有王超笑中露出一絲感動,阿布的話的確讓他感到溫暖,眼眶有些濕潤,為了不讓眾人看見,王超一把推開阿布,開玩笑道︰「行了,行了,再笑我的傷口就裂開了。你們趕緊出去吧,別打擾我這個傷者休息了,你們再呆久一點,我這傷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呢。」
阿布見王超已經釋懷,便放心地跟著三人來到後院,李全準備好的飯菜已經涼了,命人拿回廚房重新加熱,還差人給王超送了一碗肉粥。阿布等人酒足飯飽之後,撤下碗碟,李全將僕人全部遣退,四人圍在桌邊討論接下來的步驟。
突然,阿布口中蹦出一句︰「四少,你這兒,我們不能再呆了。」
沒來由的一句話,讓眾人全都愣在座位上,李全趕忙問道︰「阿布,為什麼?這里住得不舒服嗎?」
阿布搖搖頭道︰「不是這個原因,其實我們早就曾經考慮過,來到馬坡鎮之後不要連累你,我在監獄里演那一出戲就是為撇清我們的關系,畢竟你在這里有家人,有錢莊,一個不小心有可能招來殺人身之禍。你不為你自己考慮,也要為你的老母親和三個姐姐考慮阿。」
阿布的話讓李全陷入沉思,幾番掙扎之後,李全頹然坐在椅子上。小七理解阿布的想法,安慰道︰「王超的受傷已經引起軍部的注意,這段時間里請過醫師的人家都會成為被懷疑的對象,在這里住著很容易暴露我們的行蹤,我們搬出去豈不是一舉兩得?」
李全看著小七,忍不住抓了抓頭,嘆了口氣道︰「你小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安慰人了?說得我都覺得讓你們走是件好事了。」
阿布打蛇上棍道︰「這本來就是利人利己的事,何必想不開,再說我們又不是離開馬坡鎮,只是找個地方藏身。你這麼大影響力的幫手在這里,我們要是不用就真的是傻子了。」
李全也已經看開了,問道︰「你們打算去哪里?要不要我幫你們找個地方。」
阿布意味深長的笑道︰「地方早就有了,小七的舅舅已經去看過,絕對安全,而且那地方你也熟悉,有什麼事聯系起來很方便,在那商議要事也安全,一舉多得哩。」
李全看著小七傻笑在那里,剛想問︰你舅舅是哪個?突然想到在很久以前的那段對話,頓時明白是怎麼回事,也知道了眾人的去處,順口道︰「是賀甲啊,好久不見他了,他近來可好?」
小七傻笑著不住點頭道︰「他很好,哈哈,他很好啊。」
尤娜在一旁早就看出了蹊蹺,就是不明白三人在搞什麼名堂,只能自我暗示道︰這是男人之間說話的方式,我一個女孩子又怎麼能明白呢。
正當四人在李府里討論下一步的行動計劃時,李府外面,那棵枝葉繁茂的榕樹上,側坐著一人。他身穿黑色夜行衣,面孔被樹葉完全遮擋,目光正直視著李府的大門,看樣子此人已經潛伏一段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