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燕忽閃著大眼楮,猶豫了一會兒後還是下了地坐到了「寶座」上,對荊郯說道︰「爸爸說人受點打擊利于成長。潭哥哥,你要堅強哦。」
荊郯想不到這個九歲的小不點竟有這樣搞笑的一面,不由嘿嘿傻笑起來。領教了這師徒三個的「絕學」,眼珠一轉便突然做出一副高岸樣子呵斥道︰「賤人,兩位仙女要見識一下你們打制兵器的本事,還愣著干嘛?先出個小題目,二十把柳葉飛刀,半分厚,三寸長,兩刻鐘之內做完。誰做得又多又好有賞,做得既少又不好的掛旗桿上當三天招牌。」
師徒三人被稱作賤人,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剛要說話,青妮兒笑眯眯地搶先提示道︰「已經過去五秒咯。」
師徒三個頓時著了慌,一陣風似地跑進屋中,各自搬出一坨生鐵,一袋子火炭和一把錘子,各自佔了一個灶眼,使巧勁兒將數根引火木帶入灰窩撐個小棚,火媒一晃便將火點燃起來。接著各自在炭袋上輕拍了一掌,一塊塊木炭便自行飛出口袋,你追我趕地輕輕降落于火棚之上。
兩名仙女看得目眩神迷,情不自禁鼓起掌來。三個家伙得到鼓勵,更是渾身干勁兒。抓著風箱桿子有節律地抽動數次後,各自伸出一只腳在那生鐵疙瘩上一勾,鐵疙瘩便也騰空飛起,翻著跟斗掉落在炭火之中,竟沒濺起一點火星!
高手!
荊郯看得心旌蕩漾,雖然甚覺疑惑卻也禁不住在心里接連喝彩。武者先修力,力足而修用,運用隨心方能生巧。這三個人先後露了三手,無不顯示出極其高妙的掌控能力。尤其是最後的舉重若輕,力量控制稍有縴毫偏差就將砸得火星亂射,可他們卻是一點火星都沒濺起來。這份控制力,即便是經歷了夢境十年的荊郯也不能不嘆為觀止。
但他不明白這三個人為何會這麼輕率地在他們面前展露手段。是這三人十分自信壓根兒沒將他們當作威脅,還是另有所圖?
有一點他可以肯定,這師徒仨絕非是對青妮兒有什麼想法。雖然先前他們的舉動很容易讓人誤會,可荊郯卻看得十分清楚,這三個人眼中沒有絲毫的邪意,甚至連輕微的波動都不曾有過。
青妮兒的殺傷力有多大他知道,能在她面前保持心境紋絲不動的人不是不會有,但那樣的人必定是修為很高且見慣了傲世紅顏的存在。
可那樣的人物怎麼會跑到這種地方來開這麼一個不著調的鐵匠鋪呢?
如此厲害的人物為何被他罵了賤人都不發作,還傻乎乎接受了「仙女」的測試題目?
難道他們也跟他一樣有著不足為外人道的苦衷,打著跟他一樣的主意?
若是如此,有沒有可能將這三個家伙拉攏來共同攪亂八橋鎮這潭深水?
胡思亂想間,棚子里已響起牽動心神的錘擊聲,師徒三人已開始第一次錘擊。尋常鐵匠打鐵必然會用火鉗或特制夾具來掌控鐵胚,可這三個家伙手里除了一把鐵錘再無任何工具。看似東一榔頭西一錘子沒什麼章法,荊郯這個大行家卻看得心里再度翻起波瀾。
這三個人的錘法竟似已達到了樵夫所說的「大巧若拙」境界。可樵夫說過,此等境界絕非尋常凡俗武者所能企及。它已非常接近于「入道」的高度,非見識過仙家真蘊之人不能奢望觸踫。
他問過樵夫何謂「仙家真蘊」,樵夫說那是修士到了足夠高度後靠自身的領悟方有可能接觸的東西,可意會而不可言傳。後來隨著白髯翁闖蕩江湖,在不斷磨練醫道和武道的過程中,他模模糊糊有了些感覺。正因為有這份模糊感悟,他才會一眼就看出了三個鐵匠的非凡造詣,甚至觸動了自身靈感,對那莫測高深的境界又有了新的認識。
這一遭真是來對了!
他心中火熱,拉攏這三個不可思議的強者念頭也變得極度強烈起來。可這樣的人有那麼好拉攏麼?他現在只是個三級初階,這樣的修為在人家眼里恐怕只是個笑話,人家憑啥跟他結盟?
該用什麼去打動他們,讓他們看到自己的潛力和合作價值呢?
他心里雖在想著事,眼楮卻始終盯著三人手中的錘子沒挪開過,心底深處還在描摹著他們意勢,漸漸帶引著他的心神月兌離現實深陷到了一種玄妙的狀態之中。
三把錘子從三人手中飛入了他的心海,各自按照原有的意勢繼續飛舞著,漸漸彼此重疊,將彼此間的細微差別十分明顯地彰顯了出來。而三種意勢存在的缺陷及缺陷的多少也就被暴露了出來。漸漸地,三錘變得虛幻起來,荊郯的心神中出現了第四把錘子。
正在進行最後程序的鐵匠師徒陡然感覺周圍的一切突然發生了只有他們才能感知到的細微變化,不由也是心神震蕩,吃驚萬分。那種變化,他們沒少見識,卻絕非在這般凡俗之地。那是修士心境升遷時才能造成的奇妙變化。用長輩的話講,那是因為修士開啟了一扇全新之門而使門內氣息短暫外泄所致。境界越高,對環境的短暫改變就會越明顯。
他們被族長親自送到這里,再三叮囑他們不可隨意暴露修為,除非感應玉提示他們到來者身上有明顯的西南土氣。而即便是遇到這樣的人,也不能直接展露修為,只能施展這種凡俗武者根本看不出名堂的錘法。若是來人能看明白,他們就可與其交好並在一定限度內為其提供幫助。
荊郯三人到來時,他們感受到了明顯的西南方位的氣息,但那氣息來自青妮兒而非荊郯。這令他們很奇怪,因為她只有拓脈下段的修為。而那個沒有一絲西南氣息的小子卻帶給他們一種莫測高深之感。心思急轉之下他們才上演了那出怪誕鬧劇以判斷兩人間的關系和他們的大致為人。