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渾渾噩噩，那些從指間溜走的時光
有些日子，渾渾噩噩，而我們依舊在堅持。因為除了那些渾噩的日子以外，我們一無所有。
我甚至不記得自己的高一高二是怎麼過完的。似乎就是吃飯、讀書、睡覺就結束了。每一天，周而復始。我甚至連寫日記的習慣都忘了，偶爾的一篇，卻是一番不知所謂的苦水大吐。
我只記得，櫻桃突然留級了，然後陷入了一場復雜痛苦的多角戀愛。
我還記得那兩年里，我和浩成了好朋友，浩和起義是好朋友，所以，我和起義也成了好朋友。
我記得有人吸煙後亂扔煙頭，把花園的杉樹燒著了，然後浩風風火火地跑去救了火，學校卻沒有人表揚。
我記得我和寢室里的幾個彝族同學吵過架，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阿里說我裝可憐贏得別人同情，我至今記憶猶新。
我記得剛開學時候，把一滴墨水不小心弄到了前排依作雪白毛衣的領子上，但看依作長得有點貌似不是很友好的樣子，就沒敢說出來。直到高二的某一天，才敢向依作坦白。其實我後來知道了，依作其實很溫柔，像個大姐姐一樣很會照顧人。那天完全是我心理作用，覺得她很凶。
我還記得我和浩、起義有一個共同討厭的人，覺得她表面清純可愛，實則虛偽做作。
我記得我有了幾個異性朋友，終于打破了不和男生說話的習慣，我一直覺得是和胡雪飛做同桌後開始改變的。因為他是見過最活潑最陽光的男生。浩和起義還猜測我是不是和他有什麼。
我記得不知道為什麼每次我值日打掃寢室，總是要在上課時候被討厭的管理員阿姨叫回去重掃。後來我知道了，是因為我眼楮度數在不停歇地增加，而我的眼鏡是放在教室里的。
我記得高一下學期，老媽突然抽風，要我去讀什麼職高，然後，在浩她們的建議和鼓勵下，我向老師求救，班主任親自打電話留住了我，因為我是全班的頂梁柱，雖然成績在全校排不上什麼名次。
我記得我想要學習畫畫給自己高考加分，家里嫌學畫畫太花錢，而且藝校的學費也很高。最後班長把她學習畫畫的工具送給了我，因為她是練體育的，用不著畫畫加分。
我還記得，我買了葡萄高一同學，可愛女圭女圭臉的高天明（當時知道她叫天明的時候，差點撲倒她送她個熊抱。）的畫具。天明只學習了幾天就不打算去了，而我正缺個畫架，她就想把自己全新的，全套畫具送給我，我覺得不好，她就收了我30元，可是實際上那套畫具100多元。可是我最終還是在高三時候，就放棄了畫畫。因為我發現，自己確實不是這塊料，而且，即使我考上了，爸媽也不會讓我去讀，不如在文化課上多下點功夫。
我記得，從高二下學期開始，我就從學校搬宿舍搬到了表姐家。為了給女兒好一點的教育，表姐夫帶著孩子去了市，家里就剩表姐一人，她說她害怕。我呢，覺得在宿舍太吵，而且我這性格和室友也不太融洽，就搬了。然後的一年半里，我兀自悔恨著。
我還記得，曾經假想了很多次死亡的畫面。方式都是墜樓。因為跳樓還有個很好听的別名——自由落體。「自由」兩個字，決定了我對這種死亡方式的偏愛。
好幾次，我爬上了宿舍六樓，沒有人居住的空樓層。看著和樓頂隔絕的那道鐵欄，想象著自己把不知道哪個班的同學晾在鐵欄上的衣服，摘到別處。手腳並用，翻越鐵柵欄，站在樓頂的最邊上，沒有欄桿的邊緣。
從哪里跳下去好呢？這邊好，地勢相對較低些，死亡的幾率高一些，我可不想摔下去後，人還活著，那得多痛啊。
跳之前要不要說些什麼台詞？唱首歌，或者跳支舞？可是，我好像不會跳舞。哦哦，如果上次在豬她們宿舍里，和她們一起群魔亂舞也算是跳舞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唱歌的話，五音不全還老跑調，自己都不忍心听。台詞說些什麼呢？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
或者「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再或者「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
……
或者只說一句︰
「再見世界。撒喲拉拉……」
反正不管說什麼，最後的我，都是要跳下去的。
自由落體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會失重嗎？還是會感覺像飛一樣？雖然只是片刻的自由，我也好渴望擁有……
但我終究沒有那麼做。沒有跳下去，沒有翻過鐵欄，沒有移動鐵欄上晾著的衣服。為什麼還沒有跳下去？因為火影還沒有完結，對，就是火影沒有完結，死了沒人燒給我，不如活著看完再死……
然後，就這麼，渾渾噩噩，葡萄就畢業了。在我們來不及一起去爬錦屏山，在山頂放聲大叫一番的時候，我們就分開了。
那樣猝不及防，又理所當然。我們只來得及去照了幾張大頭貼，一起在她們班教室坐了幾個下午，雖然都是她在看書學習，我在旁邊裝模作樣地背背單詞，實際上，我全在發呆。
她畢業之後，我基本沒有什麼感覺。就好像平時一樣，她好像還和我在一個學校里，和櫻桃一樣。即使她們兩個連基本的大招呼都省了，至少我一樣會安慰自己，我們三個還和小學時候一樣。仿佛沒有意識到，葡萄已經離開了，我們一起走的路已經到了盡頭，我們的友情，未來還能堅持多久呢？
天依舊很藍，我們依舊在自己的人生軌跡上走著。我想追著藍天走，走著走著就走到了黃昏。我安慰自己，天空不是昏黃，不是越來越灰蒙的黑暗，那是藍色的。黃昏是藍色，夜晚也是藍色，像每一個沒有雲朵的晴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